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必死殺局
觥籌交錯,李肅又是一杯白酒入喉。
業(yè)務(wù)員的生活就是如此無奈。
辛辣的液體下肚,
腦海中最后一絲思緒崩斷,
他趴在了桌面上。
不知過去了多久,
他忽然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
“殿下……殿下醒醒!”
“殿下?……我什么時候成殿下了,
我是殿下,你還是公主不成?
王哥,哪家店啊這是?”
李肅揶揄著,掙扎起身。
眼前是一間大廳。
一塊寬大的弧形灰色玻璃
矗立在正前方,
宛如舞臺上的幕布。
他的身側(cè),
圍著不少身著玄赤兩色制服的人,
正紛紛投來關(guān)切的目光。
離他最近的是一位眉目清秀的少女,
此時正抓住他的手,眼中含淚。
“我這是在……咳咳咳!”
李肅想開口詢問,但喉嚨一痛,
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殿下!殿下醒了!”
眾人看見李肅重新睜開了眼睛,
各自振奮。
李肅喘著粗氣,環(huán)顧四周,
心里一緊,
‘我去,一個也不認識,
我一覺睡到簽單現(xiàn)場了?’
他驚出一身汗,酒也半醒了,
然后就立即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柔軟的羊毛地毯,
紅木鑲金的家具,
還有自己身上這套華麗的蟒袍冠帶。
……就算是去團建劇本殺,
他們那個小公司也不會用
這么奢侈的東西,
更不會讓自己一個業(yè)務(wù)員演皇上!
正迷糊著,身旁少女凝重地說道,
“殿下,……我們已經(jīng)被重重包圍了,
覆亡恐怕只在須臾之間,
您還有什么最后的命令嗎?”
“……啥?”
李肅盯著對方開合的唇瓣,
勉強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一個字:寄!
李肅麻了。
他不是怕死,
但是死也要死個明白不是?
于是,三個經(jīng)典的問題脫口而出,
“我是誰?
我在哪?
誰在打我?!”
聞言,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完了完了,殿下剛才一定是被
大秦的句兵武器擊中了!”
“唉,沒人性啊,
他本來就那么蠢了,
還要攻擊他的腦子!”
“就是!本來殿下就無能,
這下我們徹底沒救了!”
‘……’
李肅滿臉黑線。
問題沒人回答,
還被人平白罵了一通。
……這殿下不當也罷!
聞言,李肅身邊的少女斥責道,
“不得無禮!
爾等身為大夏空天軍軍官,
怎能自亂陣腳!”
眾人紛紛一怔,總算安靜下來。
少女輕嘆一聲,轉(zhuǎn)回李肅,
“殿下別急,
您剛才乘坐的太空閥
被大秦的句兵武器命中,
影響了心智。
下官慢慢說,您嘗試著回憶吧?!?p> 看見李肅點頭,少女說道,
“殿下,你名叫李肅,字函威。
是震旦星區(qū),大夏帝國藩王,
先帝的第九個兒子……”
清麗的聲音緩緩流入耳朵,
像是有個開關(guān)被觸動了,
無數(shù)記憶碎片瘋狂涌入李肅腦海。
……
‘豫章星系,廬山瀑布……
和花曲名優(yōu)蘇姻小姐
同乘紫云飛船。
脈沖飛瀑,直落九天,令人咋舌?!?p> ……
‘蜀郡星系,青城山……
和忘情仙子共坐飛劍太空閥。
青竹冽酒,紅油雞脯,回味無窮。’
……
‘河尹星系,東都洛陽……
和花魁司可兒共醉,
搭乘空天電梯至高空花田。
飛燕起舞,玉環(huán)胡旋之后,
東都三日花雨不絕。’
……
李肅總算能夠確定一件事:
自己是穿越了。
因為這個充滿風花雪月的腦袋瓜,
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
但是……
‘都什么時候了,
別惦記著你那些老情人了!
給我想點有用的啊!’
李肅如此想著,
記憶碎片頓時飛旋起來。
……
‘蛟人之膾和黃豆共嚼,
有大鵬味……’
……
什么玩意!
……
‘《乾坤陰陽賦》,其辭曰……’
……
不對不對!
‘李肅,字函威。
大夏燕王,
皇帝九子?!?p> ……有了!
這段記憶總算和少女的話對上了,
帝國藩王,皇帝幼子……
‘穿了個越就咸魚翻身了?
還有這好事?’
