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住在嘉惠坊的杜夫人得了閻夫人的召見,也匆匆趕去了閻家,路上與隨侍云耳抱怨說道:“閻家人精明都長在了臉上,沒見過出去放火殺人去,還將府牌掛在身上的?!?p> 云耳聽了嚇得渾身顫抖成一團,自從少爺從軍去后,夫人便更是變本加厲了,以前做了壞事還知道遮掩些,如今卻什么都敢掛在嘴上?想到被打殘了一條腿的安媽媽心都涼透了,想著自己將來的下場,也許還不如安媽媽?
看著顫抖的云耳,杜夫人沒好氣的罵道:“沒用的廢物?!?p> 而閻家此時也在納悶不已?自昨日接到貴妃叱罵的信,閻世茂便一夜都沒合眼?他并沒有吩咐人去放火殺人?可底下當差的人卻好好的就失蹤了。
閻夫人也不依不饒地追著問個究竟?
閻世茂壓下了煩躁的情緒說道:“伯母,我是真的沒有讓閻三他們動手放火?這蠢貨如今都聯(lián)系不上,您容我兩日好不好,待侄兒查問明白了就來回話?!?p> 閻夫人怒不可遏的指著他罵道:“混賬,都鬧到官家跟前去了,你還敢跟我這里混賴不成?要是連累了貴妃娘娘的恩寵,可如何是好?多虧官家體恤貴妃無辜?才讓皇城司出面壓了下來。
不然你以為御史臺為何會集體失聲?說著又怕又恨地哭起來?!?p> 看著撒潑不講道理的伯母,閻世茂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說什么貴妃無辜?那是誰吩咐自己做的?難道是自己跟黃蓁有仇不成?
還是自己對黃蓁的銀子起了覬覦之心?正氣苦不已之時,外頭使喚的下人說:“杜夫人到了。
閻夫人這才放過了侄子,揮手讓他下去。
董宋臣這日回了外宅,接到了一封黃蓁送來的書信,看了后呵呵笑著將信湊到燭火旁點燃,嘴里嘀咕道:“鬼機靈?”
旁邊伺候的小內(nèi)侍見董宋臣高興,便湊趣地問道:“干爹,您什么事這樣高興?可是官家又有賞賜了?”
董宋臣笑罵道:“猴崽子混打聽什么?”
待黃蓁從雀兒夫婦遇難的傷痛中緩過來。招娣和綠肥的好日子也要了。
到了八月初五這一日,院子里的氣氛也被喜事所渲染,天氣熱的跟下了火一樣,也不耽誤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忙碌?
黃蓁吩咐人將花廳內(nèi)的擺設都歸置去一處,吩咐人在地板上鋪上厚厚的棉墊子,每日都將佐哥兒和佑哥兒放在墊子上玩耍,讓梅齡和竹齡也去陪著兩人頑?
老幫主聽說了后,也依樣畫葫蘆在虎嘯堂置了一樣的地方,小哥倆已經(jīng)能坐上一會了,見院子里忙亂著,黃蓁索性將兒子都送去了虎嘯堂。
黃蓁喊來了綠肥,囑咐她說道:“長順是個靠得住的,日后受了委屈也不要怕?我給你做主就是,你的戶籍在官府那里重新辦過,成親后便要生兒育女,繁衍后嗣,日后子女問起你的名諱來,總要有個正經(jīng)名字才是。
你母家姓趙,我又與你取名為綠肥,便取綠草成茵之意,日后戶籍上落的名字,趙茵兒,你的身契五年后我會發(fā)還給你,到時候你兒女成雙,無論是兒子讀書,還是女兒說親都能如愿?”
綠肥感動的眼淚都下來了,也幻想過夫人會不會看在自己伺候一場的份上,將自己的賣身契賞還給自己,可是當美夢成真時,還是喜出望外。
“奴婢給夫人磕個頭吧,謝謝夫人給奴婢臉面,說著以頭扣地,力氣大的連額頭都磕紅了。”
“怎么下了這樣大的力氣?快起來,黃蓁忙伸手扶起綠肥,日后好好將日子過起來,讓我安心,就權(quán)當謝我了,說著將紅姑的賀禮遞給了綠肥。”
綠肥接過荷包打開來看,見里面是一張五百兩銀票,便眼圈一熱低下頭去抹去眼淚。
紅瘦在一旁看著嘻嘻笑道:“羞不羞呀?都要出門子的人,還要夫人哄著,我瞧你心里可樂得很呢,夫人不必與這死丫頭操心?昨日長順還使人送蜜餞果子進來?!?p> 綠肥轟地羞紅了臉,瞪著紅瘦懟道:“偏你眼睛好使?你吃的時候怎么不說呢?”
