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英理,即便漢斯對法律業(yè)界的了解并不算太多,也聽說過前者的大名。
在1991年6月到1993年6月期間四次逼迫檢察官暫緩起訴,一次使得法官做出無罪審判的檢方噩夢,目前日本最炙手可熱的弁護士,律法女王。
可是,這真的是他們能夠請到的律師嗎……或者換一種說法,擁有這樣寶貴名譽的律師真的愿意幫助他們嗎?坊間傳聞,這位正處于全日本矚目中的律師并不會輕易接下棘手委托,而是在自己另行調(diào)查,確定有足夠的勝算之后才會介入。如果狀況實不可為,漢斯并不覺得對方會選擇幫助自己。但是……如果本身就有顯著勝算的話,聘請這樣昂貴的律師又有何必要?恐怕只有在勝負懸而未決的情況下,才會有人愿意花費異常昂貴的費用來聘請這位昂貴的女王吧?既然如此,對方又為何要特地將這張名片附贈在文件當(dāng)中,仿佛是指定他們向她尋求幫助……
想到這里,原本思緒阻滯的漢斯忽然一愣——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可笑:或許對于一般人來說,妃英理律師是一位非常難以聘請的律師,但對于寫這封信的人來說,甚至完全有可能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雖然信沒有署名,但他卻很確信對方的身份: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在昨天的通夜儀式芳名簿上剛剛見過同樣的書寫手跡。
這封為他們示警的信來自四宮集團的太子,四宮黃光。
可是,這位尊貴的客人,卻又為何要特意花心思提醒他們呢?
……
思索片刻之后,漢斯最終還是收起了這封信,重新向等候室的方向走去。
起訴這些事情先不急,先陪胡桃把教授的葬儀的這最后一部分做完再去討論這些事情——反正也不急在這一兩個小時。
而剛走到等候室,漢斯就看到胡桃他們在往生堂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了出來。
“安城君,”這位工作人員顯然也認識漢斯?!敖淌诘倪z體已經(jīng)火化完畢了,請跟隨小姐一同前來做最終的拾骨吧?!?p> 這就結(jié)束了?漢斯有些錯愕,隨即透過等候室的玻璃看到房間內(nèi)的時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點二十分——也不知道是之前的哪個環(huán)節(jié)耽誤了遠超體感的時間。
接下來便是葬儀的最后一步——這一步做完之后,高橋教授的葬禮便算是正式完成,余下的便只有四十九天內(nèi)的七次悼念工作了。事實上,由于高橋家人丁稀少,所以這樣的祭奠活動是否會正式舉辦還有待商榷,所以現(xiàn)在便可能是整個葬禮會被實際執(zhí)行的最后一步了。
……
在經(jīng)過長時間的焚燒之后,高橋教授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淡黃色的骨架。而站在骨架旁,拿著工作人員提供的小鐵錘的胡桃的神色相當(dāng)猶豫。
漢斯知道她在遲疑什么——教授的骨骼太完整了,為了將殘骸榮納入骨灰盒當(dāng)中……作為唯一親屬的胡桃必須要親手將高橋教授的骨殖敲碎成薄片,再用夾子裝進容器當(dāng)中。而親手敲碎自己的祖父的尸骨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有些……
注意到漢斯看過來的目光,胡桃再也忍不住了,將錘子遞給了他?!鞍渤歉?,你……你來吧?!?p> 說完,她便轉(zhuǎn)過身,埋在宮野志保的懷里,再也不愿看向教授的骨骸。
“……”看著手中的小錘子,又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往生堂的工作人員,在得到許可之后,漢斯舉起小錘,在高橋教授的右側(cè)小腿腿骨上輕輕敲打了一下。
