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藥的屋子就在溫泉屋的外間,熱氣不斷從隔壁騰涌過來,整個屋里熱得很,蘭珽的臉上也微微發(fā)燙。
他看著面前的女子,墨發(fā)如云,膚白勝雪,如鴉羽般濃密的睫羽在雪膚之上投下小小一片扇形陰影,她此時正神情專注地處理著自己身上的傷口,渾然不覺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近在咫尺。
大燕民風(fēng)開放,女子也可在外行走,何況他們都算是江湖兒女,更是不拘小節(jié)。
但是就算再不拘小節(jié),大家心里還是有男女之分,從來沒有姑娘面對男子的身體,像林舒這般……坦然。
“盯著我看什么?”林舒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蘭珽的目光一直看著自己。
這么近的距離,如果都不能感知到別人的目光,那林舒都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墳頭草已經(jīng)長多高了。
她之前不說,是不想蘭珽尷尬,他一貫?zāi)樒け?,誰知道他還越盯越緊。
蘭珽的喉結(jié)不自覺地滑動了兩下:“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現(xiàn)在這樣,有點太近了……”
他很努力地委婉暗示著。
聞言,林舒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本來如上好羊脂玉的俊臉如今已經(jīng)染上一片嫣紅。
剛剛林舒猝不及防地抬眼,似乎還嚇到了他,微微睜大的琥珀色眼睛里還有一絲想要遮掩過去、稍縱即逝的緊張。
林舒立即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但她裝作不知:“你的臉怎么這么紅,是不是生病了?!?p> 說著還要伸手去探蘭珽的額頭。
蘭珽預(yù)想當(dāng)中的冰涼小手并沒有拂上他的額頭,反而額前一痛,被彈了一個腦瓜崩。
清脆悅耳。
“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從腦袋里面彈出去?!绷质嫘臐M意足地收回了手,“你的傷口都這樣了,還在在意給你上藥的人應(yīng)該是男是女?”
蘭珽之前也是這樣,明明在昏迷之時,還能任由茱萸擺布上藥,等醒過來后就找機會拒絕了茱萸為他上藥,反而目光灼灼地盯上了龍仡軻。
專業(yè)的事情不讓專業(yè)的人去做,龍仡軻由龍神帶大,皮糙肉厚非常人能比,他能懂什么叫好好上藥?
每次龍仡軻給蘭珽上完藥,都能痛出他一身汗來,偏偏他還不愿喊出來,怕被茱萸聽見,然后再不放心地接過給他上藥的事情。
有時候,不珍惜性命是得有些教訓(xùn)的。
所以,林舒就這么一路聽著他悶吭著折騰自己。
上完藥,林舒拿著布條給他包扎:“要是你當(dāng)初好好讓茱萸給你上藥,現(xiàn)在傷口應(yīng)該都快好了,還用得著被我抓著上藥?”
原來她那時候有留意自己的情況,蘭珽的心里滑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但在這件事情上,他還是堅持自己從小受的教導(dǎo):“男女授受不親,禮也。”
林舒語氣沉了下去:“嫂溺,則援之以手乎?”
“嫂溺不援,是豺狼也。”蘭珽自然接上。
“既然你看過這篇,就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權(quán)也’?!绷质媸稚弦痪o,拉得蘭珽傷口一疼,“命在旦夕時,也有權(quán)宜之法?!?p> “你這樣桎梏于男女身份,卻忘記茱萸是醫(yī)者,醫(yī)者眼中只有傷患,這才是對茱萸的失禮?!?p> 蘭珽沒有反駁,他知道林舒說的是對的,但他有一個困擾許久的問題:“茱萸姑娘是醫(yī)者,不算在其中,是我不知變通,不敬醫(yī)者。那林舒,你呢?”
滄州初遇,就干脆利落地讓自己給她脫衣削箭,一路走來也沒有避諱過男女之防,現(xiàn)在還親自為自己上藥……
“我?”林舒聞言,輕笑出聲,幽深漂亮的眼眸上下掃視著蘭珽暴露在自己眼前的肌膚,寬肩窄背,曲線優(yōu)美,“你覺得呢?”
最后的語調(diào)還刻意拖長,像是拖著一個小鉤子。
林舒眼含癡迷地伸出手,似乎要細細描摹蘭珽的眉眼。
蘭珽愣愣地看著她,一時之間也沒想起阻攔,直到那只白皙修長的手離自己的眼睛越來越近。
第二個腦瓜崩又狠狠彈在了額頭上。
“我的眼里只有活人和死人之分?!?p> 此時已經(jīng)包扎完畢,林舒抓起蘭珽的衣服,給他好好攏上:“我的過往與常人不一樣,還能活著就已是萬幸。于我而言,生死之外無大事,僅此而已?!?p> “當(dāng)初是你要救我的,既然我愿承你的情活下去,就不會輕易去死?!?p> “同樣的,我也不想看見你們有什么不測,更不要因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折損?!绷质媾牧伺奶m珽的肩膀,“生死之前,你絕不能給自己道禮上的負擔(dān),一定先要好好保重自己的性命。”
林舒是真的很擔(dān)心蘭珽。
他武功不弱,一看就知道是從小名師教導(dǎo),走的是中正平和的路子。
若只是比武,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自己要贏下他也是有些困難的。
但他之后要踏進的是江湖,是殺人場。
他的對手是修羅道那群殺人如麻的殺手,就算以命相搏都是九死一生,若蘭珽還是這么一副克己復(fù)禮的君子做派,那不如讓自己現(xiàn)在就把他埋了,還能有塊碑,不至于尸骨無存。
林舒笑著搖搖頭,打消掉自己心里這個莫名冒出的念頭,最近自己也真是松懈下來了,還有心情玩笑。
她正色下來,對著蘭珽說道:“我有正事要與你商議?!?p> 蘭珽整理好衣服,兩人這才回到主院。
主院書房里,丫鬟奉茶之后又全部退了出去。
林舒將面見秦王之后的顧慮,盡數(shù)告訴了蘭珽。
沒什么好隱瞞的,她只是單純不想再做一把殺人刀。
蘭珽端起香茗品了一口,略燙。
放下茶盞,他帶著幾分好笑地看向林舒:“原來你擔(dān)憂的是這事?!?p> “林舒,你之前應(yīng)該是見過秦王殿下的。”蘭珽說道。
“嗯,見過兩次?!?p> 當(dāng)初護送青嵐去秦王府時,以林舒的身份見過一次,后來刺殺秦王時,也用過歸鞘的身份通風(fēng)報信。
“有什么關(guān)系嗎?”林舒不解問道。
“那你覺得秦王殿下是個怎樣的人?”蘭珽引導(dǎo)著她。
雖只見過兩面,但林舒的確有暗中觀察過這位秦王的為人作風(fēng),不然也不能放心把青嵐交給他。
“韜光逐藪,含章未曜?!绷质嫠妓髦?,謹慎說道。
“殿下現(xiàn)在的確是在韜光養(yǎng)晦?!碧m珽點頭稱是。
他已經(jīng)知道了林舒對秦王了解不多,隨即寬慰林舒道:“等之后面見殿下,你就知道殿下是一位正直君子,絕不會讓你去濫殺無辜。”
二哈不在線
林舒:是有點困難,但不多(我可能會輸,但你絕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