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蹦蹦跳跳地進來聽了黃蓁的話，自動過濾了后面那句，歡喜地問道：“樂子？什么樂子？姑娘要帶我們?nèi)ツ睦镎覙纷樱康芍鴪A圓的眼睛期待的看著黃蓁?！?p> 就喜歡招娣這副喜慶的樣子？黃蓁笑著和她?；ㄇ?，說道：“樂子？那可多了去了？瓦舍說書論古的？勾欄里彈詞賣唱的？賭坊里搖色子吆喝的？可比你的江湖有意思多了？
不然緣何你舍了江湖而就市井？”
招娣似乎受到了驚嚇一般？啊了聲指著一旁看熱鬧的雀兒，抱怨的說道：“雀兒姐姐？你的嘴也忒快了些？怎把我的玩笑話說與姑娘聽？”
雀兒白了眼招娣，說道：“我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嘛？又轉(zhuǎn)頭納悶的問道，姑娘是怎知我們私底下說話的？還一句都不帶差的？”
黃蓁忍著笑瞥了兩人一眼，起身在兩人眼前甩了下帕子，說了句：“你們兩人那日的調(diào)門，隔著墻都傳出了好遠，還敢說是私底下？說著自顧自地一拉來娣便走了出去。”
來娣回頭狠狠地用手指了兩人幾下。
“身后傳來招娣討好的聲音，雀兒姐姐，我錯了？錯了？不該懷疑你的？誰讓姑娘耳朵那么尖的？哎，你別氣??？都是那日的酒誤事？”
“閉嘴，還說？”身后傳來雀兒的呵斥聲？
黃蓁神情愉悅領(lǐng)著來娣上了馬車？一會功夫，招娣就將雀兒哄得喜笑顏開，兩人好的又跟一個人似的？
八寶齋開在城隍廟口對著的一處巷子里，位置有些偏，可酒香不怕巷子深？遠遠就見巷子里排起了長長的隊，巷子口還擁擠著許多車輛，都是慕名而來的食客。
八寶齋的點心有兩個特點，好吃只是其一，價格高得離譜也是特點之一，來的人非富即貴，有好多是小廝，婆子打扮的人在排隊？
黃蓁和來娣在車上沒下去？打發(fā)雀兒和招娣去排隊去等著，黃蓁打開車簾一角向外看去，小巷狹長深遠，有頑童在在巷子里跑鬧玩耍，嘴里哼著歌謠清脆動聽。
黃蓁心中一動仔細地聽著：
黃小姑，黃小姑，天上掉下個織女星。
兩只筒子兩匹布，教我紗，教我布，，聲音漸漸遠去聽不清后面的了。
黃蓁對來娣說道：“你拿些糖果下去問問，孩子們唱的是什么？”
來娣應(yīng)聲下去，走到那些孩子身邊問道：“小妹妹你們剛剛唱的是什么？能告訴姐姐嗎？姐姐請你們吃糖？
小女孩四五歲的樣子，接過糖脆聲回道：“唱的是咱松江府里的黃姑娘，家里的紡車和織布機都是黃姑娘教給大伙的，娘親說今年過年還有新衣服穿？”
旁邊還有小女孩見有糖吃，也跟著說道：“還有攪車，摘棉籽可快了，一會功夫幾斤棉花就好了，我阿娘還說黃姑娘是織女星下凡?！?p> 來娣聽了又遞上幾顆糖給她，好奇的問道：“這么好聽的歌謠，是誰教給你們唱的？”
小女孩搖搖頭說道：“沒有誰教我們唱呀？這條巷子里的人都會唱，我們也就會唱了。”
來娣又問道：“很多人都在唱嗎？”
小女孩懵懂地點頭說道：“對的呀，我阿丫阿娘她們都會唱？來娣蒙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說的祖父祖母？來娣一笑把手里的糖都給倆孩子們分了。
回身上了車說道：“姑娘，屬下問清楚了？于是一五一十把方才自己和小女孩的對話學(xué)了一遍。”
