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可聽說過刮骨療毒
春半之時(shí),余寒未消,冷風(fēng)裹挾著兩個瘦削的人影入了奇珍閣。
舒宜差汀蘭沏了壺?zé)岵?,親自端了上來:“我還以為你們?nèi)q就會來京城的,這一路盤纏可還夠用?”
葉天士端著茶并不喝,而是用來暖手:“盤纏倒還綽綽有余,我與陸止過了年就從蘇州府出發(fā)了,越往北走越冷,在徐州路遇大雪險(xiǎn)些凍死,歇了些時(shí)日?!?p> 舒宜笑言:“葉神醫(yī)是有大德行的人,怎會薄命喪于風(fēng)雪。不過您為醫(yī)者地理常識也太差了些,北方至少要到四月,天才會暖起來。”
“可不是,入京這一路看著,竟然一片新綠也沒有。話說回來,去年冬天這么冷,你那得了鶴膝風(fēng)的朋友肯定受了不少罪吧!”葉天士托著杯盞,抿了一口。
“如您所料,所以想煩請您進(jìn)過午飯一道去看看,不知道是否有空?!?p> 葉天士趕緊將杯盞放在桌上,拍著手道:“吃飯,吃飯要緊,我看你也是這京城里富甲一方的貴人,總不至于虧待我們師徒,趕緊著!”
舒宜帶著二人去了鴻興樓,又差人去十三爺府上知會。
自上次隨胤禵出征回來,十三爺雖然解了圈禁,得了些許賞賜,卻未能得封什么爵位。
舒宜有時(shí)候覺得皇上太過絕情,他好像并沒有把自己的兒子們當(dāng)成骨肉至親,而是當(dāng)成了政敵,于廢太子、八爺、十三爺都是如此,一朝失寵,萬劫不復(fù)。
十三爺起先還能照常上朝,入了寒冬,鶴膝風(fēng)發(fā)作,行走不便,也同圈禁家中全無分別。
葉天士看過胤祥的膝蓋,出來與舒宜和云婳講:“此病,根源在骨,刮去腐肉重新長好又怎么能醫(yī)治,不過是一遍又一遍的折磨人罷了?!?p> 舒宜嘆息一聲,問道:“那依神醫(yī)之見,如何能治。”
“夫人可聽說過刮骨療毒?”
這聽著就是常人難以忍受之痛的治療方法,舒宜也只在書中讀到過,現(xiàn)代醫(yī)學(xué)中手術(shù)是很平常的事,可在這古代確有著諱莫如深的禁制,古人崇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若非外傷,總不肯輕易傷及體膚。
云婳一時(shí)情急,緊蹙著眉頭,擔(dān)憂地問:“你是說刮骨而治,這常人如何忍得?”
“屋里那位爺可是同意了,其實(shí)用上麻醉藥人倒也沒了神志,神志清醒后最痛,其余只看恢復(fù)如何了?!?p> 十三爺都同意了,二人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借著未暗的天光將葉天士和陸止送出門去。
舒宜向云婳行了辭禮:“神醫(yī)是貴客,我將他們送回客棧去,姐姐,我先告辭了?!?p> “明日,還要麻煩神醫(yī)。”云婳行禮,送別幾人。
沒走幾步,葉天士緩緩道:“夫人,有話要問吧。”
舒宜拱手道:“您是有大本事的人,我怎么敢說問,是求教。”
“夫人請講?!?p> 舒宜斂了目光問道:“有沒有折磨人卻不致死的毒藥?”
“夫人問這個是?”
“大惡之人殺了豈不是讓他太過痛快,況且我也不能殺他,所以想請教您。”
葉天士沉思片刻:“不知夫人聽沒聽過一句話‘閩山多蠱毒,百計(jì)避無由’?!?p> 舒宜眉頭微蹙,詢問道:“蠱毒,我只在書上見過,世間真有此物?”
“有幸在閩地見過,多取蟲蛇之類,以器皿盛之,任其自相蠶食,最后活下來的就是蠱,隨水酒而食。服下以后以人的血肉養(yǎng)護(hù),于五臟六腑行走,時(shí)常蠶食人體,痛不欲生,卻不至死?!?p> 舒宜福身行了個謝禮:“謝謝神醫(yī)解惑?!?p> 葉天士嘆息,叮囑道:“民間多稱之為巫蠱,恐傷及自身,萬望夫人珍重?!?p> “無妨?!笔嬉溯p笑,換了個話題:“入京一路,可有什么見聞。
葉天士攏攏袖子:“沒什么見聞,倒是有熱鬧,山東一帶似有反事,不過規(guī)模很小,不成氣候?!?p> “造反嗎?是何緣故?!?p> 葉天士笑道:“從古至今民反的原因不過賦稅徭役,暴政昏君,此事具體我也不太清楚?!?p> 回府時(shí)已彎月高懸,胤禵又在廊下等她。
舒宜忙下車奔過去,被臺階絆了個趔趄,跌到了胤禵的胸膛里。
她忙移開,生怕自己太重了,讓他吃力:“不是和你說過了,以后不要在這里等我嗎?!?p> “用過晚飯,無事可做,就到門口逛逛,人不常說,飯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嗎?!?p> “撒謊?!?p> 胤禵展開堆疊了五六層的袖口給她看:“我穿這么多,沒有不聽你的話。我自己情愿在這門口做一尊望妻石?!?p> 舒宜被他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逗笑:“什么望妻石,你還會發(fā)明新詞了。”
吱呀一聲,仆人推門,胤禵撩起門帷,屋內(nèi)的馨香暖意襲來。
二人進(jìn)了屋,互相解著斗篷的衣帶。
“你今日去見了誰?”
“葉天士來京了?!?p> “你去十三哥府上?!?p> “嗯?!?p> “能治嗎?”
“說是能,但是要吃些苦頭,治療的方法,倒是讓我想起來你前年在圍場為我受的傷來?!?p> “有那么嚴(yán)重?”
“倒不至于,只是刮骨。這事你別問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同你講。”
胤禵將二人的斗篷掛在衣架上,攜著舒宜往暖塌上坐:“何事比這還重要。”
舒宜伏在熏籠上,緩緩道:“葉天士和我說,山東一帶好像有人聚眾造反。”
胤禵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是有此事,有人上報(bào)?!?p> “是地方官員嗎?”
“是我的人?!?p> “你的人可真多,我一個也不知道?!?p> “你不用管這些事,輕松自在地過。”
舒宜捧著胤禵的臉,碰了碰他的鼻子:“我不要,我要照顧你,照顧你這個活了幾百歲的老妖怪!”
胤禵笑著反駁:“哪有幾百歲,活的最久的一次,也才不到四十吧!哪有將人的年紀(jì)合起來算的?!?p> 舒宜伏在他的膝蓋上,把玩著他手指上的玉扳指:“又沒人像我們這樣活過,我說怎么算就怎么算?!?p> 次日,胤禵上朝,舒宜召興泰來回話。
“廢太子最近可有動向?!?p> “二阿哥府中又進(jìn)了幾個修行煉丹的人。”
“他被圈禁,卻還想長生,怕是還惦記著那皇位呢!”舒宜抬手將藏春香丸放入青瓷點(diǎn)彩熏爐中,笑言:“也是,朝中還有人惦記他呢?!?p> 興泰試探著問:“姐姐想做些什么?”
“此事你不用再管,也不需要稟給胤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