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一個錯眼的功夫就見黃蓁表情呆呆的,怕嚇壞她遂緊張起來。
“姑娘您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您說您的,我聽著呢?!?p> 紅姑端起果子露抿了一口接著說道:“殿下對陳幫主下過嚴令,除非涉及到性命攸關的事情,否則槽幫任何人都不許出現(xiàn)在您面前,當然也包括屬下。
更不許泄露您身份,只許槽幫遠遠地看著,說這樣才能保了您的平安,事實證明主子是對的。
而槽幫這許多些年來一直在皇城司的監(jiān)視之下,陳老幫主一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如廁的次數(shù),皇城司都有記載在冊。
殿下將您托付給黃大人,讓他視您為女,如尋常人家女子那般長大就好,殿下希望您活的自在些,像平凡人家女子一般嫁人生子,然后悄悄地泯然于眾人?!?p> 紅姑說到這里,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哽咽難言。
黃蓁張張口又咽了下去,竟有些近鄉(xiāng)情怯地問不下去,更不知如何稱呼是好,只有陪著紅姑落淚。
紅姑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遂問道:“您是要問殿下近況么?黃蓁淚眼朦朧地應聲是?!?p> 紅姑說道:“姑娘暫時不必憂心?殿下他們目前都還好,拘禁在臨安府的一處宅子里,雖說行動上失去了自由,但暫時性命是無憂,身邊也有體己的人伺候。
而且那狗皇帝慣會做人,明面上是不會苛待主子的。
黃蓁如今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做夢也不會想到她有如此顯赫的出身,然后又在一夕之間失去所有,戲文里也不敢這樣編排。
待平復情緒后黃蓁問道:“那爹爹是我什么人?我爹爹莫名地遇上水匪,莫非也和這件事有牽連不成?!?p> “黃爺是王妃的遠房兄弟,也是您的堂舅,他遇害和這件事沒有直接牽扯,我聽陳老幫主說過,是黃爺在臨安府時偶遇了皇城司提舉伍德一。
怕被他糾纏上就避開了碼頭改走了陸地,誰知路遇少幫主陳世元遇刺,黃爺本就和槽幫交情匪淺,為救陳世元被匕首扎到了要害,當時人就不成了。”
黃蓁聽了心里疼的不行?說道:“爹爹當時被抬回來時,衣服都是換好了的,他們只說是遇到水匪,我當時也不頂用的,除了哭就是哭,并沒問是傷到了哪里?
等想起來時爹爹已經(jīng)入殮,槽幫果真是混賬,爹爹拼著性命救了他們少幫主,怎不見他們來拜祭爹爹一回,哪怕是上炷香也是好的?!?p> 黃蓁明知道這是遷怒,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紅姑明白黃蓁的感受,遂出言解釋道:“姑娘莫要怪罪槽幫,當時事發(fā)突然,誰也不想發(fā)生這樣的事,只能說黃爺命里合該有此一劫,槽幫不是不能來而是不敢來。
皇城司的探子無孔不入,要是讓他們順藤摸瓜找到您,那我們才是滿盤皆輸。就是現(xiàn)在,老幫主行動上都不自由,更別想著出來見您。
自您被黃爺帶出臨安府,皇城司恨不得把臨安府掘地三尺地找,凡是和黃夜有關系的人都沒有落下好,鬧得黃爺這些年連封信都不敢往家里寄。
黃大人為了救少幫主而重傷不治,少幫主愧疚難安,本來是要親自來黃爺靈前拜祭的,可是被老幫主攔下了,并且嚴令他不許私下來見你?
只說湯北臣會處理,就是怕被人順藤摸瓜連累了您。”
黃蓁聽了頗為好奇的問道:“陳老幫主到底和父親之間到底有什么淵源?都說是人走茶涼,可他卻能這樣地囑咐湯叔父幫我,是什么緣故?”
紅姑說這事說來話長:“當年詢太子還在世時,就被史彌遠攛掇著眼紅槽幫在水上的利潤?想要把槽幫占為己有,就指使史彌遠設法栽贓陷害。
說槽幫利用行船之便,為金國輸送糧食和布匹從中取利,寧宗皇帝聽聞大怒,令皇城司徹查此案,并將陳凜也就是老幫主收監(jiān)審查。
當時罪證確鑿,眼看槽幫傾覆在即?
連三司重臣都來到御書房請旨要求嚴懲槽幫,那時的主子還是祁國公呢?正趕上主子在寧宗皇帝跟前伺候。
主子就對寧宗皇帝說道:“侄兒今日算是開了眼界?這銀子當真是個好物件?可以混淆黑白,顛倒是非?還可以把指鹿為馬的做到如此高段?哪怕是趙高在世也望塵莫及?”
寧宗皇帝聽后不解地問道:“可見是你頑劣,在朕面前怎么也說起胡話來,本朝何時有了趙高這樣的佞臣?你置朕于何地呢?你如此言語不慎是要招禍的?!?p> “您是真的心疼侄兒,侄兒才敢跟您說真心話,更是不能容忍有人視君父如無物,拿人命當草芥,顛倒黑白到如斯地步?不是侄兒要大不敬。是有人要對您大不敬?!?p> “聽你這樣說,難道槽幫之事還有什么隱情不成?行了,把你知道的說出來,趁著各位卿家都在,是真是假讓眾人辯上一辯?!?p> “侄兒在您面前不拘謹那是因您寬厚仁慈,當著幾位大人面前侄兒可沒膽子實話實說,萬一不慎得罪了哪位大人,侄兒府中莫名多出不該有的物件來,那菜市口豈不是又枉填了一縷亡魂?!?p> 主子話才落下御書房內(nèi)齊刷刷跪了一片,齊說不敢欺君,請祁國公慎言?!?p> 寧宗聽到這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壓著氣吩咐祁國公說:“你看?各位卿家都覺得是你冤枉了他們?你雖是朕的侄兒?但也是敕封的祁國公?在這御書房內(nèi)可容不得你無的放矢?但凡有一句虛言自有國法置你?”