紅瘦皺著鼻子說道:“你當我是傻的,吃人嘴短的事情我知道嘛,當時說了,你能分與我吃?說著得意地沖著綠肥笑?!?p> 綠肥被氣得語塞,指著紅瘦道:“有本事你一輩子不嫁人?別撞到我手里才暢快呢,夫人,您快些將這小蹄子打發(fā)了吧?!?p> 黃蓁煞有其事地說道:“快了,放心,打發(fā)了你們就打發(fā)她?!?p> “夫人,紅瘦不依地喊道,見綠肥在旁邊一副稱愿的模樣,便拉著道,讓你胡說,我撕了你的嘴,看你還胡說不?兩人鬧成了一團?黃蓁笑盈盈地看著?!?p> 阿婆進來見兩人鬧作一團唬了一跳,問道:“你們這是?怎么在姑娘面前鬧起來?”
兩人被阿婆撞見,又見阿婆發(fā)問便訕訕地分開了。
黃蓁笑嘻嘻插上一句說道:“都是蜜餞果子惹的禍?因為分的不均才鬧起來了,不如你賞些蜜餞果子給她們?”
兩人對視一眼臉色一紅,便指著有事跑了出去,見阿婆不解黃蓁也不多說?便跟阿婆對起明日成親的細節(jié)來?
陳世元打發(fā)人回來說晚些回來,讓黃蓁不必等他用飯,黃蓁胡亂用了幾口便去虎嘯堂接兒子去。
老幫主那里正熱鬧著,老幫主坐在搖椅上聽著誠哥兒背書,而誠哥兒的眼神時不時地溜去墊子上,佐哥兒和佑哥兒在墊子上頑,老幫主便斥道:“用心些?”
黃蓁看著好笑便走進前去見禮,佐哥兒和佑哥兒眼見了母親,便往母親方向爬了過來,奶娘忙上前一人一個抱了起來?黃蓁一手一個牽住了兒子的小手,問道:“在祖父這里聽話了沒?有沒有吵到二哥背書?”
兩人喔喔地應和著黃蓁,黃蓁也煞有其事地附和著小哥倆?
誠哥兒大聲地幫著回道:“二嬸,弟弟都很乖的?”
“噢,我知道了,怎么沒見到信哥兒和蘭姐他們?”
“大哥在書房溫習功課,姐姐方才去了園子折花了,誠哥兒說道?!?p> “臭小子,老幫主笑罵道,說著起身坐到椅子上,行之這幾日都在忙什么?怎么回來的一日比一日晚呢?”
聽了老幫主問,黃蓁不高興的說道:“日日跑去戶部盯著結(jié)算的事,去年的秋糧銀子還沒結(jié)清呢?年初的春糧款項也拖欠著沒有準信?朝廷能欠下槽幫的銀子不給,可我們槽幫如何能欠著百姓銀子的不給?
老百姓看天吃飯,指著賣糧的銀子度日呢,這眼看著就到了九月,秋糧再攤給我們槽幫頭上,那才是鬧了笑話,我們拿什么跟百姓換出糧食來?
我們槽幫如今也艱難不是?幫里兄弟們多有抱怨,總不能紅口白牙去跟百姓去賒欠?幫主這幾日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整日的吃不安心睡不安枕?”
老幫主看了眼屋里服侍的,冷笑一聲說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必到時朝廷的秋糧另有安排?告訴行之也不必焦急,去年風調(diào)雨順,戶部沒道理拖著不辦?
耽誤到前線官兵的糧草,影響了戰(zhàn)局,莫說是戶部?就是中書省也耽擱不起?”