興奮了還不到一秒,
記憶就當頭潑了他一頭冷水。
‘東都事變,外戚奪權(quán)。
皇族李氏,刀刀斬盡、個個殺絕?!?p> ……
‘皇帝李玄,
被光束槍射穿了腦袋,
直接死在朝堂之上的龍椅中……’
……
‘大哥,太子李乾,
所住東宮被洛陽號戰(zhàn)列艦直擊,
泰阿主炮將整座宮殿直接汽化’
……
‘四哥,魏王李昭,
就藩艦隊被數(shù)量十倍于己的
‘流寇’艦隊包圍,
尸身至今漂浮在太空中……’
……
‘五哥,趙王李邈……’
‘三皇姐……五皇姐……’
……
……滿門被滅!
畫風轉(zhuǎn)變太過突然,李肅人麻了。
怪不得正主將這部分記憶
埋藏得這么深,
痛!
……實在是太痛了!
‘這就是穿越者標配嗎?
要不要這么狠……’
李肅嘆息著這一邊嘆息著
坎坷的身世,
一邊發(fā)現(xiàn)了這個世界的奇異之處,
‘皇帝和……宇宙艦隊?
東都洛陽是……一顆行星?
宇航戰(zhàn)列艦、
飛劍太空閥、
泰阿式能量炮?。?p> ……這tm到底是古代、還是未來???’
李肅小朋友有很多個問號。
但是滿腦袋風花雪月的正主,
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并不比他多……
無奈,他只好繼續(xù)挖掘著記回憶,
然后又發(fā)現(xiàn)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發(fā)動事變,
篡權(quán)奪位的新皇帝,周崢,
竟然是自己的嫡親舅舅!
‘媽耶,原來竟是我自己家篡了
……我自己家?!
這么刺激!’
原來,李肅的生母,
孝懷皇后周靜是秀女出身。
皇帝愛她美貌,
和她生下一子一女,
最后,還力排眾議,立她為后。
而周錚,因為姐姐的緣故,
備受寵信。
加上他為人謙恭,辦事得力,
獲得了朝臣的交口稱贊。
皇帝因此十分信任他,
不僅讓他掌握朝政,
更是連禁軍的管理都托付于他!
周錚一時風頭無兩,
但依舊如謙謙君子一般待人。
……但是,這一切都是偽裝!
實際上,他痛恨皇帝入骨,
因為對方奪走了周錚此生唯一的摯愛……
他的親姐姐!
為此,他表面忠心耿耿,
實則暗藏禍心,
就等著皇帝一死,
他就要奪取皇位、
以及自己的姐姐!
但是,這份不倫之情最終還是凋萎了。
孝懷皇后周氏,
先于皇帝死于難產(chǎn)。
周錚崩潰了。
于是……他讓整個李氏皇族,
都作了陪葬。
而這,才是東都事變的真相。
回憶到了這里,
李肅長長出了一口氣,
‘明白了,全明白了。
為什么全族被滅,而我還活著。
以及為什么我會出現(xiàn)在這兒——
大夏幽州燕國星系……我的封地。’
道理很簡單。
周錚發(fā)動政變之后,
李肅和胞妹李玨的位置非常尷尬。
一方面,他們是老皇帝的骨血。
而另一方面,
他們也是周靜的子女、
周錚的血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靜的緣故,
李肅和李玨并沒有被殺。
李玨被圈禁,
李肅則是在艦隊的監(jiān)護下,
遠赴幽州就藩。
對此,李肅心如明鏡:
名為就藩,實為處斬!
四哥李昭一家不就是前車之鑒么?
但是,比起李昭遭遇的“流寇”,
李肅面對的陣仗可就要大的多了。
須知,幽州虎踞中洲星區(qū)東北。
西有大秦,
東南有北齊,
北有肅慎和烏桓等蠻荒星系,
乃是一塊波瀾詭譎的四戰(zhàn)之地!
這幾方勢力哪會眼睜睜地看著
李肅的艦隊招搖過市,
平安就藩呢?
事實也正是如此,
李肅的艦隊抵達幽州星座外沿的同時,
就立刻被等候多時的大秦鐵騎艦隊追上,
團團包圍了起來。
正主被嚇得六神無主,
不顧眾人勸阻,
當即乘坐太空閥出逃。
但這樣的做法正是大忌。
當時,大秦艦隊正在集火
李肅裝飾華美的旗艦。
一時間,對艦的射兵武器、
對甲的刺兵武器、
對人的句兵武器齊出,
紛亂如雨。
旗艦上本來護甲完整,萬無一失,
但是,李肅偏偏坐上了毫無防護的太空閥,
被一發(fā)七星式脈沖直接掀翻!
這種句兵武器是專門殺傷乘員的,
直接就要了正主小命。
而電光石火之間,
周圍的夏軍不要命地救援,
總算搶回一具全尸,
最終,這成為了李肅生命的拐點。
‘宇宙作戰(zhàn)嗎?
