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陸鐘一步一步去了縣城，那陳老虎處正在商討怎么處理舒老大一伙人。
“這一次，看仔細了？”陳老虎道，他一直不清楚舒老大一伙人的老巢在哪里。
“看清楚了，就在那蘆葦蕩后面的一個島上，確實是一片隱蔽的地方，也虧得他們找得到。”說這話的人，便是陳老虎的軍士，曾剃頭。
“這次我們團團圍住，那舒老大一伙肯定跑不了?！痹觐^接著說。
“是啊，沒了舒老大，我們就好枕無憂了，這一片地方的私鹽就完全是我們說了算了，哈哈，對了，老五的消息還沒有嗎？”
“沒有?！痹觐^搖頭道：“找了好久了?！?
“找不到，先別找了，先想辦法對付舒老大吧。”
“是?！?
陳老虎道：“那女的，實在難對付，你有什么辦法？”背著雙手，不停踱步。
舒華那天一個人殺了六十多個，把陳老虎的膽子都嚇沒了，現(xiàn)在怕的就是這個。
曾剃頭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什么辦法！”陳老虎突然停住，盯著曾剃頭。
曾剃頭拍拍手，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男人進來了，他是佛朗機人，叫做馬斯卡萊納斯，是一名制造火器的工匠，五年前隨著印度總督阿方索·德·阿爾布克爾克來到廣東。
現(xiàn)在他是一名商人，打算來內(nèi)地推銷商品，聽說陳老虎是這一片地方的實權人物，就來找他。
陳老虎一看馬斯卡萊納斯立馬嚇了一跳，這是人是鬼啊。
曾剃頭道：“確實是人，一開始我也不行，是佛郎機人?！?
陳老虎這才慢慢平靜下了，沒見過這么丑的人，問道：“剃頭，這個人有什么用??？”
“他可有好東西。”曾剃頭道。
“什么？”
“火銃！”曾剃頭道。
火銃，聽說課只有神機營里才有，威力無窮，陳老虎的眼睛射出光彩來：“看看！”
馬斯卡萊納斯拿起一支火繩槍來，很漂亮，有一米四長。
陳老虎摸了摸一摸，喜不釋手，就是不知道怎么用，陳老虎道：“讓他打個樣來。”
只見馬斯卡萊納斯來到了空場處，四處都是圍觀的大漢，紛紛對著馬斯卡萊納斯指指點點，真沒見過這樣的人。
馬斯卡萊納斯也想一鳴驚人，他的眼睛看到這時天上時常有鳥飛來飛去。
他決定射鳥。
對著引火孔先清理，他是個匠人，愛槍如命，打開火藥池的蓋子，并倒入引藥，接著再蓋上。
然后把槍身一轉(zhuǎn)，將發(fā)射藥從瓶口倒入，再加入彈丸，用通條將發(fā)射藥和彈丸捅實，隨后點燃火繩，一起而成。對著飛鳥，閉眼扣動扳機，只聽“啪”的一聲，那些漢子都被嚇著了。
一只飛鳥從天而落，胸被被擊穿了。陳老虎看到這火銃實在厲害，也便心動了。
“你有幾支？”
那馬斯卡萊納斯聽得懂，但只會講廣東話，比劃了半天，那陳老虎才明白他帶了十枝來。
“多少錢？” 馬
斯卡萊納斯比劃了一個八字，一支八兩。陳老虎看著曾剃頭道：“太貴啦，你給他講講價格?！?
“最低幾多？”
暗號收到！馬斯卡萊納斯：“五千蚊一只，你知的，漂洋過海來的嘛！”
曾剃頭回頭對著陳老虎道：“五兩一支，他漂洋過海來的，也不容易對嗎？大當家?！?
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diào)和折中的，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里開一個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是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來調(diào)和，愿意開窗了。同樣的，之前說八兩銀子一支不能接受的人，現(xiàn)在聽說是五兩銀子一支，會覺得得了大便宜。
曾剃頭給了銀子，不過陳老虎要求馬斯卡萊納斯要把這里的人教會。馬斯卡萊納斯當然沒有問題，顧客就是上帝。
選了十個人，馬斯卡萊納斯便開始教，他們上手的也很快，很聰明，陳老虎請他觀看他們的畢業(yè)設計——圍剿舒老大團伙。
馬斯卡萊納斯當然同意了，私下里給了曾剃頭二十兩銀子，這是曾剃頭的提成，要不然曾剃頭憑什么幫你干這事？
陳老虎看著面前簡易的高郵湖地圖，已經(jīng)開始部署了，五百壯士血戰(zhàn)高郵湖！
陸鐘終于來到了縣城，只敲縣衙門前的鳴冤鼓，咚咚咚，聲音敲碎了婁知州的太平夢。
婁知州五十多歲，四十歲中的舉人，運氣好，來高郵當了五年的知州，這輩子求得就是安安穩(wěn)穩(wěn)平穩(wěn)著陸。
平生最愛聽太平，最不喜聽冤情。
沒奈何，只好點了衙役升堂。
“堂下何人，為何不跪！”婁知州要先立威。
陸鐘拱手道：“小生乃是浙江的舉人，跪不得?！碧志湍贸隽俗约旱穆芬骸斑@是我的路引，還請縣太爺一看?！?
婁知州讓手下宋典吏把路引拿上來，一看，才知道是陸鐘是正德十四年的舉人。按照《大明律》，舉人自然可以見官不跪了。
婁知州放下路引，讓宋典吏歸還給陸鐘，笑呵呵道：“原來是陸舉人，幸會?！毖劬σ晦D(zhuǎn)：“不知陸舉人所來何事呢？”
陸鐘道：“在下欲進京趕考，途中偶遇往天津上任的錦衣衛(wèi)百戶蔡武蔡大人，不料在此處路遇水匪，將蔡大人一船的人都給殺了，小人僥幸得逃，來高郵縣城是來報案的?！?
婁知州自然知道這一代有水匪，只是他不愿去招惹，對著宋典吏道：“你照顧陸舉人，我去報案?！?p> 他報那么子案呢？他要把這個案子報給揚州府的知府蔣瑤，畢竟錦衣衛(wèi)在自己的地方就那么死了，影響很壞。
陸鐘就被宋典吏請去酒樓坐著喝茶，宋典吏知道的很多，很會招待，有歌舞，舞女也很好看，頗有些“此間樂，不思蜀”的感覺。
這城里的女人就是白啊，不裝了，我是老三，我攤牌了。日劃牛排三伯下，不辭長做稻上人。
飛！
不吃槍子了，再也吃不下，也不敢吃了，這高郵的三陽開泰，燉的羊槍竟然這么好吃，補啊，我是大補啊。
不過我陸鐘即將是有婦之夫了，也受點男德吧，陸鐘就一勁兒和宋典吏聊天。
他講好超好聽得誒。
陸鐘很愛聽人擺龍門陣，宋典吏的古怪故事講得很好，很離奇，好像馬爾克斯說“雨，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那樣，總是用很具體的事情來描寫虛無縹緲的事情，簡直是漫畫高手。
那邊蔣瑤正焦頭爛額呢，錦衣衛(wèi)百戶在揚州境內(nèi)被殺，已經(jīng)派了一位錦衣衛(wèi)的千戶來，這位劉千戶現(xiàn)在責問得厲害。
見到婁知州親自來問，蔣瑤自然喜出望外，將這麻煩事推給了婁知州，讓婁知州協(xié)助劉千戶處理此事。
當然蔣瑤是一位好官，他給的支持是很足的，在揚州境內(nèi)遇到的一切事情，他都可以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