主子聽了不懼反而朗聲大笑說道:“您都這樣說了?侄兒怎么也得對得起您給的俸祿和祖宗給我的身份不是?
主子說完就對著大臣們拱拱手,說本公今日既然說要對得起祖宗江山?那就要對不起各位大人了?世事難兩全,先請各位大人海涵。
其實幾位大人也不必緊張?本公手里可沒有您幾位要害人的證據(jù)?可要是致人于死地的辦法有很多?你們偏偏用了最愚蠢的一種?這樣的視人命如草芥,讓世人如何評說朝廷上的臣工?
難不成百年以后?坊間百姓在閑談之余?或是在月下給孫輩講古之時?讓人說我大宋朝除了那闕滿江紅外,就只剩下莫須有了不成?”
史彌遠聽了厲聲斥責主子:“祁國公慎言,縱然您是皇親國戚,也不可以妄言犯禁?我大宋朝素來以法治國,還請祁國公拿出證據(jù)來再說話?”
主子冷冷一笑,不屑的說道:“都說了沒有證據(jù)?丞相您偏沖著本公要證據(jù)?是不是掩耳盜鈴的話您說多了?連您自己都信了?
說著一指史彌遠,是丞相自己不夠謹慎把尾巴露在外面,卻伸手和本公要證據(jù)?您是瞎了不假?可天下人都睜著眼看著您作孽呢?”
史彌遠也被主子激起了火氣,梗著脖子說道:“祁國公在官家面前沒有證據(jù)也敢妄言?您眼里還有君父嗎?請您在官家面前還臣一個公道?”
“官家面前你要什么公道?祁國公輕慢地問道?史相是急了還是心虛了?既然史丞相要證據(jù)本宮就給你?
本公先給丞相講個故事,說有一人家里被賊人搶了財物?殺了家里的不說?還奸掠了家里的女人?做完惡事后,還放把火連人家房子都燒了?
要是這件事情發(fā)生在丞相家里?您會怎樣對待那群賊人?”
史彌遠聽了大怒說道:“祁國公不要信口雌黃?老夫的忍耐是有限的?”
主子老神在在的說道:“原來是丞相也是有底線的人?不止不能忍連聽也是不能聽的?那本公再問丞相一句?換成是別人遇到這樣的事能忍嗎?”
史彌遠忿忿地說道:“請祁國公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方才的事情,官家還等著您解惑呢?”
主子也肅聲說道:“還請丞相慎重回答本公的問題?因為本公也在等著您解惑呢?”
寧宗皇帝此時聽出了蹊蹺來,出聲說道:“丞相先回答祁國公的問題,朕也想聽聽丞相的答案?”
史彌遠深吸一口氣臉色鐵青,一甩袍袖忿然回道:“傾家滅族之恨,自是不死不休?但凡是人皆不能忍?”
主子乘勢又問道:“那可會因利益驅(qū)使而暫時達成和解?因為利益忍一時之氣?再圖后來?”
史彌遠義正言辭地說道:“自是不會?畜生尚有跪乳之恩,何況是人乎?”
主子聽了后拍拍手說道:“沒想到丞相也是位血性男兒?再問您一句,要是您得到消息,知道那伙賊人最近缺衣少食,可會善心大發(fā)的拿著糧食布匹去救濟他們?”
史彌遠怒道:“老臣是瘋了不成?話一出口,史彌遠才覺出不對勁來?”
主子也攤攤手說道:“這就是本公的證據(jù),陳凜他是瘋了不成?去幫那些害他滅族的賊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這番謀算太過粗坯?是本公忘了丞相也是讀書人?
說著對寧宗皇帝一拱手,您要是不放心?再派人去汴梁仔細掃聽一番?當時槽幫發(fā)生的慘案還有許多舊人記得?
因為金兵大舉攻入城池時,槽幫眾位好漢頑強抵抗殺了不少金國將領?從而被金人記恨,才惹來了著滅族之禍?!?p> 寧宗皇帝聽了大為震怒,派內(nèi)侍楊海親自去皇城司提取陳凜,幸虧楊海早去了一步?楊海去時有人正要取陳凜性命?晚了可就死無對證了?
寧宗皇帝聽了稟報,一怒之下將涉案的相關證人,都傳去來御書房對峙,結果不言而喻?
詢太子被罰跪太廟三日,史彌遠被罰奉一年,皇城司提舉被發(fā)配到軍前效力,那年由詢太子主導的這場鬧劇,就這樣虎頭蛇尾的落下了帷幕,而史彌遠依然還是大宋的丞相?
黃蓁聽了紅姑的述說,不敢相信地問道:“太子伙同臣子?為了蠅頭小利而栽贓陷害治下臣子?還這樣輕描淡寫地被放過,那至國法于何地?這樣的做派還真是讓人齒冷?”
紅姑聽了冷笑說道:“所以民間才會盛傳趙家江山氣數(shù)已盡?宗室嫡脈又接連絕嗣,您說這是不是報應呢?太祖皇帝要是泉下有靈,也會被他這些不肖子孫氣的坐起來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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