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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守

卿念雁歸脈脈語(肆)(上)

意守 沈余聲 1956 2024-03-09 22:00:14

  一

  白雪詞走在前面,池雨時落后她兩步。

  兩人尋到了一處平緩之地,打算在此度過一夜,明日再趕路。

  拾來的樹枝積了一小堆,散發(fā)出一小簇火苗。

  火光搖晃在兩人的眼眸中,發(fā)絲垂落在臉頰上,撥動了誰的心弦,褶皺的衣角還是沒有撫平。

  水珠在葉尖滴落,溫?zé)崛牒頃航夂涓蓾?。衣袖撕成小條,沾了水去擦沾染塵土的傷口。

  所幸傷得不深,不影響握筆。白雪詞熟練地包扎,疼痛細微如針扎一般。過了今夜,一切好像都沒那么恐慌了?

  連日的勞累和精神緊張讓她很久都沒有睡個好覺了,今夜,她看了看身邊盯著火光不知道想什么的池雨時,微微安心了些。

  她安靜地閉眼睡去,袖中的匕首貼著她的皮膚,就像是另一重保障。

  池雨時想了很久,其實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多記憶碎片在眼前拼拼湊湊,離都城越近,他就越感覺一種疼痛就要浮出水面。

  記憶里熟悉的疼痛,在溫暖的火光下,就像寒冰遇上久違的春,疼痛退守一方,等待下一個時機攻破他的防線。

  池雨時淺眠了一會,又很快驚醒。他害怕做夢,曾經(jīng)都會重現(xiàn)在夢中,他不敢忘也不能忘。

  眼睛疼得難以視物,他不得不又閉了一會。

  清澈見底的溪水倒映出兩人的臉龐,一前一后小心踩在石頭上。

  池雨時回頭,恍惚間他看見溪水中流淌的是血,鮮紅的讓他感到一陣心悸。他用力閉上眼,再次睜開眼發(fā)現(xiàn)幻象已經(jīng)消失無蹤,只有一尾小魚費勁地想要鉆過石頭縫隙。

  他不再看,白雪詞發(fā)覺池雨時心事重重,但她沒有開口問,只是在原地停了一下,等池雨時回頭恢復(fù)原來的神情才繼續(xù)往前走。

  每個人都有不能言說的秘密,就像陽光也有照不到的角落。

  兩人繼續(xù)往前,枝葉逐漸稀疏,霧色已經(jīng)退至身后。

  白雪詞突然有種回頭的沖動,不是看池雨時,透過裊裊霧氣,她的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似乎她還會回到這里。

  池雨時抬頭,看見白雪詞回望著樹林,她的眼中似乎隱隱有淚,只是一瞬,他想到了擦肩而過的那次欲言又止。

  他的心陷入兩種境地,拉扯著他不知往哪里。他猶豫著往前走一步,可太近了,他又退后一步,仿佛剛剛的動搖不曾發(fā)生。

  他后來回望這數(shù)十年,為自己每次的猶疑而感到一種悔恨。

  他一生面臨三次選擇,他做出了不同的選擇,代價是讓他失去三個最重要的人。

  他的心復(fù)活又死去,就像是一種既定的軌跡,他無路可逃。

  少年意氣不識人心,他困在往事種種,不曾抬頭看明日……

  有所失才有所得,只是當(dāng)他窺見命運的衣角之時,一切都太遲了。

  二

  一座空城出現(xiàn)在眼前,傳聞前朝此地盛行巫蠱之術(shù),甚至有將活人獻祭而食,后來城中之人遭了報應(yīng),相繼得怪病而亡。

  兩人進入此城,城中荒涼,房屋破敗不堪。

  一種疼痛從心間蔓延,白雪詞竟覺著此城自己先前似乎來過,可這是她此生第一次踏足,怎么會有這種錯覺?

