云河萬里穹無路,星川千層夜未殃;
登瓊林看九州史,染白衣等凱旋歌。
悲滄海無涯斷舟,哀桑田無垠殘路;
若剩祭壇香燭臺,唯有麻布白頭憶。
幽暗的石室里,云悲看著這首詩,他不知道這首詩自己記了多少年,只知道自己始終不解其中含義。這是多年前他路過斷墨,在許家那里得到的,唯一可以肯定的,這和云登大師有關。背后的石門開了,孟衛(wèi)博帶著幾個粽子近來。
“我都不知道,又到了端午佳節(jié)?!痹票旅婢?,里面都是自己喜歡的甜粽,戲謔的嘲笑道:“被你關了這么多年,看來你早已對我了解頗深。”
“這幾日不見他們來,你與她師傅多少有些瓜葛,還是不要見面的好?!泵闲l(wèi)博看著一言不發(fā)的云悲,繼續(xù)說道:“其實,你也不必去特意試探她,她雖有些毛燥,悟性還不錯,旁邊有那個護衛(wèi)點播,還算上進?!?p> “她身旁那個小和尚…我好像在哪見過?!?p> “他是云登大師的弟子,和不見等人較好,眼熟是應該的。畢竟你嘗嘗窺探別人?!?p> 云悲沉默不語,輕嘆一聲,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柔著太陽穴,皺眉問道:“找到第五旨山了嗎?”
孟衛(wèi)博也輕嘆一聲,起身觀摩起那首詩。
“那小子得了師祖的內(nèi)力,又得北海真?zhèn)?,隱藏的很好,就連子非魚的水晶球都找不到?!?p> “那小姑涼看不到的只有極地。上面什么意思。”
“難以控制,伺機解決?!?p> 沉默占據(jù)陰暗狹小的石室,沉浸片刻后卻被云悲的苦笑打斷。
“是啊,沒想到我們兩個被耍了?!泵闲l(wèi)博笑道。
說罷,那石室慢慢消失,那座無名墓碑就立在野草之中,君不見等人站里在夕陽下,今晚的月亮到是來遲了。
為了不被發(fā)覺,原來從君不見踏進將軍府一開始,三人便進入了云悲的空間域,那日云悲好死不死偏要出去,被君不見和若水二人發(fā)現(xiàn)端倪,于是若水和晴天合力做了個域中域,晴天內(nèi)力屬于上古猿阿霞,難怪孟衛(wèi)博二人沒有發(fā)覺。
“我應該是祭拜的時候就入域了。”孟衛(wèi)博看了眼帶上面具的云悲,笑道:“很聰明,讓那只鳥飛至空中,化作太陽,也不會耽誤我回家吃完飯,就是來錯了地方?!?p> “你們怎么發(fā)現(xiàn)的?!本灰娞吡颂呱砼缘氖澈?,里面還有沒吃完的紅豆糕。
“考慮到內(nèi)力這塊已經(jīng)很不容易的,這么大范圍的空間域,那小和尚怕是撐不住了吧?!?p> 君不見擔憂的看著臉色蒼白的若水,只見其微笑道:“我沒事?!?p> “你們做的很好,但是犯了兩個錯誤,時間和…結尾?!?p> 三人面面相覷,是的。等他們內(nèi)力耗盡,或者是最好的結果——被及時的發(fā)現(xiàn),他們都不是孟衛(wèi)博和云悲的對手,幸好,文聽是真走了。
此時云悲手里已然握著鋒利的冰刀,周圍也漸漸寒冷起來。孟衛(wèi)博沒有刀劍,但依然威風凜凜,讓人不寒而栗。
紀藍見狀,拔劍向前,堅定從容的背對著君不見說道:“小姐,你們先走。”
君不見見狀有些后悔,畢竟是她執(zhí)意留下,如今看來,神木真的沒有在將軍府。
“等一下…”君不見厲聲叫道:“反正你們也不會真殺了我們,頂多是個殘廢。”君不見自嘲一聲,看情形不對,又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讀師祖讀到什么嗎?”
