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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守

子安難覓白首歡(肆)(上)

意守 沈余聲 2559 2023-12-04 12:39:26

  一

  天色昏暗,賀子安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喜服,過往的人向他道賀。

  “賀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莫要讓美人久等了!”酒氣沾染他的衣襟,他竟想不到自己會和寧歡成親。

  寧歡穿著嫁衣坐在床邊,珠翠堆疊,那張蒼白的臉敷著脂粉,顯得她像個可憐的木偶。

  她的神情看不出一絲歡喜,為什么,她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鮮活。那些靈動和少女憂愁都被迷霧覆蓋,就像死水一潭。她為什么會突然變成眼前這樣,這樁婚事難道是他強(qiáng)迫她應(yīng)下的嗎?

  難道,他也變成了那樣卑劣的人嗎?

  他伸出手想要擦去她眼角的淚,她通紅的眼避開了他的心。

  他翹首以盼的心落入一池冰泉,寒冷將他的欣喜徹底粉碎。

  他的唇動了動卻沒有說什么,她不會喜歡他的,他不想為難她。

  酒氣上涌,賀子安輕輕走了出去,吩咐人照顧好寧歡。

  他抬頭仰望那輪月亮,明明不遠(yuǎn),伸手卻化為烏有。

  畫面褪變,他睜開眼,看見一身素衣的寧歡。

  他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寧歡就安靜地站在他面前。

  “謝絕公子好意,來日有緣分便可相逢……”賀子安終于看清了寧歡的臉,她的眼里泛著淚光,卻帶著一種決絕。

  賀子安放走了寧歡,派人暗自保護(hù)她。

  希望她可以過得更幸福,我會默默守護(hù)她的安全。

  可噩耗還是傳來,賀子安顫抖推開那扇院門。

  她安靜地躺在那張床上,他拿著木梳,一下又一下梳著她的頭發(fā),懷里的冰冷僵硬讓他的心感到無比疼痛。

  “為什么一切會這樣,寧歡?”賀子安不敢流淚,淚水會打濕給她新?lián)Q上的衣裙。

  她的名字是那樣好的寓意,可是為什么她的結(jié)局是這樣慘淡。

  明明那樣好的姑娘,最后卻是血盡而亡。

  吹過一陣風(fēng),滿地的紙努力飛起卻還是落地,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掙脫束縛卻還是逃不掉宿命的安排,最后歸于平淡無人知曉。

  二

  “寧歡!”賀子安驚醒,夢里那張蒼白的臉仿佛還在眼前。

  “幸好只是夢,寧歡怎么會像夢里這樣早亡!”賀子安的心劇烈地跳動,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

  “公子,那許家姑娘早已……”賀子安派人打聽許安枝,卻得知她和許將軍一樣的命運,不禁嘆息。

  春風(fēng)吹去那些寒冬的雪,勝利粉飾那些埋葬的忠骨,許家就像一塊小石子,激起一點漣漪就銷聲匿跡了。

  皇帝沉迷酒色,太后暗自扶持年幼皇子,假以時日便可取而代之。

  皇帝并不在乎,只是一味揮霍,他原本就是太后掌握權(quán)利的棋子。他只能在一場場宮宴里尋求一點天下之主的尊嚴(yán)。

  “我是誰呢?沒有自由的可憐蟲罷了……”皇帝笑著又飲下一杯酒,淚在酒氣熏染中緩緩流下。

  明黃色繡著龍紋的衣空空套在這副軀殼上,他的任務(wù)早已完成,太后不久就要將他趕下去了。

  舞裙鮮紅,搖曳多姿?;实酆龅陌察o下來,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種奇異的光彩。

  他想要站起身,可周圍都是太后的人,他明白今夜自己是走不出這個金籠子了。

  樂聲越發(fā)濃烈,皇帝終于放棄了。他近乎瘋狂地飲下一杯又一杯的酒,他通紅的眼眶落下大滴大滴的淚,他的手越發(fā)顫抖,那酒晃動著,就是他的催命符。

  “哈哈哈哈哈……”皇帝搖搖晃晃站起身,走入那些舞女之中,隨著節(jié)拍晃動。

  他覺得自己終于要解脫了,他已經(jīng)瘋了,最后荒唐一次吧!

