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黑暗深邃的空間中,尾焰發(fā)出的幽藍是四周唯一的光源,盡管盯著的時間久了會有一種攝魂般的平靜之感,但廣知道,這可不是什么安靜的燈光,而是萬度的等離子流,而產(chǎn)生它的似地獄一般的聚變器就在身后的層層封鎖中,延伸出來的巨大的散熱片組正把不需要的熱排向太空。從廣的角度來看,就像帆船的帆一樣,巧的是,這艘生于太空,人類史上最快的船的代號就叫“帆”。
“E—44,請即刻前往主控室,準備進行‘攝動操作’,重復(fù),E—44,請即刻前往?!?p> “行了,知道了,mother,不用重復(fù)了?!?p> 廣嘟囔著前往主控室,雖然被起了一個人類的名字,但自己任然不過是一個編號為E—44的生化人,而被稱作mother的確實是這艘船的mother,至少對于冬眠在這艘船上的人來說是這樣,沒有她,在宇宙中只用碳基大腦計算,萬無存活的可能。
“早,廣,嗯,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地球時21時,那,晚上早?!?p> “好啦,您也早,周華先生。”對于給自己起名的周華,廣很尊敬:“不過把您從應(yīng)當睡眠的時間喊醒,真是不好意思哪。”
“哪里,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確保成功,而且我很高興不用加速引擎,那樣就要注射結(jié)構(gòu)強化劑了,不然會在椅子上被擠成泥的,而且注射了也會有強烈的壓迫感,那滋味可不好受,而現(xiàn)在借木星的引力場來彈跳,至少平靜得就像在太平洋上?!敝苋A笑著抱怨道。
木星已經(jīng)是眼前最顯著的物體了,這個橙色的圓盤上一道道平行于赤道線的黑色云帶已清晰可見。那個著名的“大紅斑”像太平洋一樣散發(fā)著詭異而危險的美。
“雖然不需要操作什么,但還是很緊張呢,畢竟那可是一個失誤墜下去就回不來的深淵呢,雖然很美,不是嗎。廣害怕嗎?”
“不清楚,似乎有一些神經(jīng)沖動。冬眠的人呢?他們有感覺嗎?”
“不清楚,我在休斯頓試過一次,就像不會做夢的睡眠,醒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了幾周,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p> “是嗎,這也是周先生不冬眠的原因之一吧?!?p> “恩,可以算吧,不過他們冬眠也挺好的,人多了就會很吵?;蛟S是因為個人信仰和各文明之間的價值觀不同吧,但不管怎樣,在不了解對方文化的情況下就用自己的倫理標準去判斷對方的行為,但又無法完全交流,因而產(chǎn)生各種陰謀,這就是造成矛盾的‘心之壁’吧。”
“您說什么?”“沒什么?!?p> 充斥著視野的木星擋住了太陽,在眼前成了一道磷光的墻,無窮無盡的向四方伸延。此時的他們已經(jīng)接收不到故鄉(xiāng)發(fā)來的訊息了。木星電子流帶來的咝咝音充斥著主控室,在不規(guī)則的間隔中摻雜著類似發(fā)狂的鳥的叫聲,短促而驚顫,就像遠方的驚雷,和人類似乎是那么的漠然,但又是他們現(xiàn)在唯一能捕捉到的波。周華翻著過去的訊息記錄,無盡的孤獨感涌上心頭,他們是離地球最遠的人了,也是最后的人了。
“人總認為自己是征服者,因而不知對自然的敬畏,只有無盡的欲望,就像征服美洲一樣,我們征服了火星,月球。但是爭奪的戰(zhàn)爭卻毀了我們的的母星---地球。像西班牙人帶回維護統(tǒng)治的黃金一樣,我們也得到了‘新生’,但也像巴斯科,皮薩羅之流的所作所為,不久火星上的火藥味也越來越濃。讓我們尋找主公開宣稱是為了學(xué)習(xí)主,但說白了就是盜竊。這是集人類之力造這艘船的原因,但可笑的是,我們起航后,為了爭奪這艘船的歸屬權(quán),他們開了戰(zhàn),還計劃讓艦隊來,可惜那些艦隊全毀在了戰(zhàn)爭里。畢竟,誰得到了主的技術(shù),誰就領(lǐng)先了時代。太空技術(shù),本應(yīng)讓我們更好的生活,卻因為人的貪欲變成了毀滅的推手,軍隊封鎖了空間,沒有人逃脫了出來?!?p> “對不起,這我不能回答,根據(jù)第七規(guī)則第三條,任何誹謗造物主的言論都是禁止的,即使有造物主的誘導(dǎo),也不能產(chǎn)生”,廣回答道。
“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廣,我們…已經(jīng)…沒有家鄉(xiāng)了啊?!?p> 周華端著咖啡杯倚靠在座椅上,主控室里一片寂靜,只有不停旋轉(zhuǎn)來產(chǎn)生重力的離心機不時發(fā)出的摩擦聲和船細微調(diào)整軌道而產(chǎn)生的噴氣聲…
良久,周華開口道:“有機的軀體太脆弱了,或許主只殘留大腦了。而且,就意識的載具而言,大腦也不再必要,你的存在就證明了心靈與機器之間的沖突可以通過共生機制而解決。換言之,你,是更好的我們。你應(yīng)當留下來,去尋找主,這是你......的使命,也是我,我們的?!?p> “或許是主看到了地球這樣一完美的環(huán)境,想要見證一下,但他們面前還有無數(shù)星球,于是他們在月球上留下了“標”。只有在我們找到了標后,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人們認為是自己的意志改造了世界,但或許一切只是‘絕對精神的自我運動’,未來就像混沌運動,只是很難算而已,在客觀上也是被決定的,所以對于智者來說沒有事物是含糊的。主,或許就是智者,他們可能已經(jīng)看到了我們的自取滅亡,或許…你會理解的,你會的?!?p> 廣想到赫拉利曾在《人類簡史》中直言自己不知道人類智慧是如何產(chǎn)生。但就像知道可能引發(fā)神的懲罰卻依然建造了巴別塔一樣,人打開了主的盒子想一窺究竟。真的是主造就了自己的主也毀滅了他們嗎?
“廣,AE-186部件異常,請即刻處理?!?p> “好的,mother?!?p> Mother機械的聲音打破了廣的思緒。現(xiàn)在船上只有廣一個人了。為了使命,周華已和其他人墜入了他們認為美麗的,崇高的歸宿。循著欲望,人類打破了無形的障壁,向主證明了人的價值,但也因欲望將自己推入了毀滅的深。而廣,將循著自己的人類的意志,去尋找主,去告訴世界一個輝煌的文明因欲望毀滅了自己,去阻止悲劇的重演。
“你值得我們寄予使命。我認為我們不需要久等。”周華的聲音在廣腦中響起。
“再見,周華先生,這份寄托,廣收下了?!?p> 流浪在星海之中,就像漂在星空下的太平洋上,窗外是光輝的土星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