云悲聞言收起冰刀,孟衛(wèi)博也會心的背過身。
“你若騙我,我便將天上的那只臭鳥和你這個護衛(wèi)殺了?!?p> 君不見急忙跑到跟前將晴天喚下,月亮也探出了頭。
“那個…舅舅…”君不見朝孟衛(wèi)博嚷道:“你做證你擔保你發(fā)誓啊,我把師祖的記憶告訴他,你們放我們離開…完整健康的離開。”
孟衛(wèi)博無奈的別過身,瞥了眼看不清表情的云悲,無奈的點點頭。君不見見狀安心了些,欲上前卻還是被紀藍拉住,君不見寬慰一臉擔憂的紀藍,緩慢的走向云悲,云悲也摘下了面具。這張臉,君不見是那么熟悉,三年的時光,都是他。
三年前,君不見當街殺死一個人販子,為了平息輿論,更是為了讓君不見修養(yǎng)暴躁的身心,大侍者請求還在閉關的讓教導君不見。那天陽光明媚,是無限城難得的晴天,讓一襲白衣從白晶瑤跳出,諸多人為觀其容貌慕名前來,用君不見當時的話說,比千里白還帥。那束陽光不偏不倚的照耀在其俊俏的臉龐,經(jīng)過黑山和白雪的稀釋,更讓人癡迷,白晶瑤此時也失去了往日的光輝,在那些盛開的花叢里,讓仿佛才是美麗的原因,讓所有的事物都陷于庸俗。初次見面,君不見還難得寫了首詩贈給讓:踩光披花香,迭風染青絲;辛見畫中仙,不如此美景。
不過,經(jīng)歷三年的時光,最初那些好印象都被消磨殆盡,從原來的神仙,天人,師傅,師祖,最后變成大哥。即使這樣,讓在君不見心里仍是舉足輕重的,以至于看著眼前這副一模一樣的臉,她也知道,這不是她的大哥。
“你是什么觸節(jié)?”云悲看到君不見眼里的失落,冷漠的問道。
“什么觸節(jié)?!?p> 云悲可以看到她的遲緩,那濕潤泛紅的眼里,他看到自己,還有和自己一樣的讓——那個被人們尊為師祖的人。
“就是觸發(fā)的方式,比如眼睛,耳朵…”云悲低頭看著君不見腰上的荷包,以及手里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匕首,他攤開手,輕笑道:“或者是簡單的觸摸。怎么?那家伙沒告訴你?”
“那家伙已經(jīng)死了,你忘了?你也參與了?!?p> 君不見長嘆一聲,將匕首收起,上下打量著云悲,心里還是承認了二人的相似。君不見輕輕握住云悲的纖纖玉手,接連觸感都和讓一樣。君不見微微皺眉,俯下身子,輕輕輕吻。
孟衛(wèi)博被眼前這一幕所震撼,此前,他可不相信什么讀心術,雖然眼前一切都很平靜。
就好像兩個時空的相撞,日月不僅同輝,其光芒激蕩在一起。云悲看見了讓,他的斷心之痛,他數(shù)載的孤寂,還有和君不見的三年光陰…但就是不見其關于自己的記憶。而君不見也伺機看到了云悲,那里是一片無垠的黑暗,或是無盡的空白,只是觀望,便覺得深刻的悲寂。
心很痛!
一滴眼淚從君不見臉龐滑下,落在云悲細膩光滑的手上。難怪讓時刻警戒君不見不要隨意讀取他人,人的遺憾和悲傷太多,旁人都無法承受,何況他們自己。
“你到底是誰?”君不見緩過神來,風也懂事的將其淚痕擦干,原不是淚,而是雨,君不見只是紅潤了眼眶。她會悲傷難怪,但難以表達。
云悲帶上面具,看不清其表情,他只是僵硬的說道:“我也不知道?!?p> 身后的紀藍知曉君不見,便上前握住其肩膀,兩人會心一笑,這樣的寬慰很是及時。
孟衛(wèi)博叮囑了君不見幾句后,便目送三人一鳥離開。
“找到了嗎?”
