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對簿公堂(二)
沈羲玉未曾下定斷,卻抬眸看向一旁的狀告人。
啟唇反問,“知縣大人,草民斗膽想問這狀告之人,口口聲聲痛斥草民殺人,不知他可有證據(jù)?”
縣令頓時扭頭看向狀告人。
他倒是不曾問過證據(jù),只是狀告人狀紙已然齊全,又是這等殺人十?dāng)?shù)的大案,想來也不敢誣告。
他新官上任,正愁無處下手,若辦好此案,再由百姓傳揚,豈不是既得民心,又立威望?
如此,便草草升了堂。
誰料那狀告人竟是在沈羲玉的盯視下軟了腿,竟是膝蓋一彎,重重磕在地上。
他不敢去看沈羲玉,只得朝著縣令下跪,“知縣大人!草民親眼所見吶!數(shù)十個活人,通通倒在他面前!草民不敢欺瞞知縣大人您啊!”
話音剛落,縣令就黑了臉。
當(dāng)即一拍驚堂木,怒聲質(zhì)問,“你可知沒有證據(jù)無故狀告是乃構(gòu)陷!”
狀告人被嚇得連連磕頭,比起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睨視他的沈羲玉,他似乎更像個被抓捕的逃犯。
“大人!草民有人證!不只草民所見,當(dāng)夜還有同樣的人知曉此事!”
他一邊磕頭一邊道,嗓音驚懼,生怕說得慢了,就被以構(gòu)陷一罪關(guān)入大牢。
“速速傳證人上堂!”縣令厲聲命令。
比起狀告人,他更希望李四當(dāng)真做了此事,這可是他積累官威的好機(jī)會,豈容錯過。
當(dāng)即,幾個人就被衙役壓著上堂,一開口,說辭均是一致:
“知縣大人!我等都聽到李四房內(nèi)傳出慘叫,更是看見他房內(nèi)影影綽綽閃過人影,結(jié)果一早又沒了,定是他將人殺死后,深夜埋尸!”
這般情況下,縣令將目光投向沈羲玉,眼中威壓極重,“李四,如今人證已有,你可認(rèn)?”
少年搖頭,輕笑一聲,“若這般也算得上人證,敢問大人,我若召集百姓告您貪污,是否也能定罪?”
知縣的臉越發(fā)黑,卻又礙于圍觀百姓眾多,無法用刑,最后只得尋了仵作,去沈羲玉所住過的客棧搜尋證據(jù)。
而此時,沈羲玉站在原地微微側(cè)眸一望。
待發(fā)現(xiàn)少女身影,他彎著的唇微微上翹,似乎有些愉悅,只那雙輕淡的眸子卻閃過無趣。
待到仵作回來,意料之外的什么都未曾查到,哪怕將沈羲玉曾住了個遍,也不曾找出證據(jù)。
如此這般,倒是證據(jù)不足。
只是知縣卻也不愿放人,他高喝一聲,“人證俱在物證不足,堂下李四依舊存有嫌疑,現(xiàn)將其羈押,三日后再審!”
話畢,竟是命衙役桎住沈羲玉,往大牢帶去。
路過黎鯉身邊時,少年彎著眸,嗓音中掩藏希冀,他輕聲詢問著,似乎將她當(dāng)成希望,“鯉鯉,你會救我的罷?”
“一定會救我的罷?”
黎鯉不曾吭聲,眼見著他被衙役押了下去,背影越來越遠(yuǎn),直至消失不見。
一回眸,便聽聞楚瑾焦急的嗓音,“阿姐,這可如何是好,楚兄被關(guān)押了!咱們該如何救他???”
他握著折扇的手攥得極緊,一副擔(dān)憂的模樣。
黎鯉沒有應(yīng)聲,藏匿于眼睫之下的眸微微彎起。
救?
救什么救,她巴不得他在里邊關(guān)一輩子的好。
*
如縣令所言,沈羲玉被關(guān)押的日子衙門都在盡全力找證據(jù)。
仵作將客棧里里外外探查了幾遍,甚至為了方便查案,客棧都已然被封鎖不允許進(jìn)出。
而黎鯉與楚瑾作為沈羲玉同行的伙伴,自然也是被盤問了多遍。
就連沈羲玉馬上的包袱,也被翻來覆去的調(diào)查,只可惜里邊除了衣物,別的任何東西都沒有。
而此刻的黎鯉正坐在木桌前,手里抱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兔子很聽話,任由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
但她面前的錦袍少年就不那么聽話了,頗為焦急地走來走去,影子在她面前不停地晃。
晃著晃著還要滿含擔(dān)憂地詢問兩句,“阿姐,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沈兄被關(guān)進(jìn)大牢,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p> 黎鯉自顧自倒了一杯茶,輕輕呷了一口。
淡聲道,“我看你前兩日不是同他掐的挺歡,如今怎么又擔(dān)心起來了?!?p> 楚瑾被噎了一下,干巴巴地反駁,“掐架歸掐架,總不能見死不救罷?!?p> “行呀,你給我銀票,我去尋衙門讓他們通融通融?!?p> 少女應(yīng)承著,站起身走到楚瑾面前,伸出手大大方方的索要著。
楚瑾又被哽了一下,原本擔(dān)憂的神情都頓了頓,他哭喪著臉,“阿姐,我全身上下值錢的東西都用來典當(dāng)給你錢了,哪里還有銀票…”
黎鯉哦了一聲,干脆利落地將手收回。
“那你自己想辦法吧,我救不了?!?p> 楚瑾的表情頓時變得沮喪,他倒是也想,但他哪知該和衙役說些什么啊。
錦袍少年認(rèn)命地開始掏自己的錢袋,從中拿了一疊銀票,可憐兮兮地問,“二十兩夠嗎?再多我也沒有了…”
少女一把接過銀票,連連點頭,“夠,當(dāng)然夠,我這就去探看沈羲玉。”
不愧是富家公子哥,對銀錢都沒有概念,出手就是幾十兩,樂得她撿便宜。
話畢,她將自己懷中的兔兔塞入楚瑾懷里,囑咐了一聲,“照顧好我的黎小兔,我去去就回。”
然后就轉(zhuǎn)身離去。
而楚瑾則手忙腳亂地抱著大白兔兔,面色有些慌亂,“阿姐!它咬我的手該怎么辦??!”
