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東海岸,一輛越野車開在沿海公路上。
陽光透過車窗照射在了柔軟的座椅上,沉睡在黑色磚塊里面的男人透過攝像頭察覺到了升起的太陽,于是他愉快地“伸了個懶腰”,然后自動開機。
已經(jīng)在駕駛位開上了一整夜的陳莫忽然聽見了什么聲音,轉(zhuǎn)頭就看見副駕駛座位上的黝黑磚塊亮起了燈,一個豪爽的男低音從右手邊傳了過來,離奇的是這種施瓦辛格般的低音居然透出一股子淫賤的氣息,陳莫左手單手過彎,右手拿起了頗有些沉重的磚塊手機。
雖說手機像個黝黑的磚塊,半面屏的設計也有諾基亞和摩托瑞拉的洪荒氣息,不過屏幕還算寬敞,屏幕里儼然一個二次元的銀灰發(fā)色的施瓦辛格,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和聲音完全對的上。
“師兄早上好啊,芬格爾牌跑路導航竭誠為您服務?!?p> 陳莫滿頭黑線的看著在屏幕里頭盡情作妖的二貨版師弟,想起從冰窖臨走的時候小師妹一本正經(jīng)地讓他拿走中央機房里這個古怪的手機,宣稱這是重要的禮物。
屏幕里的芬格爾正對著他擠眉弄眼,不得不說設計出這個二維形象的畫師深諳此道,無論什么表情,他都能一眼認出這個師弟。
陳莫把手機的屏幕翻了個面,想緩一緩自己的神經(jīng),其實從前世看的小說里,大概清楚以前的芬格爾是個怎樣的人,可是第一次和他見面時,還是沒辦法把那個滿臉驕傲,渾身上下都是超級混血種的霸氣與自信的硬漢,和路明非視角里的廢材師兄結合到一起。
好不容易習慣了“史泰龍”氣質(zhì)的鐵血硬漢,再去接受“岳云鵬”樣式的芬格爾格外地困難。
“師兄啊!許久不見你就如此無情嗎?師弟可是愿意為你做牛做馬的哦!”屏幕朝下,磚塊背后的攝像頭像眼珠一樣骨碌碌地轉(zhuǎn)動。
陳莫也忍不住想那天晚上格陵蘭的冰海底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把一個滿腔屠龍熱血的大好青年霍霍成了這個樣子。
芬格爾還在不斷地胡扯些白爛話,陳莫從前就看出這個師弟頗有些悶騷,不過在他面前大多時候還是個鐵血硬漢,人家悶騷也是對著漂亮女朋友,可現(xiàn)在芬格爾已經(jīng)從一個人的暖手寶變成了中央空調(diào),對著四面八方開始“明騷”。
陳莫踩了踩油門,壓抑住腦袋上突出的青筋,心平氣和地說:“eva給你配了個好身體,我檢查過了,雖然不是煉金金屬,但用的是裝備部研發(fā)的特殊合金?!?p> “那當然!”手機里的芬格爾洋洋得意,“還是我的女孩懂我,你師弟我一直都是臂上能走馬的好漢,體力活干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這樣的身體才配得上我嘛!”
陳莫看了看又黑又硬的手機機身,面龐忍不住抽了抽。他緩了緩,等著再一次心平氣和,說:“師弟你一直都是數(shù)學天才,不妨幫師兄來算個問題。”
芬格爾愈加洋洋得意,“師弟我啊,可是當年卡塞爾的數(shù)學小王子,理科項目蟬聯(lián)第一,不在話下,有事盡管問我?!?p> “一塊裝備部特殊合金制作機殼的手機,屏幕是特種玻璃,被一輛越野車用一百二十公里的時速碾過去,要幾次才能碾碎合金外殼里面的芯片?”
“當然,為了方便計算,越野車和手機的數(shù)據(jù)你就取我們這輛車和你這個手機。”
“計算結果可以向上取整,十位取整也不是不行?!?p> 微笑逐漸爬上了陳莫的臉,溫潤的面龐,似有波瀾的桃花眼在加上無比溫和的微笑,大概比此刻東海岸的陽光還要耀眼,手機里的芬格爾只覺得手腳冰涼,大夏天冷的渾身發(fā)抖---如果他有手有腳還能夠發(fā)抖的話。
芬格爾從手機里發(fā)出的聲音都帶了哭腔:“師兄,這我是真算不出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一馬,您說什么我就做什么?!?p> “說話正經(jīng)點兒,別真把自己也騙進去了,到時候龍王來了連刀怎么握的都不記得了。”
芬狗沉默了一下,笑著說:“好嘞!”
陳莫從懷里掏出一盒黃鶴樓,來了手瀟灑的單手點煙,微微吸了口,吐出些看不清的霧。
與此同時,車窗外也開始起霧了。
芬格爾芯片里的數(shù)據(jù)庫也從沒見過怎么詭異的天氣,艷陽高照的天氣,碧藍色的海浪只在右手邊幾百米處,轉(zhuǎn)眼間起了大霧。
這種情況十有八九是撞見鬼了。
不對,很快芬狗大概是在數(shù)據(jù)庫的低層翻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聲音從手機的揚聲器里傳了出來。
“我們這他媽是要進尼伯龍根?”