云悲凝視著遠去的身影,沉默許久后才回答:“沒有?!?p> 此時太陽已經(jīng)完全消逝,月亮也被厚重的烏云蓋住,天空電閃雷鳴,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君不見等人及時的躲進一間破廟,這是一座定光如來佛祖,可惜人們的信仰已經(jīng)崩塌,紀藍升起火把,若水莊重的為落滿灰塵的佛像點燃所剩不多的燭火。
“當人們心中在無忌諱信仰,所有的事物都會變的猙獰?!?p> 若水向福相行了大禮。君不見只是觀望,若水雖不是真和尚,卻也不是個假和尚。而自己,并不信佛,卻妄想通過拜祭來寬慰自己。也罷,事事人為,心安理得。
紀藍也不信佛,相比于這些,他更相信天時地利人和那一說。他簡單收拾出了一塊空地,三人沉默不語的坐下。雷聲太大,雨水太急,晴天耗費太多內(nèi)力,焉巴巴的蜷縮在若水的懷里。
“下一步小姐怎么計劃?!奔o藍問道。
君不見打了個哈欠,摸摸叫了一會的肚子,笑道:“孟衛(wèi)博不是讓文聽去旦白?”
“那個名叫崢的人也讓車禮植去了旦白。”紀藍向君不見遞過去茶水,繼續(xù)說道:“要去嗎?”
“陸小雨,陸子為,崢,云悲…看樣子他們都聽從孟衛(wèi)博的話?!本灰妼⒉杷D交給若水。
“這個崢也很有意思?!比羲Φ溃骸肮攘训臅r候他也在,尤氏直系的域他都通曉,按理這樣和尤氏有著千絲萬縷的人怎么會在旦白,車禮植也是個聰明的,尤氏只要在旦白的地界內(nèi)使用搜索域,便能找到。”
君不見狐疑的看著若水,明明他大部分不通人事,卻對這些這么了解。但君不見還是沒有追問,畢竟若水又不是普通人,他可是個假和尚。君不見問道:“那如果崢就在旦白,卻找不到,有什么理由?”
“搜索域是尤不語創(chuàng)立的,當時是為了便于夙人在谷下提防靈獸。其實就是查找內(nèi)力,每個人的內(nèi)力不同,越是強大特意,越易被發(fā)覺?!奔o藍補充道。
“人的靈魂可以作為更改時間的代價。”
君不見想起許棉的話。三人面面相覷,神木很有可能就在旦白,既能復活一次,又如何復活不了第二次,三人心照不宣,決定明早就前往旦白。
“餓了…”君不見剛準備躺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叫道:“我已經(jīng)不想再吃紅豆糕了。”
若水還有些虛弱,留下晴天,君不見和紀藍回到城內(nèi)購買路上的吃食。
雨停了,山谷間傳來浠水湍流的聲音。
“小姐…”紀藍看著大腹便便的君不見,凰梁之行,她見證過他的遺憾,在剛才與云悲接觸的那會,她又看到了什么呢?沒人問,她也不說。
“怎么了?”君不見抱著偷來的新衣服,不解的看著一臉愁容的紀藍。
“你不開心嗎?”紀藍別過身體,朝流水聲望去。
“沒有??!吃飽了怎么會不開心?!本灰娗埔娖洚悩樱τ淖愤^去,笑道:“你想家了嗎?”