話剛問完還未得到回應(yīng),又是一聲大叫,“嘶…別咬!痛痛痛!”
大牢——
黎鯉不過給了衙役二兩銀子,衙役就將她帶到了關(guān)押沈羲玉的大牢前。
“快點啊?!毖靡蹏诟赖?,又悄悄走開。
少女連連點頭,而被關(guān)押的少年從她跨進(jìn)大牢的第一步,就已然注意到她,此刻站在牢門里,面上綻放笑意。
“鯉鯉,我就知曉你不會不管我,一定會來救我的?!?p> 黎鯉未曾應(yīng)聲,倒是先打量了他的情況。
沈羲玉所在的牢房中不止他一人,同樣還關(guān)押著其它幾名疑罪未明的囚犯。
比起沈羲玉長身玉立,清瘦俊雅的模樣,他們反倒看起來兇悍的多。
黎鯉略有不滿地蹙了眉。
按照慣例,新進(jìn)去的都是應(yīng)當(dāng)挨欺負(fù)的,瞧沈羲玉這小子渾身潔凈,發(fā)羽整齊的模樣…
看樣子這屆獄友不行。
“我和楚瑾還未想到將你撈出來的辦法,不過你也不用擔(dān)心,只要找不到證據(jù),衙門遲早會放你出來。”
少女安撫道。
沈羲玉微彎著眸,翹著唇輕聲回應(yīng),“好,那我聽鯉鯉的,三日后就出去同你團(tuán)聚?!?p> 黎鯉點了頭,“嗯,我會為你打點好獄卒,不會讓你日子難過的?!?p> 說曹操曹操到,她這話剛說完,獄卒就已然站在她身邊,“時間到了啊,該走了?!?p> 黎鯉從兜里掏出幾兩碎銀塞進(jìn)獄卒手里,一邊走一邊同他道,“獄卒大哥,這人是我朋友。還請您多多關(guān)照他一下?!?p> 沈羲玉見著少女這副模樣,上翹的唇依舊上翹,只是眼眸逐漸變得寒涼,他微垂眸,發(fā)出一聲嗤笑。
哼。
攻略者就是攻略者。
此前擺出一副對他避之不及的模樣果然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如今遇上他被捕入獄,安全遭遇危機(jī),不就眼巴巴的跑過來刷好感了?
他還當(dāng)遇上個有趣的,未曾想依舊這般乏味,不過如此。
與此同時黎鯉收到了來自系統(tǒng)的好感提升通知——
【恭喜宿主,沈羲玉好感升至15%,要抓快速度哦】
少女哂笑一聲,抬起手指朝著獄卒獄卒指向沈羲玉,“對,就是他,還請您‘特別關(guān)照’一下,怎么關(guān)照啊…”
“我想起來了,他口味挑剔,多半是不愿吃大牢里的飯,您到時候直接拿走就行,不用慣著他。”
黎鯉一邊說,一邊抬眸看向沈羲玉。
倒不曾想兩人這般默契,再度對上目光。
少年薄唇越發(fā)上揚,歪著頭沖少女笑著,那副模樣看起來乖巧又順從,可他心底卻極為譏誚。
多么虛偽的攻略者啊。
她都特意跑來看他了,他不給點好感表示表示怎么能行呢?
瞧她笑得那般開心的模樣,定然是因為那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感值感到高興罷?
一定是覺得過不了多久就能將他成功攻略了罷?
注視著少女哼著歌極為歡快地踏出牢房的模樣,少年實在沒忍住,他一聲冷哼,眼眸冰涼若雪。
呵。
不過一場綺夢!
當(dāng)然,沈羲玉也不知道,從黎鯉來探看他的這天起,往后的每一天、每一頓……
他都沒有飯吃了。
而這方,黎鯉還未曾回到客棧,客棧內(nèi)卻似乎闖入了不速之客——
身著黑袍的下屬低腰恭候在旁,嗓音恭敬,“殿下,沈羲玉入衙門一事…”
楚瑾輕慢地?fù)]了揮折扇,面上哪里還有半分在黎鯉面前凄慘可憐的模樣。
他低垂著眸,不疾不徐地吹著眼前熱茶,微啟薄唇,緩聲道,“不急,讓那小官將他扣下?!?p> “我倒要看看,咱們這位流落在外的大皇兄,手底下藏著怎樣的底牌…”
“有沒有同四哥一爭的實力。”
“是!”
黑袍人恭敬應(yīng)聲,旋即身影一轉(zhuǎn)極快消失,仿佛從未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