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蓁領(lǐng)著湯駟和來娣信步走了出去，出了門順著路往前走，過了眼前的池塘，就見到了顧山說的地勢高出很多的涼亭，幾人便走了上去。
當真還是上面涼快些，來娣見涼亭內(nèi)有石凳和石桌，便拿出帕子搽拭了桌子和凳子，說道：“姑娘坐下歇一會，這里有風吹著會舒服一些。”
黃蓁依言坐下，見整個村莊都在視線之內(nèi)，說道：“都坐下來我有話說，二人便都圍著石桌坐下?！?p> 黃蓁指著自家的莊子說道：“我們院子西邊，鄰著的是別人家的地，東邊和北邊是自家的桑田，我想在原有基礎(chǔ)上再擴出一塊地方來?！?p> 湯四聽了問道：“不知擴出來的地方姑娘要做什么？要是想蓋房子，您擴地怕是要折損些桑樹？”
“這些桑樹養(yǎng)倆三個這樣規(guī)模的莊子也是綽綽有余，損毀些到也不要緊？我想在這里起一座織紡，自然有了織紡也要有染坊，兩處合并一處倒也省事?！?p> 湯駟眼睛一亮問道：“姑娘是要自己做織染這行業(yè)，這行業(yè)屬下聽人說過，里面的水可深著呢？”
黃蓁點頭說道：“就是因為水深？我才要尋兩個資歷深些的管事？最好是經(jīng)營這個行業(yè)里的翹楚，要去外頭打聽著聘請去，不要松江府本地人？免得勾連在一起牽扯著不清？”
湯駟琢磨了一下說道：“屬下明白姑娘的意思，恐怕這事繞不過賈會長去？天下的商會是一家，介紹過來的想必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您用著也放心。
再說有商會和槽幫的面子，用銀子砸，也能砸出兩個當用的來?！?p> 這就是黃蓁最欣賞湯駟的地方，沒有那些瞻前顧后諸般顧忌？像一把開刃的劍一往無前，執(zhí)行力超強，你說前因她能想到后果。
黃蓁調(diào)侃的說道：“方法雖是簡單除暴，但卻直接有效，這些都交給湯管事你來運作，如何？”
湯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認真地詢問道：“姑娘真的要把這一攤子事交給屬下經(jīng)管？您不怕屬下人微言輕辦砸了差事？”
”你都不怕我年幼無知耽誤了你的前程？我怕什么？不試過怎知成不成？再說？湯叔父怎會把不靠譜的人推薦給我？，你只管放開手腳去做事？我在后面給你兜著？”
湯駟神情一震鄭重地說道：“屬下必定盡心竭力報答姑娘的知遇之恩，把這管事的名頭牢牢地按住，讓圍觀的人都來說，姑娘您沒看錯人？
說到后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是腰板卻挺得直直的，可見這番話出自肺腑，少年人的勇氣有無限可能?！?p> “好”，我等著那一日，讓那些以資歷排輩論英雄的人，都對你我刮目相看？”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黃蓁此時心中亦是豪情萬丈。
受到了黃蓁的肯定和鼓舞，湯駟也很開心，問道：“姑娘，織坊和染坊您要做多大規(guī)模的。”
黃蓁憧憬地說道：“我要幾百人能同時開工的，看著湯駟和來娣好似受到驚嚇的臉，黃蓁開心地笑起來。”
湯駟問道：“姑娘知道那得需要多少銀子嗎？”
黃蓁知道湯駟的顧慮，以為自己年紀小不知事？便在這里口出狂言，遂一拍腰包說道：“放心，我不打無準備之仗？回頭把陳長福的宅子賣了，給你做啟動資金。
剩下的我也有安排?！?p> 湯駟得了保證才放下心來。
黃蓁又跟湯駟說道：“一會你就和顧山商量？在村里找個懂風水的人，看什么時候破土開工合適？施工時最好能有個是合適的人盯著，此事要盡快定下來。
下月底我打算讓你去趟姑蘇，把棉花的事情落實。”
湯駟問道：“姑娘還真的打算收棉花？”
”自然是真的要收，盡最大可能地多收些，等織紡蓋成后會派上用場？你也找兩個幫手來供你使喚？以后事情會越來越多的，沒人幫你是不行的？”
“屬下回去就琢磨這事，要是一時沒合適的？就先從槽幫借用兩個人過來使喚？說的黃蓁都忍不住笑了，這是把槽幫當成人才儲備庫使喚了?！?p> 黃蓁忍著笑說道：“湯叔父早晚會被我鬧得不耐煩？”
湯駟聽了也覺得有趣？說道：“來姑娘這里之前，湯爺特意囑咐過，萬事有槽幫呢？就是怕姑娘礙于面子，有事不好意思吱聲？”
黃蓁自嘲的說道：“我目前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不好意思？反正是債多了不愁？學著臉皮厚些也沒什么難為情的？說說笑笑時間一會就過去了。
回去的路上，看見朝陽處開著大片不知名的野花？遠處有幾只小羊連著花和草一塊啃了，來娣好奇的問道：“這羊還能吃花，屬下倒是頭一回見？”
湯駟掃了眼說道：“動物的嗅覺比人要靈敏許多？有毒沒毒一嗅便知。”
黃蓁心里一動便走過去看，顏色大小不一的花朵，夾雜在野草中，隨風搖曳。
黃蓁對來娣說道：“各色話都采些回去些，拿回家里我有用?！?p> 回去后黃蓁便拿出了鑰匙，將東西兩間鎖著的屋子都打開了，出了東側(cè)的屋子里有張床，竟連擺設(shè)也沒有？想來爹爹來莊子上也是臨時看一眼，不曾在這里住過？