  池雨時的耳邊似乎傳來一種詭異的歌謠,疼痛如同細密的雨點敲擊著他的每一寸血肉。

  仿佛有一滴淚落在他的額頭,這座城帶著一種奇異的感覺。接二連三的淚落在他的身上,他仰起頭看著慘白的天色,一抹灰色暈開。

  原來是下雨了啊,白雪詞見他愣在原地不動,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袖。

  池雨時和白雪詞躲在一處像是客棧的地方,幾個窗戶還被木條訂死了。

  簾子還留有半卷碎片,被風(fēng)吹動,將潮濕一遍遍梳洗。

  衣角沉重地垂落,這場大雨下了太久,池雨時和白雪詞依靠角落的一只蠟燭,熬過一個難眠的夜。

  看不清的夢鏡中的臉,模糊的燭光里,紅妝的少女倒在他的懷中,滿手都是血,就像是一種生生世世的詛咒。

  又或許是捧著愛人頭顱哭泣的少女,淚珠在血泊中微不足道,卻讓他疼痛萬分。

  他無數(shù)次想要窺探命運的縫隙,期盼結(jié)局能落到一處,即使相隔萬里,只要心在一起,便是極好的。

  可總要生死兩茫茫,白雪詞來到一個庭院,花樹含著雪等待春風(fēng)吹落暗香一縷。

  相依的夫妻轉(zhuǎn)瞬就成陌路人,一個抱憾終身,一個撒手人寰。

  轉(zhuǎn)身只見秋雨落葉,自己已經(jīng)在橋上,撐傘遙遙相望,伸手卻是一場空。

  一次次擦肩而過,她回望,燈火萬千卻無容身之處。

  伸出手接過一滴雨,她窺見一場大火在遠處燃起。

  小巷里一雙眼透過她,太多變故擊垮了那瘦弱的身影,她伸手卻觸及虛無。

  奇異的粉末在雨夜中被沖刷干凈,就像是掩蓋秘密的罩布。

  三

  白雪詞醒來時,燭火還剩一點,搖搖欲墜的火光映出池雨時紙一般的臉色,他的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變得空洞又絕望。

  長發(fā)被風(fēng)吹起,沾染雨的冰冷,他就這樣近乎死寂地望著半卷簾子,殘破不堪的簾子在風(fēng)雨中掙扎著,宿命展開它的網(wǎng),可它不甘心被吞噬。

  他不知道這樣多久了,就像是一具失去魂靈的軀殼,比起傀儡多一絲恨,比起活人少一分光。

  雨擊打著簾子破敗的頭顱,它不肯低頭折斷它的傲骨,風(fēng)想要將它撕碎,它死守一方……

  終于風(fēng)雨停歇,兩人相對無言,燭火早已熄滅,只剩下心跳聲警告他們都還活著。

  在即將跨過那道黑暗之時,池雨時的聲音就像是風(fēng)雨后的那道簾子,透露著被雨浸濕的沉重。

  “憑什么是我……”他的眼睛盯著近在咫尺的光亮,喉中疼痛隱隱有血腥味。

  那雙眸子終于下了一場雨,濕潤映出亮光,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外面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這種空洞的灰暗中掙脫出來,恢復(fù)了一些往日的神采。

  白雪詞又睡了過去,燭光已經(jīng)消退了,風(fēng)雨依舊。

  她的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是什么夢,讓她皺著眉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留下了嘆息一般的淚。

  淚就這樣淌進細細密密的發(fā)絲中,就像是一縷光錯入了深淵,什么也尋不到。

  那顆紅痣仍在眉尾,卻黯淡了一些。

  她在迷霧中穿梭,眼前晃動的枝葉想要困住她,奇異的香氣讓她有些昏沉。

  她拼命掙扎在陷入黑暗的那一瞬,匕首劃開一道道口子,讓她保持著清醒。

  細細密密的疼痛攀升,她不知道第幾次回到了原點。

  一陣風(fēng)撩開白茫茫,樹枝上熟悉的裙角低垂,那淺色繡花鞋噗通落入湖中。

  那張毫無血色的臉?biāo)趺磿徽J識,那是自己啊。

  她退后幾步,看著眼前的“自己”,像是自愿赴死,平靜地在這高高的樹旁。

  “為什么……”風(fēng)雨還在折騰,她的眼前似乎還是那充滿霧的林子。

  她短暫地清醒了一會兒,又被一種沉重的力量拖入另一場夢境。

  黛紫色在地面上緩緩流動,流蘇發(fā)冠端莊垂落,露出一雙多情眼眸,她似乎是含著笑,可手中的劍還滴落渾濁的血腥氣。

  “怎么?不認識阿姐了嗎?”溫柔隨著對方不配合而散去,露出原本的冰冷。

  她不悅地踢開腳邊冰冷的酒杯,殘余的酒攪合了鮮血,奇異的粉末灑在地上,一場預(yù)謀已久的宮變到了尾聲。

  “你不是志在四方嗎?那這位子就讓給阿姐好了!”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她俯下身從袖中取出糖,剝開糖紙……

  隨后宮中走水,公主為救先帝后身受重傷,皇后養(yǎng)子不知所蹤。

  公主病中一直以淚洗面,在多方勢力的推動下,公主半推半就登上了皇位,發(fā)誓守護好江山。

  到了夢寐以求的位子上才發(fā)覺能力有限,她不得不在幾方實力中周旋。

  或許從年幼時,不同的教導(dǎo)就讓她的野心跟不上能力變化。

  公主成了女帝,背后多種勢力把持朝政,自身難保又渴望權(quán)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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