雖然我完全不懂,
但總感覺……能贏!’
回憶完正主全部經(jīng)歷的李肅,
此時充滿了盲目的自信。
他從來都是這樣樂觀的人。
畢竟,作為一名業(yè)務(wù)員,
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
將絲毫沒有可能的單,
一番操作,
成功簽下來!
更何況,他如今并非孤身一人。
環(huán)顧四周,一張張陌生的臉孔,
也都逐漸熟悉了起來。
一分艦隊指揮使,馮勝,馮其武。
二分艦隊指揮使,裴虹,裴行空。
還有身邊的這位少女,
隨侍文學,聞笛,聞飛聲。
‘很好,能臣良將,濟濟一堂。
搞不懂正主為啥要跑?!?p> 李肅笑笑,徑直對聞笛說道,
“飛聲啊,扶我起來。”
少女眼中閃過一絲光華,
“殿下,您都想起來了???”
李肅含笑點頭,
扶著聞笛的手站起身。
看了看露出驚訝神色的諸人,
李肅朗聲道,
“眾位將軍!李肅頓首!”
雙拳一拱,
李肅剛站直的雙腿驟然一彎,
“撲通”一聲,竟是真的跪了下去!
“殿下!”
“殿下為何!”
眾人見狀,忙不迭至地跪倒,
場上瞬間矮了下去。
李肅輕嘆一聲,
“唉。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我李肅自知半生紈绔,
實在沒有統(tǒng)兵的能力。
剛才的舉動,真是令大家恥笑!”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
都是驚訝不已。
那個軟骨頭的小王爺,
什么時候有這樣的覺悟了?
李肅卻不理會,只是繼續(xù)說道,
“按理說,事已知此,
我李肅本應(yīng)引頸就戮。
但是,一想到眾將軍舍命救我,
李肅實在不忍心率領(lǐng)眾將軍赴死!
否則,是為不義!”
眾將聞言,神色都是一凜。
“二來,我大仇未報,如此便死,
是為不孝!”
“三來……”
李肅放慢語氣,
掃視著眾人陰晴不定的臉。
‘果然如此……'
他一句大仇沒報,
當即把眾人嚇得不輕!
要知道,他說的報仇可別有深意,
要找周崢復仇,
豈不是要興兵造反???
這些人能被周錚派出來護送自己,
即使不是對周崢忠心耿耿,
至少也得對李氏皇族懷有異心。
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生死關(guān)頭,
所有人如字面意思一樣,
身處同一條船。
再不把話說明白,就真來不及了!
李肅理清利害關(guān)系,毅然開口道,
“其三,逆賊周錚竊我大夏神器!
屠我大夏百姓!
還要……連累我就藩艦隊,
十數(shù)萬將士性命!
我要是聽之任之,便是不忠!”
郎朗之言,擲地有聲。
李肅話音一落,
場上的空天軍軍官們立時了然。
這場名為“就藩”的必死殺局,
可不是給他李肅一個人準備的。
他們這十幾萬人,
二十多艘各式戰(zhàn)艦的護送艦隊,
就是給他李肅殉葬的活牲!
一分艦隊的馮勝是個耿直漢子,
當即跳了起來。
“鏗”一聲響,
腰間三尺長的環(huán)首佩刀出鞘,
馮勝厲喝道,
“殿下高義!我馮勝佩服!
你們哪個不服從調(diào)遣的,
先問問我馮勝手中長刀!”
眾人一愣,也立刻齊聲表態(tài),
“愿聽從殿下調(diào)遣!”
聽見這話,李肅滿意地笑笑,
‘呼——搞定!’
他也不廢話,立即起身,
讓大家回到戰(zhàn)斗崗位。
人群散去,他看向聞笛,
“飛聲啊,
不是說我們正在被人包圍嗎?
怎么一點槍炮聲也感覺不到?”
聞笛面露難色,說道,
“殿下,您剛才下令
讓指揮艙進入了混沌模式。
指揮艙現(xiàn)在被‘盤古溶液’包裹,
直到設(shè)施被徹底損壞,
是不受任何炮火沖擊的?!?p> “胡鬧!
他是……啊我是說,
我是怎么想的?!”
李肅一怒,差點嘴瓢,立刻命令道,
“看不見敵軍,要怎么指揮戰(zhàn)斗?
傳我將令,
讓指揮艙回到正常位置!”
“是!”
聞笛難掩喜色,當即抓起通訊器,
“旗艦——薊城號戰(zhàn)列艦,
指揮艙升出!”
話音一落,
李肅感覺腳下一陣機械振動,
整座艙室正在漸次升高。
片刻之后,
他立即被無窮無盡的轟鳴
和奪目的光束包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