  脂粉香氣讓他越發(fā)暈眩,終于他抽出恰到好處湊到他手邊的長劍。

  用力刺入他的身體,炙熱感隨著鮮血流淌而緩和。他似乎恢復(fù)了一點神智,他拼命想要破開那些阻礙,回到他破小的宅子里。

  “母妃,我要回家?。 彼穆曇艟拖袼毫训慕z帛。他用力想要逃,卻被死死按倒在地。他努力伸手,想要抓住記憶里母親那雙手,可有人踩住了他的腳,將他按在地上。

  那是一個女人,穿著華麗宮裝的皇后。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將他和母妃分離。母妃被賜毒酒含恨而死,而他在皇后的助力下成為了皇帝。

  “快傳太醫(yī)吶,給陛下醒酒!”尖細(xì)的聲音刺破天邊那彎月亮,皇帝的眼里滿是不甘,可他已經(jīng)沒力氣報仇了。

  恍惚間,他看見了那個憔悴瘦弱的母妃,溫柔地伸出手。

  地上滿是鮮血,皇帝的唇邊竟帶著一絲微笑。看來他朝思暮想的母妃,來接他回去了。

  三

  景元十五年,皇帝崩。新帝繼位,改年號禎和。

  太后得知這一噩耗悲痛難忍,她思慮許久還是將小皇子推上那個位子。

  “國不可無君??!”太后牽著小皇子走上明晃晃的殿堂,讓他獨自坐在那把金椅上,自己則在珠簾后輔佐。

  “如今小皇帝有什么喜好嗎?”太后撫上那金色的鳳簪,她需要抓住皇帝的心,讓他相信自己,而不是像前頭那樣不聽話。

  她只需要一個沒有思想的乖巧皇帝,他只需要享樂就好,其他都聽從她。

  “回太后的話,皇帝陛下最近惦記著民間那些小戲法……”宮女恭恭敬敬地奉茶。

  “那就請些人進(jìn)宮來讓皇帝玩玩吧!”太后姿態(tài)優(yōu)雅地拿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

  這茶微苦但余味卻帶著一絲甜味,人也是這樣的。

  一切都要靠自己,才能謀取最大的幸福,將權(quán)力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

  那些苦熬的日子都過去了,那些人再怎么樣也是入了黃泉,沒了命和她爭了!

  她們哪里會想到,曾經(jīng)論家世背景相貌才華都不如她們的女人,掌握著如今的大好江山呢?

  恩寵不過是一時的憐憫,女人要是一輩子全依托男人的那份情意,那才是真的可憐。

  “偏偏這世上那么多人真的信那些花言巧語,被騙了錢財青春的故事都夠說上好幾個晝夜了。情這種東西,皇家都做不到真心長久,更別說那些平頭百姓了?!?p>  “情是話本里的風(fēng)雅,是才子佳人的情意綿綿,終歸是無數(shù)人編織的美夢?!?p>  “世上多的是寡情薄意郎,未出閣的姑娘偏愛那股子風(fēng)流作派,那真心可貴又廉價。倒讓人平白占了便宜瀟灑離去,可那傻姑娘鬧得尋死覓活……”

  “娘娘何出此言?”

  “等你這丫頭出了宮,就知曉了?!?p>  珠簾微動,掩蓋香霧凝結(jié)的憂愁,深夜漫漫,夢伊始。

  四

  “那撫琴的姐姐是誰?”宋玲瓏懶懶地揉了揉眼睛,問一旁哄她起來的侍女。

  侍女小聲說了一句,那天真爛漫的宋玲瓏便想著去見見這位冷美人。

  尋了由頭卻被拒之門外,宋玲瓏不甘心地癟了癟嘴。平日里要什么得不著,這可是她頭一次被拒。

  “她是我哪門子姐姐,不姓宋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野丫頭,得了父親的恩惠進(jìn)了府!連娘親也要受她冷待,真是可惡!”宋玲瓏在秋千上搖晃著,手里的蜜餞也嘗出了幾分酸。

  “呸呸呸,連這果子也討人嫌!”宋玲瓏將蜜餞一股腦丟給了侍女,自己跑回了屋子里。

  小孩子的話總是不打緊,有時候的刻薄輕視也算童言無忌??蛇@丫頭是聽?wèi)T了下人的粗鄙之言,自幼又是嬌生慣養(yǎng),蜜罐里疼著愛著。

  她每次都想要爭個高低,可對方連比的心都沒有。她無形中落了下風(fēng),面子掛不住??蘅尢涮湔f著各種壞話,也隨著大人的寬慰,真正開始輕視厭惡寧歡。

  寧歡獨自坐在屋子里,琴安靜地擺放在一旁。緊閉的門恰到好處地將所有東西拒之門外,只有屋內(nèi)的一盞燈火,搖晃著映出紙上的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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