黃蓁是真沒想到還會有歌謠傳出來？感慨地說道：“圣人說達者兼濟天下，我存有疑惑很是不解？如何方為達濟天下？之前還以為那是圣人的理想化？
可兩個孩子的聊聊數(shù)語卻解了我的困惑？但愿我自己的善舉，真的可以惠及天下人，讓所有人夏有衣，冬有被，家有余糧不在餓肚子？
我是不敢比肩上古先賢的？雖然我一人的力量有限？施出來的不亞于杯水車薪？但也愿意效仿先賢，為這天下盡些微薄之力?！?p> 聽了黃蓁的話，來娣欽佩地說道：“當時姑娘說要將織具無償獻出來時？屬下還不解？銀子又不饒手？姑娘何苦如此？別人好壞與姑娘有什么相干？可是今日屬下卻覺得很榮耀。”
黃蓁自嘲道：“聽了孩子們唱的童謠，我本就有些飄飄然？你再這樣說下去，車里可就有些盛不下我了？我不過是無心插柳，不值得你如此盛贊？”
來娣聽黃蓁說的有趣，也跟著笑了起來。
黃蓁卻在心里感慨？前世的黃道婆？今生的黃小姑，雖是生前身后名，但這中間的區(qū)別大了？因為這區(qū)別承載著自己曾經(jīng)的苦難？
心底自嘲著，我一女子要身后名做什么？活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等雀兒和招娣拎著點心上車后，雀兒興沖沖地問我：“姑娘猜猜？如今外面的歌謠唱的都是什么？”
黃蓁故作意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歌謠？莫非唱的是黃小姑？”
雀兒沒反應(yīng)過來就回道：“對呀，那些小孩子反反復(fù)復(fù)地唱，天上掉下個織女星，呀，姑娘你知道了？”
惹得來娣噗呲一笑，便把剛才發(fā)生的事，告訴了雀兒？”
雀兒和招娣聽了，抱在一起歡呼，被來娣再三呵斥才壓下了聲音，冷靜下來。
突如其來的滿足感，讓黃蓁覺得此生沒有錯付？黃蓁不知后人如何評說自己？但可以確定的是，史官在此必要留上一筆，就足矣讓自己此生無憾？
多少須眉男子拋頭顱，灑熱血，以求馬革裹尸？
多少有識之士頭懸梁，錐刺股，為了青史留名。
而我黃蓁一介弱女子死生兩世，立下這擎天功勞，足以慰藉平生笑傲史林了，亦不辜負自己的姓氏和血脈？爹娘地下有知也會倍感榮耀？就從這些榮耀，爹娘也當浮一大白。
如此一想，積壓在心中的所有的不甘與怨恨，如積雪遭遇暖陽般緩緩?fù)巳チ耍瓉砝咸熳屛覕y恨歸來，自有其用意所在？
回到家里后，見出來迎自己的居然是湯駟？
黃蓁打量著湯駟，見他比在家時，臉上多了幾許風霜？不過人看著倒是精神了不少？
黃蓁詫異的問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不是說要下月才能到家嗎？”
湯駟笑著見禮道：“屬下從碼頭回來就直接去了鋪子，可李中說您剛從鋪子里出來，屬下就趕回家里來等您，要辦的事情順利，屬下就提前回來了。”
黃蓁指著招娣手里的點心，說道：“回來時拐去了城隍廟，進來一起嘗嘗，你這趟出去可是了不得了？如今鄔泥涇這個小鎮(zhèn)因你之故，早已聲名在外了？
恐怕用不了多久？世人就算不知松江府在哪里？閉著眼也能找到鄔泥涇了？如今鄔泥涇客商往來熱鬧的很？很多百姓也跟著獲利不少？”
湯駟謙遜地說道：“都是姑娘的功勞，我們織的棉布與眾不同？質(zhì)地又好，價格也中肯，得到了客商的認可，一經(jīng)現(xiàn)世便引起了世人的注目？