紀藍一臉驚訝,家都沒有,怎么想?這個問題從未有人問過自己。
“身處異鄉(xiāng)自然會想家,若游子不想家,那還有什么可憂愁的。”君不見看見紀藍胸前的吊墜,那是初瑤的遺物,君不見停下來摸了摸,很是冰涼。
“我從不信佛,可是也總思考輪回一說。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生者無需悲哀。”
“小姐看到什么?”紀藍猶豫一會,還是問了出來。
“我看到他一個人,在黑暗里摸索,在空白里尋找?!?p> 兩人走在寂靜里,雨停了之后,生命就出來跳動了。
“我好像在哪見過,又陌生的厲害。那句話怎么說…當你凝望深淵,深淵也會凝望你?!本灰姄崦约旱男呐K,那里的跳動很是艱辛,少有人知。
“也許,他也有自己的遺憾?!奔o藍說道:“將軍說過,再邪惡的人,也會為了遺憾執(zhí)著。”
君不見不認同,停下腳步差點沒絆住比自己高大得多的紀藍,她皺眉說道:“遺憾有什么執(zhí)著的,你看那日月尚有盈缺,人就短短數(shù)十載,前方還未知呢,執(zhí)著什么遺憾?”
紀藍看著君不見,是啊,遺憾有什么執(zhí)著的,前方還未知呢!或許,這些遺憾就是為了讓未知更精彩,執(zhí)著過去只會更悔恨。
一抹羞澀的笑意浮在紀藍黝黑的臉龐,他輕聲應道:“嗯?!眱扇藭囊恍?,繼續(xù)趕路,前方的太陽快升起來,那是光明的。
不過光明之前,總是黑暗重重。兩人回到破廟,火堆很溫暖,卻不見若水的身影。莫名的不安爬上君不見的內(nèi)心,使其狂跳不知,直到紀藍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中找到晴天的一片羽毛,上面還沾著不知誰的血。
君不見接過羽毛,不滿的怒視著破裂的佛像,原來佛祖真不存在,所有的祈禱都是無果。又是熟悉的刺痛從心臟襲來,君不見來不及呼吸,便倒下來,昏沉中還看見紀藍擔憂無措的神情。
紀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很擔心,一時間竟不知如何,他握著君不見瞬間冰涼的手。曾經(jīng),他的母親也這樣死在自己瘦弱的懷里。
天亮了,紀藍還是返回城內(nèi),找了家隱蔽的客棧。按照大夫的意思,君不見有心悸之癥,主因是思慮過多,受了驚嚇便會更加厲害。
“師傅,我家小姐身體如何?”紀藍將大夫送至門外輕聲問道。
大夫先是一臉疑惑,又思考片刻后說道:“說也奇怪,姑娘身體健朗,按理習武之人少有心悸。這有多長時間了?!?p> 第一次是在師祖被殺那天,醒來后君不見一直很虛弱。其實還有一次,那便是在望良鎮(zhèn)時,不過君不見沒有告訴紀藍。
“初次發(fā)作是在她師傅去世的時候,大概三個月了。”
大夫聽聞?chuàng)u搖頭,只覺得不妥,再道:“不對啊,我瞧她這心悸之癥恐有三年之久。怪哉怪哉,她的心臟比常人虛弱,體內(nèi)卻有兩股力氣支撐,卻又比常人健朗。平時需靜養(yǎng),不可再受驚嚇,飲食清淡就可以了?!?p> 送走大夫,紀藍向店家尋來小炤和藥壺,卻又怕熏到還在昏迷中的君不見,便去了馬槽處。煎好藥回來恰看到君不見正坐在窗邊發(fā)呆。君不見早年些沒有味覺,是從斷墨回到無限城時被梓因何治好的,但味覺還是會比常人遲緩。
君不見接過紅棕色的湯藥,一股濃厚刺鼻的酸澀撲鼻而來。君不見猶豫一會,也顧不得熱氣騰騰,便一口而盡。
“不知道若水有沒有事?!本灰姲櫨o眉頭,吧唧著嘴,不情愿的瞥了眼碗里的藥渣。
“大夫說小姐不宜優(yōu)思?!奔o藍收起碗盞,用抹布蓋住,說道:“我讓店家燒了些清淡的飯菜,早上的水果新鮮些,小姐想吃嗎?”