陳莫深深吸了一口氣,煙霧在胸腔里打轉(zhuǎn),但混血種強悍的代謝能力讓無論是煙草還是與之類似的玩意都產(chǎn)生不了什么效果,他不滿地“嘖”了一句,輕輕將還剩大半的煙丟進了窗外的煙霧中。
“傳聞中尼伯龍根是死者的國度,處在現(xiàn)實與幻想交界的地方,那對煉金術士來說是真正的圣殿,遍地都是完美的煉金材料,因為尼伯龍根里的物質(zhì)都是死的,煉金術的第一步就是盡可能完美地殺死物質(zhì)?!标惸Z調(diào)忽然帶上了諷刺。
“幾千年來混血種嘗試了無數(shù)種方法,不同的配方,更高的溫度,離奇的火種,血腥的儀式去殺死物質(zhì),這樣的小事對龍王來說只需要一個命令?!?p> “在龍王面前,混血種真是卑微的像螻蟻一樣的東西?!?p> 陳莫已經(jīng)把油門踩到了最底,這輛越野車不是超跑那樣的速度怪物,可任何在這樣的霧氣下速度敢把速度提到60邁往上的都是妥妥的瘋子。
芬狗的聲音從揚聲器里不斷傳出來,痛罵著疑似“瘋子”的駕駛員,然后它功能優(yōu)良的麥克風就聽到了這樣的話。
“瘋子?你們下格陵蘭海的時候就沒想過這兩個字怎么寫?”
“那么明顯的陷阱看不出來嗎?滿腦子的屠龍大義,那不是屠龍,那是找死?!?p> “卡塞爾學院里哪個不是瘋子,初代種級別的東西哪一次不是靠人命去堆?”
“你滿腦子混血種世家的榮耀就帶著eva去送死?“
黑色的磚塊仿佛一下子被按下了靜音鍵,沒了聲音。
世界突然恍惚了起來,有點抑郁的芬格爾發(fā)現(xiàn)綁在后視鏡下疑似護身符的金幣突然自己開始晃動,霧氣逐漸散去,身后是籠罩在蒼白霧氣中的黑色大橋,越野車行駛在橋的末端,不遠處是一座夜幕中的城市。
“沒有哪個混血種想要承認,但從很多方面看,龍族都是比人類更加高貴的物種。“
“龍族掌握著言靈,煉金,他們擁有龐大強健的龍軀,他們殘忍,堅硬,絕不妥協(xié),龍族是自私,自由,自足的。龍族擁有旺盛的權力欲,他們超出善惡,沒有道德,甚至有人認為龍族是進化的終點,并不斷為進化為龍不擇手段。“
“但總有龍族永遠做不到的事情。“
“人類之所以能夠成為世界的主宰,混血種之所以能夠屠龍,從來都是因為人類的軟弱?!?p> “軟弱?“芬格爾已經(jīng)完全不明白了,他出身于德國的混血種世家,不算大家族,每一代的家族繼承人都會進入卡塞爾進修。與招募一般野生混血種的目的不同,秘黨以此牢牢地控制著中小型的混血種家族,像是封建時期,分封領主的子嗣前往王都接受高等級的教育。
這些家族的繼承人并不會從長輩身上得知有關混血種世界的信息,直到畢業(yè)回到家族,大腦從屠龍熱血中冷卻下來,在家族事務的逐步交接中才會了解到真實的世界。
“因為人類的軟弱,所以他們不斷地前進,就像是推磨的驢子永遠吃不到吊在面前的蘋果,人類克服不了自己的軟弱,但依舊成了這顆星球的主宰,驢子吃不到蘋果,卻磨出了面粉?!?p> 芬格爾對故作高深的師兄的謎語人行為不太滿意,他評論說:“被比作驢子的感覺不太好。”
陳莫沒有理會這個滿口白爛話的師弟,繼續(xù)說:“混血種體內(nèi)流淌著龍血,但我們某種意義上比龍族更可怕。因為混血種懂得軟弱的價值,并且能把他運用在敵人身上?!?p> 越野車已經(jīng)駛?cè)肓撕诎蹬c燈光中的城市,芬格爾嘗試入侵城市中可能存在的計算機系統(tǒng),卻一無所獲。
城市的上空看不到一點陽光,好像被一張龐大的黑色幕布一整個地包裹起來,但通明的燈火沒讓她被黑暗吞噬。街道上的每一個人都有些特殊的氣質(zhì),連空氣都顯得有些粘稠。
芬格爾有了個危險的猜想,他在考慮把它說出來。
可見鬼的一個搭載了人格系統(tǒng)的人工智能的心理活動也能被猜出來?陳莫提前肯定了他的猜想。
“你想的沒錯?!?p> “這是一座混血種的城市。”
“世界上最大的混血種聚居地?!?p> “建立在混血種軟弱之上的,瘋子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