連屬下也跟著沾光，被各地客商所看重?！?p> 黃蓁有些自得地說道：“棉布好我是知道的？可酒香也怕巷子深？沒有大家的齊心協(xié)力，和你這一路向南奔波，哪有今時今日的盛況？所以你是當?shù)钠鹞疫@一聲辛苦的？”
湯駟說道：“那也是姑娘教得好，屬下這回出去才知道我們的棉布有多出彩？領(lǐng)先了同行許多？回程時屬下又一路走訪詢問？結(jié)果是我們棉布，又是所有同類棉布中銷的最好。
屬下一路走一路接訂單，屬下的荷包如今可是滿載歸來，不出一年，我們的生意就能遙遙領(lǐng)先同行。還有就是許多州府已經(jīng)開始用上姑娘研制的織具。
凡是人多熱鬧處就有人在熱議，都說松江府出了個織女星？改造了紡織用具獻給了官府，都說您是大善人呢？”
雀兒聽了忙問道：“外面的州府的人，也知道我們姑娘？”
湯駟與有榮焉地說道：“自是知道的，官府頒發(fā)行文時可是著重提起的，那些告示張貼在鬧市區(qū)，姑娘的名字就在告示上，自然是人人都知道的？
不識字的人，就站在那里聽衙役大聲喧讀，好大的陣勢？人圍著里三層外三層，好多人都在夸咱們姑娘呢？”
雀兒高興地拍手說道：“今日出去去城隍廟，就聽到有人把姑娘的事情，編成歌謠來傳唱?！?p> 阿婆聽了關(guān)心地問道：“是怎么唱的你學(xué)來聽聽？屋里的氣氛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大伙開心地討論著，雀兒和招娣就繪聲繪色學(xué)起來。
黃蓁和湯駟相視一笑：“你遠途回來且好生歇幾日，生意上的事我們明日再議，不差這一日半日的？”
湯駟謝道：“多謝姑娘體恤？屬下也有此意，接著又頓了一下，問怎么沒見到姑姑？”
黃蓁說道：“姑姑此番去了臨安府？說是族里有事請她回去相商？過些日子就回來?！?p> 湯駟遲疑著說道：“屬下前幾日在湖州碼頭，見到一人背影像是姑姑，正欲上前打招呼時？卻又不見了人？屬下還以為是看差了？原來姑姑是去了臨安府？”
黃蓁懸了許久的心終于落了下來，看來自己所料不差？姑姑果然去了湖州，不知道她和陳老幫主的謀算能否成功？此中兇險不足為外人道？有一個行差落錯便是粉身碎骨？
心里不禁連連默誦佛號，祈求菩薩保佑。
為了不讓湯駟看出端倪來，黃蓁強壓制著情緒說道：“人有相似？那你應(yīng)該是看錯了？昨日接到姑姑托人帶回來的信，還說臨安府呢？今日冬雨纏綿甚是惱人？
她每日抱著手爐躲在屋子里，道是辜負了西湖美景？”
湯駟困惑地撓了撓頭說道：“姑娘說得對，人有相似，那應(yīng)是屬下看錯了也說不定？”
黃蓁撐著笑容說道：“今晚讓阿婆加菜為你接風洗塵，你先去歇著去，湯駟點頭退下?！?p> 黃蓁對阿婆說道：“今日讓廚房多加幾道湯管事愛吃的菜?！?p> 阿婆說道：“老奴見湯管事回來時就備好了，姑娘可有什么想吃的？說著話音一頓，忙問您臉色看著不好呢？”
黃蓁撫著臉問道：“怎么我的臉色不好嗎？沒覺得怎樣??？”
心里暗道，還真是瞞不過阿婆去？明明在心里已經(jīng)給自己做了很多道防線，但咋聞之下還是落出了端倪，恐怕是連湯駟也沒瞞過去？又何況是一手帶大自己的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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