君不見疑惑的看著紀藍,呆若木雞似的點點頭,紀藍便帶著藥壺出去了。
當下正是李子和枇杷上市之際,紀藍用所剩不多的錢買了些香甜可口的好品種。此時街上已經(jīng)熱鬧起來,耍雜的,吆喝的,攬客的,醒酒的,還有漸漸出家門的客人。一堆人擠在一起,好像在爭吵什么,幾個有錢人和他們的仆人氣勢洶洶的朝人堆里叫罵,路過的人都要看幾眼熱鬧才肯離去。不過紀藍不喜歡熱鬧,他只想趕緊回去。
“請放手...”
一個聲音從那些叫罵聲中傳來,明明很輕,卻讓紀藍難以離開,在那個人堆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呼喚著他。紀藍不自覺的朝里面走去,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廝不停的朝那幾個富家子弟鞠躬道歉,他瘦弱的背后維護著一個也是衣衫襤褸的女孩,就好像剛出生就被拋棄的小貓,即使被呵護的很好,也能看出她的瘦骨嶙峋,不過她很可愛,因此周圍的人都在可憐這兩個落難兄妹,不過主要原因還是她的眼睛。那黑布之下肯定是一雙明亮清澈的黑眸,濃密細長的睫毛也很漂亮,但這都無濟于事,因為她看不見。
“她已經(jīng)簽字畫押,就是我們易湘紅的人,趕緊給我讓開。”一個衣著華麗卻難掩丑惡的男子說道。
那小廝不知所措,但依然吧女孩護在身后,任由幾個壯漢拉扯辱罵,他們也傷不到女孩。小廝說道:“等我們師傅回來,會給公子錢的,請你放過我們吧?!?p> “笑話,真金難買美人笑,你再不讓開,可別怪我們不客氣?!?p> 路人看著兄妹可憐,不認女孩被賣到妓院去,一賣豆的老頭說道:“秦老板,就放了他們吧,一個瞎子誰會要???”
那衣著華麗者瞪著老頭,舉起木棍威脅著老頭不要多管閑事,在無人發(fā)聲。
“明明是你誆騙我,我什么都看不見,哪里知道紙上寫了什么。”
“我哪里誆騙你,我說的很清楚,簽字畫押登記名字便可以吃飯,那易湘紅的飯你已經(jīng)吃了,就是我們的人了?!?p> 男子忍耐不住,叫身邊的幾個壯漢朝兄妹倆打去。紀藍想起自己的妹妹,自己倒不如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廝。一掌之下,那幾個持棍的壯漢紛紛倒地,領頭男子見紀藍身戴夙人佩劍,叫罵幾句便離開了。
紀藍見那些歹人不是善罷甘休的主,領完小廝的道謝后便提示他們趕緊離開。紀藍看了眼女孩,她手里抱著幾包草藥,在在爭執(zhí)中被弄破了,可以到里面有葛根、川芎等常見的草藥。
“謝謝?!?p> 紀藍欲要離去,聽到女孩細微的致謝,紀藍回過頭,那女孩已經(jīng)被小廝攙扶著離開。如果藍兒還在,紀藍心想,他定不會讓自己的妹妹活得如此,可是自己又怎敢比擬別人。隨著兩人影的消失,紀藍從恍惚中醒過來,一種莫名的不安涌上心頭,他加快腳步趕往客棧。
客棧前有一白衣男子,舉止得體大方,談吐溫文爾雅,身邊跟了兩個小廝,三人都是書生打扮,兩小廝年長,卻喚白衣者為師傅,不知是何許人也。紀藍沒有多做停留,只瞧了一眼便連忙回到房內(nèi)。剛到門口,卻聽見房內(nèi)爭執(zhí)的聲音,紀藍立刻持刀闖入,卻被正將君不見壓制住的云悲使出一片冰刀牽制住。
君不見已是氣喘吁吁,虛汗?jié)矟窳祟~頭的絨發(fā),云悲見狀也沒下重手,退到一側問道:“你這丫頭,平時喊打喊殺,好不討厭,如今又怎么了?”
