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不爽

　　這銅爐為四方折肩形，鑄造規(guī)整。爐身灑飾金片，華麗富貴，古樸典雅，底落“大明宣德年制”款。

　　在古玩界，宣德爐是一個傳說，真正的宣德爐，是指明宣宗在宣德三年參與設(shè)計臨造的銅香爐，簡稱“宣爐”。

　　據(jù)說，因為要保證香爐的質(zhì)量，用來制作香爐的紅銅，必須精煉十二遍，煉一遍，就少一些，十二遍全煉下來，原料大約只剩下三分之一，之后又要加入金銀等幾十種貴金屬，所以宣德爐不容易生銅銹，若是一只保存得很好的宣德爐，流傳到現(xiàn)在，可以跟新的一樣。

　　歷史上，鑄造出來的宣德爐一共只有三千只，后來因為歷史原因，很少有流傳于世。再加上，宣德爐問世后，就連當(dāng)年部分主管的官員，也都依照宣德爐的圖紙和工藝程序進行仿造，民間更是不勝枚舉，所以現(xiàn)在流傳下來的宣德爐，基本都是仿造的。

　　葉晉手中的這件宣德爐當(dāng)然也不是真品，他之所以感興趣，除了它造型獨特，也是因為想試試昨天交流會上，聽說的一種鑒別技巧。

　　他拿著香爐，用手指一彈，就聽到“噔”的一聲，接下來，聲音卻戛然而止，就好像被吃掉了一樣。按照他昨天聽到的說法，這種表現(xiàn)就證明，這只爐子是明清時期的老爐。

　　之所以有這種現(xiàn)象，是因為老爐子因為長時間的風(fēng)化，內(nèi)部結(jié)構(gòu)會有所變化，分子之間漸漸被隔離，就好像電路斷路了一樣。

　　而新爐因為內(nèi)部還沒有分離開，所以彈擊的聲音就會在表面來回環(huán)繞，哪怕強行氧化，內(nèi)部也是新的，依然不會像老爐那樣的表現(xiàn)。

　　既然認為是老爐，而且包漿看著也挺自然，只要價錢合適，葉晉覺得可以買下來，至少能證實上面的說法對不對。

　　“老板，這爐子怎么賣？”

　　“八千！”攤主伸出手比畫了一下。

　　葉晉只是為了試試新學(xué)的技巧，并不能肯定香爐的真?zhèn)?，這個價錢，他肯定不會買的，不過古玩買賣，討價還價是必經(jīng)之路。

　　他念頭一轉(zhuǎn)，想到一個主意，故意拿著香爐彈了彈：“老板，你聽這聲音發(fā)悶，一點都不清脆，要是一兩百我拿回家玩玩也就算了，你這個價錢就算了吧?！?p>　　攤主看到葉晉的動作，心里一樂，覺得葉晉就是一棒槌，當(dāng)即說道：“這可是老爐，我這個價錢可不貴了，不過能遇到你，也算是有緣，我算你便宜一點，六千吧?！?p>　　葉晉由這番話，判斷攤主知道的有限，既然這樣，狠狠往下砍就是了，兩人一番你來我往，最終以480元成交。

　　付了錢，葉晉拿著攤主用報紙包好的香爐，發(fā)現(xiàn)旁邊那位，還在慢悠悠地打量著手中的瓷器，讓那攤主都等得不耐煩了，催促起來。

　　那人也顯得不太好意思，向攤主伸出了手：“老板，搭個手吧?！?p>　　這是以往古玩行業(yè)交易時的還價方式，成交價錢都是在袖筒里來去，通過肢體語言討價還價而不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報價，因為在古玩買賣中是很忌諱自己的報價被第三者聽到的，無論是賣家還是買家都是這種心理。

　　葉晉雖然知道這種討價還價的方式，但并不了解具體手勢是什么意思，今天見到，覺得有必要學(xué)習(xí)一下，說不定以后有用到的機會。

　　雙方談好了價錢，買家卻翻遍了口袋，都湊不夠錢來，表情頗為尷尬：“老板，能不能等我一會兒，我回去取了錢就來?！?p>　　攤主很爽快地同意了：“行，不過我最多等你一個小時，過時不候?！?p>　　“一個小時足夠了，麻煩你了?！辟I家急匆匆地離開了。

