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夢,無故掉落的麻子,王大保的話,兒時的回憶,所有的這一切,都讓束觀產(chǎn)生了一種不可遏制的沖動。
那就是他想挖開老瘸子墳?zāi)?,看看老瘸子到底死了沒有。
但是沖動歸沖動,束觀最終還是沒有選擇真的去挖老瘸子的墳。
因為他已經(jīng)過了沖動的年紀(jì),雖然在這個世界,他還有兩個月才滿十八歲,但是他的靈魂,已經(jīng)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大叔了。
現(xiàn)在一切都不過是他自己的猜測,束觀和老瘸子生活了十八年,除了剛剛意識到老瘸子可能沒有心臟之外,那過往歲月中的點點滴滴,讓束觀絲毫察覺不到老瘸子有什么特殊。
所以如果挖開了墳?zāi)?,卻發(fā)現(xiàn)老瘸子其實就是一個普通人呢?
在上輩子的藍(lán)星沒有聽說過少了心臟的人可以活著,不代表這個世界不可以,畢竟這是一個可能連仙人都真的存在的世界。
而入土為安,不管是在束觀穿越來的星海,還是這個世界,都是很傳統(tǒng)很重要的一個觀念。
束觀不想因為自己的一些猜測,而去打擾老瘸子死后的平靜。
所以束觀猶豫了很久,但直到他守過了三七,也終究沒有去挖過老瘸子的墳?zāi)埂?p> 二七,三七,束觀在老瘸子的墳?zāi)惯?,一直住了十四天,在第十五天的早上,他蹲在老瘸子的墳邊,默默抽了一鍋煙,然后跪下來朝墳?zāi)箍牧巳齻€頭,接著終于準(zhǔn)備回村了。
走過村外的那條小溪時,束觀停下來低頭看了一眼溪水中的自己。
丑還是那么丑。
但如果丑陋可以分等級的話,他原來肯定處在最強(qiáng)王者的地位,不過現(xiàn)在應(yīng)該降到至尊星耀的水平了。
這十幾天來,他的臉上都會脫落不少黑麻子,只是因為原先的基數(shù)太大了,所以就算每天掉,束觀臉上依然還是有很多麻子。
畢竟臉上長一百顆麻子和長五十顆麻子,給人視覺上的沖擊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束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處傳來的凹凸不平的觸覺,比以前也確實少了許多。
大概還需要十幾天吧,自己臉上的麻子,就可以掉光了。
等到那個時候,張丫蛋應(yīng)該會答應(yīng)嫁給自己了。
娶媳婦,生小孩,開始新的生活。
雖然可能很平淡,但平平淡淡不也是一生嗎?
束觀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知道自己這一輩子是怎么樣的了。
邁步趟過小溪,走到對岸的那一剎那,束觀放下了悲傷,準(zhǔn)備開始沒有了老瘸子的生活。
不久之后,他走到了村口的那個曬谷場。
曬谷場上正有不少村民,將一筐筐暗綠色的菜葉攤在谷場上。
又到了一年一度曬蕨菜的季節(jié)。
束觀發(fā)現(xiàn)王大虎那小子此時也在曬谷場上。
那家伙正在遛娃呢。
年方二十,長得敦厚壯實的農(nóng)村小青年,手中抱著一個歲把大的男童,身后還跟著三歲左右的小丫頭片子,在曬谷場上慢悠悠遛著彎,一臉地痛苦無奈。
誰叫他平常和媳婦兩人斗地主斗得太勤快,以至于他媳婦好像第三胎快要出生了,現(xiàn)在天天躺在家里呢。
某些方面的快樂,總是要用另一方面的痛苦來償還的。
不過束觀倒是很羨慕王大虎在那方面的快樂生活。
他不由自主地又摸了一下自己的臉。
再忍忍,快了!
束觀在心底對自己安慰了一句。
這時王大虎也看到了站在曬谷場邊上的束觀,于是抱著娃快步走了過來。
“麻子,你給瘸子爺爺守完七,回來了……咦?”
走到束觀的面前,王大虎突然呆了一下,仔細(xì)地盯著束觀的臉看個不停,神情古怪。
“怎么了?”