紀藍已經(jīng)將君不見藏在身后,持劍擋在云悲面前,君不見只覺得自己不爭氣,總是關鍵時刻拖后腿,但還是兩眼眩暈,靠在紀藍肩膀上質(zhì)問云悲:“你好無賴,有偷摸跟著我們,想做什么?”
云悲收起架勢,不屑的說道:“答應你的是孟衛(wèi)博,關我何事?!痹僖娖浯_實身子不爽快,便猶豫著問道:“不過我答應孟衛(wèi)博,不會傷你們半分,我只是想問你,關于讓...那些你讓我看到的,是否是真的?”
君不見恢復了氣息,坐回床上沒好氣的說道:“我想騙你,我也沒那本事?!?p> “那你又如何習得?”云悲想要上前,卻被紀藍攔住。云悲又說:“如果讓不會讀心術,他怎么傳授給你?”
君不見眼神空洞,片刻間就回味了與讓在白晶瑤底的三年。她嘆息一聲,不知是心悸發(fā)作,還是對世事無常的哀嘆。說道:“他說修煉讀心術的條件異??量蹋皇侨烁F盡一生可以習得,而是由術選人,讀心術是由其好友傳授,不過他一直未成功,那日我內(nèi)力迸發(fā),重傷他人,讀心術不僅可以讀取別人心思記憶,還可以修煉身心,于是他便傳授心德給我,沒想到我卻練成了。為了保護我,他便繼續(xù)宣稱也會讀心術?!?p> 紀藍聞言不覺皺起眉頭,得知被人過往并不是件好事,承受別人的辛苦,君不見想要擺脫的,卻是別人想要的。面具之下,云悲默不作聲,他走到窗外,看著人潮人涌。
“窺淵...”云悲倚在窗邊說道:“讀心術原作窺淵之術,根絕修煉不同分為讀心術、換心術和窺淵歸還,是當年尤氏為五大家族所創(chuàng)設。他的好友是寥寥無幾中的一人,也是我的弟子?!?p> 君不見和紀藍面面相覷,原不知道云悲和讓有這層關系。
“讀心術是我在游離四方所得,最后傳授給那個人,結局和你們一樣。窺淵偏偏選擇無心之人??墒俏覜]想到,這二人卻背叛我,帶走我的畢生所學,偷換我的記憶,讓我迷失自己。所以,我殺了那個人,讓四處逃竄,再見時已是萬人敬仰的師祖?!?p> 君不見難以置信,只覺得內(nèi)心洶涌澎湃,起身質(zhì)問道:“不可能,如果你真的失去記憶,那你遠遠不了解讓,他其實就和我們一樣,一個對世界很好奇,卻不敢放肆的少年。你應該看得很清楚,他這幾年的遭遇。”
云悲再次沉默,他不在意這些,只是問道:“你既在乎他,就歸還我的記憶?!?p> 君不見有些無措,與紀藍相視一眼后說道:“我本無心幫助你,你記憶如何我也不在乎。只是,我也曾讀過讓,對其過去也是知之甚少。我可以幫你,不是想要幫你?!币娫票瘺]有說話,君不見繼續(xù)說道:“只是我今日才對讀心術有所了解,我只會讀心,什么換心,歸還我根本不知為何物。”
云悲還是沉默,他知道這些,他知道讓還沒來得及傳授完,就被自己和第五旨山了結。而自己也因為失去記憶而無能為力。
“如此,我便等到那日?!痹票x去,又折回來說道:“那只鳥和和尚,被旦白尤氏的人抓走了。孟衛(wèi)博讓我告訴你,去了旦白不要和王室有任何瓜葛,特別是太子?!?p> 見云悲欲要離開,君不見連忙上前說道:“等一下,我有疑問?”