來地和湯駟也幫忙開窗通風，打水搽屋子里的的灰塵。
黃蓁每間屋子打開都看了一遍，想不出爹爹在這里置辦這樣大的屋子作甚？
中午的飯菜很豐盛，放了兩桌，黃蓁和來娣由顧嫂子陪著里面擺了一桌，顧山和湯四在外屋擺了一桌，一道醬鴨子，一碟子蝦，一條清蒸魚，尤其那碗涼拌蘑菇看著就好吃。
顧嫂子介紹說：“鄉(xiāng)下地方?jīng)]什么稀罕物？這鴨子是自家養(yǎng)的，魚和蝦是孩子爹早起池塘里撈的，那蘑菇也是新采的，是我們這里特產(chǎn)叫珍珠菌蘑。
等東家回去時帶點家去，給您換換口味?！?p> 黃蓁招呼道：“顧嫂子別站著說話？您坐下來咱們邊吃便說。
這時小石頭從外面跑進喊道：“娘親，爹爹說讓你好好陪著姑娘用飯，外面不用你管？顧嫂子應了一聲才坐了下來?！?p> 顧嫂子說道：“生他的時候有些艱難，因此也格外寵些，她哥哥姐姐這么大的時候，都能幫著家里干活了，這個卻每天盡知道淘氣？”
黃蓁問道：“你叫小石頭呀！今年幾歲了？”
小家伙一點都不見外，三個手指捏在一塊道：“今年七歲，逗得我們都笑了起來，說話的功夫，時間一會就混了過去，用過飯后幾人又往鋪子趕去。”
來娣勸道：“姑娘不如回去歇歇，明兒再去鋪子也不遲？”
黃蓁嘆了口氣說道：“衙門的事還沒落底呢？陳虎他們應該知道了消息，還不知道要出什么幺蛾子呢？不去看著回去也歇不安生？雀兒和招娣又是頭天過去，順便也去瞧瞧她們。”
幾人進來時鋪子里有幾撥客人正忙著，黃蓁領(lǐng)著來娣在鋪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聽著雀兒和招娣幫客人介紹布料時，倒也像模像樣。
李中和阮二也忙著，黃蓁便示意忙他們的，不用管自己？便往后院去了。
來娣張羅著燒水沏茶。
黃蓁便和湯駟說起要建造織紡和染坊的暢想，交代湯駟說：“烏泥涇的那邊的情況不清楚？你可以找顧山詢問？畢竟他在那里人頭熟，但是具體實施不要牽扯讓顧山進來？免得顧此失彼，你盡快找兩個幫手，銀錢不夠從鋪子里支??？我會和李中打招呼？”
湯駟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黃蓁的用意。
黃蓁又琢磨了一會說道：“莊子那里我給你單獨立本帳，由雀兒負責支付銀兩結(jié)算，每月逢十結(jié)賬，你在雀兒那里留下印鑒和筆跡，萬一你忙起來雀兒也好憑印信支付銀兩?！?p> “姑娘放心，屬下會和雀兒交代清楚，必不會出現(xiàn)紕漏？”
黃蓁點頭，和聰明人辦事就是省事，衙門的事有湯叔父出面疏通，但是陳虎和她妹妹我卻不放心？拿銀子安排人下去盯著，我要知道他們兄妹的動向？防人之心不可無？”
湯駟聽了便有些坐不住了？起身說道：“屬下這就去張羅人手，順便讓湯爺和賈會長打聲招呼，織紡和染坊的管事也要先張羅起來，早定下來也安心?！?p> “那你快去吧，湯叔父要是將你掃地出門，可是一點也不冤枉？湯駟笑著出去了?！?p> 來娣端水過來說道：“姑娘說了半天話，喝口水歇歇?！?p> 黃蓁接過來茶盞喝了幾口，便放下茶盞往二樓走去，從裙兜里拿出鑰匙來，鑰匙和印鑒爹爹一直隨身攜帶.
還得感謝陳長福的小不忍則亂大謀？在沒完全掌控自己時生怕落人口舌？又有李中等一眾伙計在旁看著，為了圖個好名聲沒有開門撬鎖？也可能是怕傳入槽幫耳朵里？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條？陳長福定會以己之心揣度他人？不認以爹爹的謹慎個性？能把什么要緊的物件放在這里？所以陳長福為了表現(xiàn)更坦蕩些？沒必要做出小人之舉讓人詬?。?p> 黃蓁拿著鑰匙與著鎖孔比對一下，插進去輕輕一轉(zhuǎn)動，便打開了鎖頭，對身后的來娣說道：“在外面等我，便走進去帶上門，屋子長時間沒通風有些潮濕？
黃蓁隨手打開前后的窗戶，后面整條街都經(jīng)營著各種鋪子買賣，人流絡(luò)繹不絕，叫賣聲此起彼伏，煙火氣撲面而來，黃蓁看了幾眼便轉(zhuǎn)回來打量屋子。
一如爹爹數(shù)日的品味，整面墻的落地書架，大氣的書桌，典雅的茶臺，粉青釉的茶盞，一排高低不同五斗柜。
屏風后頭靠墻放著一張寬大的睡榻，一側(cè)還隔出一間洗漱的地方，八扇的玉石屏風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屏風上面篆刻著精美圖飾，黃蓁上前細細看去，原來闡述的是趙氏孤兒，這個故事黃蓁聽爹爹講過？
梗概的大意就是，大將軍屠岸賈專權(quán)誤國，陷害趙盾，兒媳莊姬公主托孤于程嬰的故事。
黃蓁不禁感嘆爹爹的清雅，尋常的生意人都喜歡些喜慶些圖案，或是意頭吉祥些的，什么花開富貴，連年有余，招財進寶，只有爹爹的喜好與大多數(shù)人不同？
（此章完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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