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酒友

　　音響系統(tǒng)播放著平井堅的《瞳をとじて》，永井楓正在聚精會神地運用念力，把面前一把斷成了數(shù)段，銹跡斑斑的武士刀，一點點拼湊起來，漸漸地一把渾體通紅的太刀，就像是剛從火爐拿出來一般懸浮空中，接著瞬間白光閃過后，刀身變得寒光閃閃。

　　“歡迎回家，本莊正宗”

　　伸手接住了長2尺1寸5分，出自一代傳奇刀匠五郎入道正宗之手，輾轉經過上杉謙信，豐臣秀吉，最后落入德川家康手上，至終收藏入庫。

　　外界流傳此刀于二戰(zhàn)后，被美軍收繳帶走，實際上是當時其中一位軍官，想一試武士刀是否真的那么堅固和鋒利，把刀砍在運兵車的裝甲上，結果就是本裝正宗斷裂為數(shù)段，其后就隨手拋掉。

　　喜歡收藏和修復的永井楓，當然不會浪費此等機會，若不是他決意不再介入人類之間的斗爭，更多的珍貴文物古董都能完整地保存下來，而且也不會有那么多無辜平民生靈涂炭。

　　輕輕搖頭不再想那些無奈的往事，把本莊正宗放在武士刀架上，再看著這晩上修復了的另外幾件珍品，有茶具，有字畫，還有瓷器等，心念一動所有被修復的物品和永井楓本人，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半分鐘后，永井楓和數(shù)個盒子又突然任空出現(xiàn)，放好那些盒子后，他用念力關掉音響和燈，就離開了這個放藏品和工作的房間。

　　手機短訊鈴聲響起，永井楓拿出來一看。

　　「我們都在，快來」

　　離開家門，徒步往目黑方向前行，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永井楓就來到了隱藏在住宅區(qū)橫街中的一家居酒屋「壹」之前。

　　吧臺前一排八張高腳凳，其余還有四張四人桌子，在這星期五的晚上都坐滿了人。

　　吧臺后面是一排又一排的酒瓶，有日式的清酒，燒酒，甘酒，梅酒等等，還有白酒，紅酒，與及各種本地與入口的烈酒像威士忌，龍舌蘭和伏特加等，當然也小不了各品牌的啤酒。

　　在居酒屋一角的四人桌前，剛好坐了三個人，而其中面向門口的一位正向他招手。

　　“什么情況?”

　　坐上那唯一空下來的椅子，永井楓向著同桌的另外三人問道。

　　“先喝了這杯，一會再說”

　　坐在永井楓對面，長發(fā)中分的中年男子開口，同時舉起了手上的酒杯。

　　另外兩旁，一個比長發(fā)男子稍年輕的短發(fā)男，與另一邊在他們中最年長，身形微胖臉上架著粗黑框眼鏡的男性，也接著舉杯。

　　聳了聳肩，永井楓也隨著舉起杯與其他人的碰在一起。

　　“干杯!”

　　四人一飲而盡，短發(fā)男自發(fā)地負上了給眾人斟酒的任務。

　　感受到對面的視線，長發(fā)男子終于開始向永井楓解惑。

　　“我們籌備運作了一年的項目，現(xiàn)在終于又跨進了一大步，那些女孩們終于能夠正式出道了!”

　　洼田康志興奮的神情，也感染了身邊的芝幸太郎和秋元康，今天確實是應該慶祝的日子。

　　幾人再次干杯，秋元康接著說：“我們今天正式和索尼音樂娛樂旗下的唱片公司，達成了合作關系，他們將為我們的女團發(fā)行單曲，AKB48總算是要主流出道，不再只是以地下偶像的身份活動”

　　芝幸太郎也是滿懷激動地說：“雖然由正式成立到現(xiàn)在只有6個月，但還真是個驚濤駭浪的過程呢”

　　“那就恭喜你們了”

　　總算理解了其中的來龍去脈，永井楓舉杯先飲為敬，其余幾人也把又一杯酒干掉。

　　“不是你們，是我們！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雖然你說什么也不同意，但我們都一致通過我們AKS的股份，你占十分之一，先不說你之前給我們的十億円解決我們燃眉之急，還有你提供的構思想法，也幫我們定下了明確的發(fā)展方向，所以就算你拒絕，公司的股東名單上也有你的名字”

