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悶悶不樂的回到府中。將府中幾名私人幕僚召集起來,向他們訴說了自己遭魏忠賢閉門羹的事情。
而后他問道:“諸位。你們看九千歲如此這般,是什么意思???”
幾個幕僚沉默幾秒后,一人首先說道:“東翁,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九千歲有意庇護那楊重。二是在當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不想節(jié)外生枝。”
崔呈秀揚了揚眉毛:“可我收了別人重金,受托之事豈能不做?而且我都和田爾耕商量好了計劃。又豈能半途而廢?”
另一幕僚說道:“東翁,在下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先生有話直說!”
“東翁既然和錦衣衛(wèi)田都督商洽好了,此事又何必須經(jīng)過九千歲首肯?只要東翁上奏天子,請求徹查此事即可。
查這種里通外敵之事,只能是錦衣衛(wèi),而不是東廠或刑部。那么天子準奏后,只要田都督愿意配合,這事不就辦成了嗎?”
崔呈秀疑慮的說道:“可如此一來,本官豈不是得罪了九千歲?即使他不怪罪于我,以后也不會再將我當成他的心腹?!?p> 幕僚又意味深長的說道:“東翁不要忘了,當下大明天子已不是天啟帝了。以在下觀察和所見,新君盡管對九千歲尊崇如舊,卻是事事提防。
這種情況下,東翁沒必要如往年那般,再對他惟命是從。如此不僅沒有壞處,反而更有利于東翁日后前程。”
崔呈秀聽了這話,深吸了口氣。心想自己若依這幕僚所言行事,無疑是加入一場賭局。
他腦子里又迅速盤算起來,這場賭局有哪幾種結果。自己輸贏的概率有多大,若贏會贏什么?若輸會輸什么?
盤算良久后,他終于下定決心道:“也罷。我也不是他的家奴,沒必要事事都得經(jīng)過他點頭。本官須和田爾耕再議論一番,明日朝會之時便將此事辦了?!?p> 此時有家奴上報道:“啟稟老爺,錦衣衛(wèi)左都督田爾耕將軍求見?!?p> 崔呈秀呵呵笑道:“說曹操曹操到,我正想著去見他的,他自己就來了??炜煺埶M來?!?p> ……
第二日,紫禁城乾清宮大殿,進行了朱由檢登基以來第一次正式朝會。
少年朱由檢望著腳下人影綽綽的諸臣,這才真正感受到天下在自己手中。
朝會上,諸臣紛紛表奏議題。內容最多的還是關于陜西流民和流賊的事。其次是后金建虜?shù)氖隆2贿^這兩件事還不是十分緊迫。
陜西流賊當下不過區(qū)區(qū)萬余烏合之眾,相信會和以往其余地方成氣候的盜匪一樣,朝廷大軍一到便能剿滅。那些流民,隨著賑災的糧食陸續(xù)到位,也應該很快得以解決。
至于建虜,去年他們剛剛遭遇寧遠之敗,汗王努爾哈赤也死了,年初的丁卯之役也沒撈到多大實際好處。想必現(xiàn)在也無力對大明構成什么威脅。
朝會進行了大半個時辰,眼見無人再上奏表,秉禮的太監(jiān)便要宣唱退朝。此時,崔呈秀高聲說道:“陛下,臣有表上奏?!?p> 龍椅上,微閉雙眼,似乎昏昏欲睡的朱由校睜開了眼睛,說道:“哦,崔愛卿有何事要奏?”
“最近,市井之中有大量傳言,奴兒干都指揮使楊重,有勾連媾和后金建虜之舉。臣收集了這些傳言,全記載于這奏表中?!?p> 朱由校對楊重這個名字自然有印象,笑道:“市井傳聞豈能當真?崔愛卿過慮了?!?p> “陛下。市井傳聞自然是當不得真,但是世上絕無空穴來風之理。臣對這些傳言細細推敲,認為十有七八是真實的。
那楊重借著丁卯之役,占據(jù)了朝鮮南部大島濟州島。從濟州到天津衛(wèi)不過三四日水路航程。若他真與建虜聯(lián)合侵我大明,后果更不堪設想。朝廷不能不防啊。不管真假,總得有司去查探一番為好?!?p> 崔呈秀說完,殿堂上暫時寂靜了兩三秒時間。這個期間,崔呈秀向附近的田爾耕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跟上。田爾耕正要開口時,朱由檢卻說道:“廠臣,你對此事怎么看?”
眾臣的目光齊齊向最前排的魏忠賢望去。魏忠賢面無表情道:“奴婢對此不甚了解,一切旦憑陛下裁斷。”
一人卻跟著說道:“陛下。臣以為此事不能貿然派有司介入。”
朱由檢定睛一看,卻是太常寺卿楊維垣。此人身份很是特殊,曾助魏忠賢排擠過東林黨,但卻并非魏忠賢的死黨。
朱由檢隨即問道:“為何?”
“那楊重是土官,人又不在中原。在海外自領本部兵馬。朝廷又不能拿他本人怎么樣。
這市井傳言若是假的,朝廷這番動作難免會寒了他的心,反而讓他真的與朝廷離心離德。
即便是真的,朝廷該怎么辦呢?要抄沒其產(chǎn),株連親屬嗎?那不是逼迫他明著與朝廷攤牌嗎?他即便真的與后金媾和,也可能只是出于自保。但朝廷真這么處置他,他便真可能對大明心懷恨意,助金攻明了啊!”
他話剛說完,又有一名言官說道:“陛下。以臣所知的情況,這些傳言是一個多月前的傳言,現(xiàn)在與楊重相關的傳聞又是另一個說法,與這些傳言完全相反。
陛下請想,遠在中原萬里之外的一個土官,怎么會被市井小民突然關心起來?所以,臣以為,此前傳言是有人故意作祟,很可能就是建虜?shù)碾x間之計。當不得真?!?p> 崔呈秀腦門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一個勁的暗示田爾耕,但后者卻打了退堂鼓,一言不發(fā)。
朱由檢開口道:“好吧,朕對此事已心中有數(shù)了。先擱置一旁,看看再說吧?!?p> 說罷他對秉禮的太監(jiān)使了個眼色,便起身向殿后走去。隨著一聲“退朝”的尖聲宣喝,諸臣也向殿外魚貫而出。
崔呈秀在換靴處換靴時,剛好與魏忠賢打了照面。魏忠賢還是面無表情,連看都沒看他一眼。這讓崔呈秀心里七上八下,隱隱預感到自己有禍事要上身。
朱由檢沒回寢殿,而是直接來到書房,不一會王承恩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