　　葉晉暗自搖了搖頭，看來和這件瓷器無緣了，便走向別的攤位。

　　隨著時間推移，葉晉還是沒什么收獲，一些小玩意兒買下來轉(zhuǎn)個手，或許能賺兩三百，但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看不上了，讓他不禁感慨，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當(dāng)葉晉快走到清水街盡頭時，看到前面不遠處有個小攤，上面擺得都是銅錢，攤主還放了一塊硬板紙。他好奇之余走過去看了看，原來硬板紙上寫的是“收購銅錢”。

　　葉晉對銅錢不感興趣，不過走之前還是看了下地攤上的銅錢。

　　如果要讓他分辨一枚銅錢的質(zhì)地、銹色是不是真的，他看不出來，但他可以確認，至少眼前這些銅錢，很可能都有問題。

　　原因很簡單，他現(xiàn)在精通書法，看得出銅錢上的字體不對。

　　在古代，一枚小小的銅錢，最終的版別要讓皇帝定奪，所以集中了當(dāng)時最有水平的書法家和匠師，造不好，那是要掉腦袋的。

　　就說葉晉手上拿的大明通寶，它是南明監(jiān)國魯王朱以海在監(jiān)國時鑄造，當(dāng)時也不敢馬虎，真銅錢的字跡肯定俊朗清晰。但造假者不可能花費大價錢，做到當(dāng)時的工藝，現(xiàn)在造假錢，常常用普通的翻砂法，于是便會導(dǎo)致不少小問題，比如字體不平整，模糊等等。

　　再有，攤位上的大明通寶還有好幾枚，這些銅錢版別看起來一模一樣，有些甚至連細小的缺陷都一樣，這明顯是不可能的。

　　既然都是假銅錢，葉晉自然沒有絲毫興趣，但心里也有些奇怪，這人進這么多的假銅錢干嘛，貴是不貴，但這么假的銅錢能賺到錢嗎？

　　可能是覺得葉晉年輕，攤主主動開口道：“小兄弟真是好眼力，這大明通寶可不好找，這市面上，也就我這里有幾枚，你要的話，我可以便宜一點給你?！?p>　　葉晉對這些假銅錢一點興趣都沒有，搖了搖頭，就將銅錢還了回去。

　　這個時候，一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女生走了過來，怯生生地問道：“老板，你這里的銅錢怎么賣啊？”

　　這話一聽就知道，女生是個不懂行的，不然哪會這么問。

　　攤主打量了一下女生，心里一樂，說道：“這銅錢嘛，也分朝代的，各個朝代的價錢不一樣，你看這個大明通寶是一塊錢一枚，康熙通寶是三毛錢一枚，小姑娘，你要買哪個??？”

　　葉晉心里撇了撇嘴，這家伙真是謊話連篇，這大明通寶鑄量少，怎么也不可能只要一塊錢一枚，況且這人剛才跟他說的時候，還一副特別珍貴的樣子，現(xiàn)在卻又這么說，顯然別有用心。

　　小姑娘聽了攤主的話，捏著她的小挎包，看起來頗為糾結(jié)的樣子。

　　葉晉頓時恍然大悟，他明白了，攤主的用意就是想要壓低真銅錢的價格，小姑娘不識銅錢真假，還以為地攤上的銅錢是真的，如果她要賣銅錢，肯定不會比攤主的賣價高。

　　說簡單一點，就是人為制造一個“市場價”，用這種方法把真銅錢的價格壓下來了，攤主的成本也就下來了。至于有人覺得太便宜，舍不得賣也沒關(guān)系，這么低的價格，一般也只有銅錢多的才會賣，只要能做成一次，收上幾十枚，就能賺上幾百塊錢。

　　所以古玩行業(yè)的一些從業(yè)者，真的很雞賊，為了賺錢，什么辦法都能想得到。

　　對于這種行為，葉晉頗為看不起，他自認不是君子，但也不會做這種勾當(dāng)，而且讓他頗為惱火的是，這攤主剛才還給了他一個兇狠的眼神，顯然在威脅他不要亂說。

　　他倒不是怕了對方，只是礙于古玩這行的規(guī)矩，如果這個時候亂說話，就是斷了人家財路，哪怕對方打了他，別人也不會覺得他占理，既然進了這個圈子，就要按照這個圈子的規(guī)矩行事。

　　但他心里怎么就這么不得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