　　平常談吐溫文爾雅的秋元康，罕見地說話時激動起來，永井楓也沒有太多反應，只是給他和自己酒杯添滿了酒，又喝了起來。

　　永井楓和秋元康幾人的相識，也是從這一家居酒屋開始。

　　一年多前，身份轉變成現(xiàn)在的永井楓，剛成為「草療」的主治醫(yī)師負責人，同時也搬到白金臺別墅的時候，就像今晚一樣，獨自離家散步路過此處，被飄過的香味吸引過來，從此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家名字為「壹」的居酒屋。

　　身為永恒族的他，并不需要依靠進食來維持生命，但他卻對美食異常偏愛，因為這能讓他感受成為普通人類純粹的樂趣，能單純地為吃到好吃的東西而感到滿足快樂，是種平凡的幸福。

　　獨自一人吃著小菜，慢慢品嘗杯中美酒，聆聽旁邊喝高了的上班族，對上司的苛刻抱怨，或慶祝工作上的表現(xiàn)被認同，OL們不時談論某一位的裝扮如何，或是某某和某某之間的眉來眼去。

　　身處其中的永井楓，就靜靜地旁觀著眾生百態(tài)，感受身為普通人的生活。

　　“對不起，沒有其他空位了！這位客人，請問你介意和這幾位并一下桌子嗎?”

　　店員向獨自一人坐著四人桌子的永井楓提出請求，在相方都同意下，他和秋元康，洼田康志和芝幸太郎的第一次偶遇就此展開。

　　一張桌子，四個男人，分別代表了由20到50歲的年齡段，其中一位與其他三人沒有任何交集，兩邊相安無事地各自享受，之后彼此點頭示意后離去。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幾人都在同一家居酒屋不期而遇，也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演變成能開口打招呼，并知道對方姓名的普通關系。

　　過了幾個月，一天晩上洼田康志喝高了，在酒桌上發(fā)出了豪言壯語，說什么要和秋元康與芝幸太郎，改變RB的娛樂事業(yè)發(fā)展，但永井楓從頭到尾都只是靜靜地聆聽。

　　接著每一次相遇，洼田康志幾人都在講述他們創(chuàng)建娛樂事業(yè)的喜悅和辛酸，讓永井楓也漸漸了解到他們在做什么。

　　有一次，當他們討論如何營運偶像團體，如何能擺脫過往哪些失敗的操作，如何超越前人的成功而陷入了苦惱當中。

　　“這幾年經濟不斷低迷，大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年輕人手頭上也沒有多少閑錢，如何才能讓他們愿意在這些女孩們身上投資消費呢?”

　　洼田康志有點無奈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相對年輕的芝幸太郎是個行動派，所以什么營銷理念，經營策略等等，都全數(shù)交給秋元康和洼田康志兩人。

　　若有所思的秋元康是他們之中，唯一有制作偶像團體經驗和熟悉演藝圈運作的人，說出了自己的見解：“首先我們鎖定的目標群眾是御宅族，他們是一群相對年輕但收入不多，但又愿意為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計付出的族群，所以我們要讓這些人對我們的女團形成黏性，同時消費也要在他們的可接受程度以內”

　　又啜了口杯里的清酒，臉上微紅的秋元康接著道：“在我構想之中，這女偶像團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近距離接觸的偶像」，每天在秋葉原的劇場公演，讓這些偶像宅能有機會天天和自己的偶像接觸，進而培養(yǎng)出那種「看哪，她們是在我面前親眼看著慢慢地，由素人成長為偶像的人!」，彼此相伴成長的親切關系，讓這群宅們感到一種真人育成游戲般的成就感”

　　在座的連同永井楓也聽得連連點頭，對于粉絲的心態(tài)把握得如此透徹的，非秋元康莫屬。

　　“但到底能否讓這群宅們接受，并愿意出錢并花時間去支持這些女孩，又能走多遠就只能順其自然了”

　　秋元康的總結，有點無奈但確實是正理，洼田康志和芝幸太郎也只能懷著忐忑的心情，一杯接著一杯喝下去。

　　“其實...”

　　喝了口酒的永井楓，罕有地參與了他們的討論。

　　“人類是一種很有趣的物種，對于不明白的事，或是感到高不可攀，無能為力的事都會選擇敬而遠之或是漠不關心。但人又喜歡能操縱一切，或是自己的行為能改變某些結果的成就感。若是讓他們認定了，自己的參與能產生某些影響，很多時這些人都會全心全意，投入到這種游戲當中”

　　一席話，讓其余的人陷入沉思，秋元康更是不時兩眼閃過光彩，很多想法在腦海中涌現(xiàn)。

　　“你這種伸手可及，能把幻想握在手中的想法不錯”

　　舉杯向秋元康致敬，永井楓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伸手...握住...握手!?”

