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殿,
作為慕蘭新帝曾經(jīng)的府邸,即使江玄已經(jīng)搬入寢殿,這里的各種工作也從未懈怠下來,只是稍顯冷清;
但今日,這座宮殿卻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天還只是蒙蒙亮,壽安殿里就燈火通明,宮女太監(jiān)們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府邸的各個角落,
這副熱火朝天的畫卷與院落中的某處角落形成了鮮明對比,
——那里坐著一千五百人,皆著黑衫,他們安靜到了極點,雙目無神。
許正清坐在人群里,一支木制支架穩(wěn)穩(wěn)的撐住他的背部,
很少有人知道,這位看上去有些青澀的青年曾經(jīng)也是個悍將,直到他的脊椎挨了一刀。
這世界并不缺少種種神奇的靈丹妙藥,但那些東西并不是所有人都負擔的起的。
許正清靜靜的坐著,思緒逐漸發(fā)散。
憤世嫉俗?不甘?...那些負面情緒他當然有過,
但他許正清只是個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廢人,那些極端的情緒除了能刺傷自己最親近的人之外,一無是處。
于是,在時間的沖刷下,他心中所有多余的情緒盡數(shù)淡去,余下的只有麻木與慶幸;
是的,許正清很慶幸自己出生在慕蘭帝國。
——連年戰(zhàn)爭自是少不了傷殘之兵,但在處理傷兵一事上,西北大陸諸國其實存在著很大的分歧。
在慕蘭帝國,當士卒的傷勢嚴重到一定程度后,便會被上面的長官遣返,并按照之前累計的功勛,發(fā)下一筆“撫慰金”,平民出身的士兵,最多能領到100枚金幣。
這些錢,放在一些地方偏些的小鎮(zhèn),能夠讓一個平民家庭飽飽的過上十幾年。
因為這件事,慕蘭皇室沒少被人嘲諷,尤其是天冥帝國;
畢竟,在他們那里,當平民出身的士兵實力折損六成后,軍隊中的長官就會親自出手將他們當場格殺,然后再將其親人強征入伍。
說實話,天冥帝國并非沒有從士卒殺上去的強者,但對于這條制度,他們從來緘默不語,甚至有人公開支持。
就好像,弱者沒有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權(quán)利。
這一點,是許正清很難理解的。
但事實是,天冥帝國的做法才是西北大陸的主流。
前幾天,許正清以前的長官找上門來,問他愿不愿意成為一位大人物的......“實驗體”?
應該就是這個詞,據(jù)說是要用他來實驗一種功法。
如果他能活下來,不僅可以痊愈,還能升職加薪......
那位長官說了很多很多,但許正清卻連一點想要聽的興趣都沒有。
——能斷肢重生的功法,哪里是他有資格染指的?
他雖不聰明,但也絕不是傻子。
但許正清還是報名了,
他為的并不是“成功后會如何如何”,而是被選中后,上面發(fā)下來的300枚金幣。
想到這里,許正清眼里出現(xiàn)了些許笑意,
在他癱瘓之后,家里到底還是少了一個收入來源。而他有三個弟弟和兩個妹妹,那30枚金幣的撫恤金根本撐不了多久,前一陣,他無意間偷聽到父母的談話,他們想要賣掉自己最小的妹妹......
但有了這300枚金幣,應該就不用了。
或許還能給小二小三他們添一身新衣服?
許正清的嘴角翹了翹。
就在這時,他忽的聽到有人喊了聲什么,于是滿殿的太監(jiān)宮女盡皆跪拜。
許正清有些好奇的歪了歪頭,看到一位身穿玄色服飾的少年緩步走來。
許多年后,
已經(jīng)成為斗尊強者的瘋狼·許正清還是會想起這個秋天,
自此,孤狼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
江玄抬了抬手,讓這群宮女太監(jiān)起身,他則徑直走到那一千五百人身前,
“我是你們的王,”
在江玄眼里,這一千五百人看起來都是一副面孔,一副“等死”的面孔,這讓他眉頭微蹙;
“現(xiàn)在,孤給你們一次反悔的機會,若是還有牽掛者,可自行離去,”
他看著那些面無表情的人,神色認真,
“孤以慕蘭王之名起誓,沒有人會為難你們?!?p> 沒有人回話。
江玄愣了愣,
看著死氣沉沉的殘兵們,江玄突兀記起,他們就是來送死的,
還是他親自下的命令。
這臉上,除了等死的樣子,還能有什么?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什么虛幻的角色,更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朝氣蓬勃、前仆后繼。
江玄深吸了一口氣,
“來人,帶上所有實力在斗師以下的傷兵隨我來?!?p> “喏!”
......
壽安殿的修煉室內(nèi),
一頭三階魔獸被幾條陰影之力化作的鐐銬死死困住,
這是地龍獸,
在魔獸山脈,地龍獸并非是多么稀罕的魔獸,但它們卻是斗氣大陸上最特別的物種之一,
在成為六階魔獸之前,地龍獸沒有任何攻擊類能力,它們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到了自愈上,
因此,地龍獸在絕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扮演著獵物的角色。
但最簡單的往往是最無解的,
當?shù)佚埆F突破到六階魔獸后,便會產(chǎn)生某種蛻變,到那時,一些弱些的斗宗看到它們都只能掉頭就跑。
但這明顯與眼前這頭三階魔獸沒什么關系,
此刻,這只地龍獸正不斷的掙扎著,出色的危險感知告訴它,它現(xiàn)在的處境很不妙。
在這頭地龍獸身周,一百位赤膊著上身的傷兵仰躺在木床上,每人的身邊都配有一位太監(jiān),嚴陣以待。
江玄則拿著一把小刀,在一位傷兵的心口處全神貫注的雕刻著,奇怪的是,明明刀口入肉很深,卻一直沒有多少鮮血流出。
見到這奇異的一幕,幾位年紀小些的太監(jiān)沒忍住,好奇的瞥了會兒,發(fā)覺與其說江玄是在鐫刻某種古文,倒不如說他是在亂涂亂劃,
但就是這般凌亂的筆畫,湊在一起,竟然孕育出了幾分妖艷的美感,直叫人移不開目光......
而在其他人眼里,那幾位看了傷兵心口處圖案的小太監(jiān)就像是被人鉤走了魂般,呆呆的站在原地,更有甚者,嘴角還露出了癡癡的笑容......
見此,他們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忙別過頭去,再不敢看那些奇異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