還未等君不見說出,云悲便不耐煩的說道:“因為我殺了那個人,對他來說,那個人很重要。不對,對他們來說。那個人很重要?!?p> “他們?”君不見不解,除了讓,還有誰對云悲有著喪友之痛。
“洪家兄弟,他們是很好的朋友。我只記得這些。”在云悲的記憶里,這些都不包括他,他轉身看著疑惑不解的君不見,說道:“有很多真相隱藏在人們看不見的角落,在被遺忘的記憶中,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可知道,很多人對你,對你的讀心術夢寐以求,你若想逍遙自在,就要懂得隱蔽鋒芒,當你貧庸,人們才會不注意到你。還有孟衛(wèi)博,不要阻止他,他依然有一片赤子之心?!?p> 說完,云悲便離開了。君不見只覺得舒心很多,好似打一架就渾身舒坦了,但其實他們永遠不知道,那是云悲的功勞。
“紀藍...”君不見呆滯的躺在床上,對一旁整理剛剛被扔掉的水果的紀藍說道:“你覺得那人說的是真是假?”
“小姐覺得呢?”紀藍頭也不回的說道。
“理智告訴我,不要輕易相信他,可是看著那副面具,我知道下面就是和大哥一樣的臉,我又會不自覺的相信。而且,一下子發(fā)生這些,感覺腦子快不夠用了。”君不見煩躁的嘆息幾聲,迎頭看到紀藍不急不忙的接過店家送來的飯菜。不知為何,君不見瞬間覺得寬慰許多,笑道:“幸好,我不是一個人。我們得趕快找到若水,他不知世事,很容易被騙的。”君不見從床上猛地竄起來,大口大口的吃著飯菜。她弄丟了棉兒他們,失去了讓,不想再有人離開了。
樓下,云悲和那白衣男子擦肩而過,兩人不自覺的回頭相看。男子拱手相送,云悲駐足觀望片刻便消失了。男子向店家要了兩件雅間,又叫其照看好自己的行禮車馬,望了眼云悲離開的小巷,又不自覺的向君不見的房內(nèi)看去,對店家笑道:“那間屋子清靜,可有人居???”
“已有住客,還有上好清靜的雅間,尊駕可以自行挑選?!?p> 男子望著緊閉的房門,鞠躬道:“我愿多出銀兩,還煩請店家可否通告那位住客,能否與我叫換。”
這店主有些猶豫,不過賺錢的事,人怎么會嫌麻煩,于是便上門詢問紀藍可否更換房間,有個有錢的看中這件房,若愿意更換,他可以承擔君不見二人的吃食和住宿費用。君不見不在意,這些是都是紀藍拿主意,紀藍覺得來者不善,便謝絕了。紀藍跟著店家的指示望去,那人正是剛才的白衣男子,對方也已知紀藍之意,也不加強求,鞠躬致歉。
男子看清紀藍是夙人打扮,佩劍不凡,便沒有打擾,紀藍關門之時,男子看見了里面坐著的君不見,便會心一笑,向店家問道:“此二人何時離開?為表叨擾歉意,還請店家?guī)臀覀€忙。”
那店家先是有些為難,知道男子拿出辦事麻煩人的銀子,他才答應。
吃過午飯,休息片刻后,君不見和紀藍便欲啟程前往旦白。君不見身體爽朗很多,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她蹲在墻角等著紀藍結賬,看著街對面的大豬蹄子,她也是極力的忍耐,一來紀藍讓她暫時戒掉葷腥,而來兩人確實窮的叮當響。不過一會,紀藍便牽著一匹駿馬而來。君不見喜出望外,這匹馬便是在望良丟失的黑風。
“怎么回事?”君不見撫摸著黑風,大聲笑道。
“店家只是說有人相贈,就是那位想要換房間的客人,為了表達歉意?!本灰姶笾轮朗钦l,不過沒有說破,紀藍繼續(xù)說道:“他還為墊付了我們的房錢?!?p> “你有道謝嗎?”君不見摸了摸紀藍腰間有點余量的錢袋子笑道。
紀藍遺憾的搖搖頭:“他給店家說喜歡清靜,不用我們道謝,只說是有緣自會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