　　一拍雙手，秋元康像彈簧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

　　“哈哈哈！有什么距離能近得過握著的手？永井你這是一言驚醒夢中人，而且因為你的話，我聯(lián)想到了一些能讓宅們一頭裁進去的玩法了”

　　接下來的日子，秋元康幾人出現(xiàn)的時間少了些，當碰上的時候他們都一臉疲累，但神情興奮地講述了他們的創(chuàng)業(yè)事跡，什么一期生甄選，安排唱歌和舞蹈訓練，讓女孩們到街上發(fā)傳單作自我宣傳吸引觀眾等等。

　　又過了一段時間，當永井楓再看見這三人時，他們那灰頭土臉的形象，讓他也有點愕然。

　　“怎么了?”

　　雖然不喜歡和別人有太多交流，但總算是相識一場的酒友，永井楓也未能做到漠不關心。

　　“公司現(xiàn)金流短缺，雖然第一張單曲銷售成績還不錯，但架不住人多需用大，單單成員就有40人，還未算上工作人員工資，劇場租用費，制作成本等等，單靠劇場公演入場券和周邊產品的收入，根本就杯水車身入不敷支！我們最后的一點資源也拿出來制作第二張單曲了，若是還沒有更多的收入，我們就等著吃草度日”

　　灌了一杯酒下肚，洼田康志把滿肚子的無奈與抑壓，一下子釋放了出來。

　　“但是你看到那些宅們的反應，由第一場只有7個觀眾的公演，現(xiàn)在都把劇場坐滿了，連Team K的公演觀眾也開始多起來，只要我們挺過了這一陣子，就會慢慢地好起來的”

　　秋元康始終堅信著自己的方式是可行而有效的，只要AKB48能有多點時間累積人氣，讓更多的粉絲們投入進來，成功就近在咫尺。

　　“但我們沒有那個時間了，連下一個月給女孩們的保底工資，還有工作人員的工資，我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呢!”

　　洼田康志一臉喪氣地低下了頭，秋元康說的道理他懂，但奈何人窮志短，形勢比人強他也沒辦法了，自己跟老爸借的5億和從電通籌措的15億全軍盡墨不止，現(xiàn)在還背上了一身債，其余兩人也幾乎是孤注一擲，沒有余糧。

　　“十億夠不夠?”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除了發(fā)話的永井楓以外，全部進入石化狀態(tài)。

　　“夠了，太夠了！這樣接下來的半年都不用為錢發(fā)愁了？但是，永井你真的....”

　　洼田康志仰望永井楓，如同看到打救他的神明突然出現(xiàn)，雖然這樣說也沒有錯。

　　“對了，大家認識了都一年多，我還真不知道永井你是從事什么工作的呢?”

　　秋元康開心之余也提出了疑問。

　　“我，算是一名醫(yī)生吧，有一家私人診所”

　　“你不會是那種私下賣禁藥的黑心醫(yī)生吧？否則怎會賺那么多錢呢?”

　　心直口快的芝幸太郎隨口說道，接著立即就滿臉歉意向永井楓表示抱歉。

　　“不是，但我們收費比一般診所要貴”

　　賣禁藥的可沒有可能像「草寮」那么賺錢。

　　“永井，真的非常感謝你，無論是這些錢還是你給了我們的想法，AKB48他日若能名成利就，你這及時雨可是功不可沒”

　　秋元康對他重重點頭道謝。

　　擺擺手，向洼田康志要了他們公司的銀行帳戶號碼，永井楓拿出手機一輪操作過后，一條轉帳通知的短訊就出現(xiàn)在洼田康志的手機之上。

　　“喝酒吧”

　　看見他們還想說點什么，永井楓主動出聲封住了他們的口。

　　這樣又過了數(shù)星期，直到今天晩上收到短訊的他，又再次來到「壹」與他們相聚。

　　“對經營公司我沒興趣，股份什么的你們隨意處置，反正我不會過問，只要能幫得上忙就好。在我而言，都比不上美食和美酒，有空找我吃吃喝喝就成”

　　拿起一串燒雞肉，咬了一口再把杯中燒酒喝掉，永井楓用平淡的語氣道。

　　也許是習慣了他的平淡如水，秋元康三人就不再提起此事，一同開懷地吃喝起來。

　　他們只是永井楓的酒友，以前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