“咚!”這一下的力道似乎有些太大,脆干的腓骨幾乎沒有任何抵抗便被徹底粉碎,而余力未消的鐵錘砸在平臺上,發(fā)出了異常強硬的碰撞聲。
在聽到聲響的一瞬間,胡桃的身體顫抖了一下,而感受到胡桃的異樣的宮野志保也抬起頭,相當(dāng)生氣地瞪了漢斯一眼。
漢斯顯然也沒想到骨骼會如此脆弱,在猶豫了一下之后,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將小錘放在了桌子上。
“?”宮野志保的神色更加不滿——他們需要的只是讓漢斯敲的力氣不要那么大,而不是就這樣撂了挑子。
然而,漢斯接下來的做法卻讓她瞠目結(jié)舌。
從工作人員那里要來了一副手套,漢斯在戴上之后,便伸出一只手,握住了沒有被敲碎的小腿脛骨。
“啪嚓——”隨著一聲清脆而又輕微的,仿佛掰牙簽一般的折斷聲,被漢斯握住的脛骨應(yīng)聲而斷,受力部分更是隨著漢斯的一個捻搓動作化作細碎薄片,從重新張開的手中零落而下。
就這樣,漢斯在旁邊看著的工作人員和宮野志保愕然的目光中,將骨骼一節(jié)節(jié)擠成碎片。最終,頸部以下的所有骨骼都變成了一攤骨渣,只余下頭部和頸部的骨骼相對完整。
“剩下的……應(yīng)該沒有必要再弄碎了吧?”漢斯停下動作,對身旁的工作人員確認著?!肮腔液械捏w積應(yīng)該足夠把剩下的部分完整地收納進去?”
雖然說顱骨確實是漢斯比較難以用手捏碎的部分,但保留下來還是主要考慮到胡桃的心情——粉碎骨殖是為了裝進骨灰盒當(dāng)中,而既然這個目的顯然已經(jīng)可以達到(只需要將骨渣填充到顱骨內(nèi)部),那么又何必要繼續(xù)毀損顱骨這一象征著死者身份的部分呢?
至于頸部……根據(jù)習(xí)俗,這部分是遺骸當(dāng)中最重要的部分,只有胡桃能碰。
“是的,接下來只要將骨灰盛裝進靈龕當(dāng)中,就可以從那邊的門離開了?!惫ぷ魅藛T點頭?!傲硗?,如果您們有儲存的需要的話,我們這里也提供靈龕的存儲服務(wù)……”
“不需要,我會帶回家里。”胡桃搖頭。
“好的,這里是取物夾,請三位動手吧。”
……
火葬場大門外。
“欸,宮野小姐您不一起來嗎?”坐在靈車的駕駛座上,池田有些驚訝地詢問著。
“我就不了,我還有工作要忙?!边@樣說著,宮野志保輕輕擁抱了一下即將上車的胡桃,卻又刻意讓目光避開了就在胡桃身旁,此時正懷抱著骨灰盒的漢斯?!胺浅8兄x池田叔您的協(xié)助?!?p> 而此時此刻,漢斯卻一副神游天外,也完全沒有將宮野志保放在眼里的模樣——雖然也很合理,但漢斯此時并非也在表達自己的情緒,而只是單純在思考接下來該做什么。
無論如何,妃英理律師還是要鼓起勇氣來見一面的,畢竟四宮黃光先生既然已經(jīng)有所指定,便相當(dāng)于為胡桃做出了安排。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不認真對待,多少有些怠慢這位大人物的嫌疑,禍患無窮。
可是,自己這邊的時間也不多啊……如果說那個壞脾氣的機關(guān)長是因為領(lǐng)導(dǎo)整個機關(guān)的事務(wù),所以忙碌的話,那么自己就完全只是因為人手不足,孤掌難鳴而已。然而如果宮野志保不介入的話,能陪伴胡桃應(yīng)對這場官司又只剩下自己一個。
行程表一團糟啊……
“安城哥?”已經(jīng)坐上了車的胡桃輕聲呼喚著漢斯,后者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愣了多久——在不遠處,宮野志保甚至都已經(jīng)打到了一輛出租車。
“那個……胡桃,”騰出一只手,漢斯一邊抱著盒子一同坐上車,一邊從懷中將信件取出?!斑@個,你可能有必要看一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