“麻子你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怎么個不一樣?!?p> “嗯……以前我盯著你這張臉,數(shù)到十絕對會吐出來,今天卻發(fā)現(xiàn),我或許可以堅持?jǐn)?shù)到三十?!?p> “你居然能數(shù)到三十了?有進(jìn)步!”
“那是,以前麻子你教的那什么算數(shù),我可是認(rèn)真學(xué)過的?!?p> 王大虎洋洋得意地笑著。
本來束觀是準(zhǔn)備直接回家的,自老瘸子走了之后,家里就沒怎么收拾過,現(xiàn)在恐怕早已落滿了灰塵。
但是遇到王大虎之后,束觀想著剛好可以讓他幫自己去做件事,于是他在曬谷場邊上的一條板凳上做了下來,慢悠悠從腰帶間抽出了煙桿。
王大虎一臉艷羨地看著束觀手中那根翠綠的煙桿,嘆了口氣道:
“本來瘸子爺爺答應(yīng)過,等我家老三出生,他也給我做一桿的,沒想到他老人家走得這么突然……”
我自己都還沒輪到呢。
束觀腹誹了一句,從掛在煙桿前端的煙袋中取出一撮旱煙絲,塞進(jìn)了煙盅內(nèi),在拿出了火石火鐮。
“過幾天我給你做一桿,雖然比不上爺爺親手做的,但現(xiàn)在村子里應(yīng)該沒人能比我做得更好了?!?p> 一邊將煙草點上,束觀一邊說道。
王大虎的眼睛亮了起來,因為束觀確實沒有吹牛,以前老瘸子是桃源村最能干的人,但這幾年隨著老瘸子年老體衰,束觀其實才是桃源村事實上最能干那個人了,任何田里的農(nóng)活,或者是捕獵網(wǎng)魚,又或者起屋打鐵,都不比幾年前的老瘸子手藝差了。
所以王大虎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而束觀則是吸了口旱煙,吐了口旱煙,接著緩緩說道:
“晚上你去把丫蛋約出來,就說一起打牌?!?p> 王大虎頓時露出了為難又渴望的神情,他看了一眼懷中的小娃,有點不好意思地囁喏道:
“我沒時間,要帶娃……”
“沒叫你,你只要把丫蛋約出來就行?!?p> 束觀揮了揮手道。
王大虎頓時恍然,嘿嘿笑著道:
“麻子,你對丫蛋還沒死心啊,這丫頭眼界高著呢,村里同輩的年青人,她好像一個都看不上?!?p> “就你這張臉,還是別想太多了,要不我讓我媳婦問下她妹妹,要是肯嫁給你的話,咱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了?!?p> “你別管,幫我把她約出來就行?!?p> 束觀不耐煩地道。
以前他確實沒把握,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只要等臉上的麻子掉光,以他穿越者的撩妹手段和經(jīng)驗,還搞不定一個閉塞山村中從沒真正見過世面的古代少女?
等過幾天,桃花開了,先摘上個九百九十九朵桃花,在溪岸邊擺上一個大大的“心“字,看那小妮子還把持地住不!
就在束觀謀劃著自己的幸福未來的時候,曬谷場的上空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奇怪的聲音。
因為束觀還沉浸在還要多久才可以和張丫蛋一起兩個人單獨斗地主的幻想中,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抬頭。
但他身邊的王大虎第一時間抬頭了,接著這個也同樣沒有見過真正世面的山村青年,慢慢長大了嘴巴,茫然而又呆滯地望著天空。
王大虎的那個小閨女,也和她爹爹一樣抬起了頭,接著發(fā)出一聲驚喜的歡叫:
“哇,好大的鐵鳥?!?p> 鐵鳥?
什么鐵鳥?
于是束觀也抬起了頭,朝天空上看了一眼。
下一刻,束觀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因為這一瞬間許多太過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慌亂之下身后的板凳被他一下撞倒在地。
他抬頭看著天上,看著天上的那兩只“鐵鳥“,手掌緊緊握著煙桿,握的手指發(fā)白,甚至指甲扣進(jìn)了掌心中也渾然不覺。
“直升機(jī)!”
束觀的喉間,呻吟般地冒出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