黃蓁嘆了口氣說道:“兒媳也是這樣勸慰幫主的,可幫主心系前線將士溫飽,昨日已經(jīng)寫好了條陳遞到了戶部,說事有輕重緩急,想必朝廷會有定論?
不然前線戰(zhàn)爭還膠著,后面朝廷失信于百姓,引起恐慌才是得不償失?黃蓁不無憂慮地說道?!?p> 老幫主嘆了口氣說道:“以前有杜相耳提面命的盯著還好,沒人敢打戶部和兵部的銀子周轉(zhuǎn),可如今杜相告病在家,丁相卻是私心過甚,勾結(jié)權(quán)貴謀私利以肥己,欺上瞞下禍害朝廷,油鍋里的銀子都敢伸手撈。
如今這風評?說著搖搖頭嘖嘖道,頂風臭出十里去,且看他什么時候倒霉吧?”
黃蓁掃了眼屋內(nèi)下人,不贊成地喊了聲:“父親慎言?如今外面的流言也當不得真?何況丁相可是官家眼里紅人,別人罵得,您罵了卻不妥?”
老幫主似乎才反應過來說道:“哎,年紀大了,脾氣倒有些收不住了?可是想著當今官家就瑞國公主這一根獨苗,父慈女孝,千寵萬愛的護著長大,沒承想會被丁大全的算計了?
從來富貴迷人眼,可是官家給他的還不夠嗎?老夫聽了真是千百個不忿,盼著瑞國公主不要松口才是?”
黃蓁心有戚戚焉地附和道:“有什么辦法呢?外面都傳瘋了,說官家慈父心腸,想將這天下最好的賜予給公主殿下,而丁相無非是想通過周振炎扒上公主,還說等公主與周振炎大婚后,手握著周振炎的把柄,在通過周振炎掌控公主。
說著搖搖頭道,以官家對瑞國公主的恩寵,丁相日后有什么謀算還不是手到擒來,只可憐了瑞國公主怕要遇人不淑?”
老幫主嘆息著說道:“奸佞誤國?!?p> 黃蓁氣憤地說道:“可惜兒媳身份尷尬,不敢置喙置喙公主的親事,只是兒媳納悶?御史幾次上折子參丁相,官家慈父心腸為何不理會呢?按理說不該啊?”
老幫主聽了為黃蓁解惑道:“縣主當皇城司是做什么的?官家圣燭秉照,怎會不明白丁相的謀算?依老夫看來,官家是想等著罪證確鑿一塊清算,縣主去告誡家里下人,出去采買聽到什么不得參與議論?畢竟是皇家事?!?p> 黃蓁聽了連忙應承了,又與老幫主又閑話了幾句,才領著奶娘抱起孩子回灼華院去,這一路回去自是身心暢快。
夜里夫妻倆躺在床上,黃蓁才與陳世元說起了自己連日來的打算?陳世元才明白妻子所謂幾句話的事。
陳世元說道:“丁大全早就暗里投靠了閻貴妃,在貴妃的示意下才會對我槽幫百般刁難,這些嫌隙由來已久,有貴妃的枕邊風吹著,幾句閑言官家未必會采信?”
黃蓁聽了不服氣的哼了一聲,說道:“御史寫進折子里去,當成大事情去說?官家自然是不信?甚至還會篤定地以為,是群臣嫉妒丁大全得了圣心,日后還會加倍寵信丁大全,以示自己是圣燭秉照?!?p> 陳世元聽了妻子的說辭,好笑地點了她鼻尖下問道:“照你這么說,不過是你與爹爹家常閑話幾句?就比得過那些御史大夫在朝堂上的聲嘶力竭?”
一句聲嘶力竭逗笑了黃蓁,想著那些老大人唾沫橫飛,捶胸頓足的模樣,是不是也有潑婦罵街的嫌疑?笑夠了的黃蓁信誓旦旦地說道:“自然是比不過的?”
“那你這是何意?我怎么瞧著?我家娘子不像是在做無用功?!?p> “慧眼,黃蓁說著慧黠一笑道,因為官家知道御史是風聞奏事,自然真假難辨?而我們槽幫的消息那可是無孔不入的?連蒙古人的隱秘都能打探出來,何況是丁大全的隱私?
況且我本就不指著官家能相信?只要官家起了疑心,這件事情就成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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