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處理
“趙大姐，你應該無大礙了吧？”高傅青從主座上站起，走到趙大姐的旁邊，關切地問道。
趙大姐沖著葉大娘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才回答高傅青道：“高員外，多謝您的關心。我還死不了?！?p> 而后，趙大姐話鋒一轉，音調(diào)陡然提高，對著圍在四周的眾人說道：“但是，這事沒完！”
待得重新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后，趙大姐才繼續(xù)開口道：“大家剛才都看見了吧？這個老不死的婆娘想殺了我！她竟然想殺了我！我只是個普通人啊，就是個只會種莊稼的農(nóng)民，我招誰惹誰了？我之前說，這個老婆娘和她兒子是將那妖怪招來的罪魁禍首。現(xiàn)在看來，我錯了，他們并不是罪魁禍首?！?p> 趙大姐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又四面看了看，確定所有人都在聽自己說話后，抬手指著葉大娘聲嘶力竭地喊道。
“他們分明就是妖怪??！”
此話一出，猶如一塊巨石猛地砸進本來平靜無波的大湖中，掀起數(shù)丈水花。
可是沒等人們說話，趙大姐再次開口說道：“我為什么這么說？大家，你們看，妖怪是她兒子招來的吧？她兒子也被妖怪抓走了吧？可是為什么其他被妖怪抓走的人都好好地回來了，偏偏她兒子沒回來？她兒子肯定也是妖怪變得，被那神僧當場給打死了，當然回不來了！”
“咳……”豬八戒適時地咳嗽一聲。
身后有人反應過來，說道：“對呀！神僧就在這里，咱們，問個明白！”
多數(shù)人也跟著附和起來，豬八戒這才說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葉大娘她的兒子，確確實實是被那妖怪給害死了?！?p> 正當有人開始點頭，表示相信豬八戒時，趙大姐繼續(xù)說道：“還有??！這個老妖婆剛才掐我的時候使出了那么大的勁兒，還需要好幾個人才能救得了我。各位，你們好好想想，一個正常的老太太能有多大的力氣？這個老婆娘，分明便是妖怪變得！”
人群瞬間恐慌起來，嗡嗡地議論著，很有可能他們認識這么多年的葉大娘便是一只妖怪。這如何不教人害怕？
這時，高傅青率先抬起手向下虛按，大聲地說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請大家，聽我高某人說幾句?！?p> 高傅青的面子在高老莊確實大的很，人們都買賬，會客廳中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高傅青說道：“大家。葉大娘是不是妖怪，我們并不知道?？墒?，我知道，此刻此地便有一位神僧坐在那里。為何，我們不向神僧請教請教呢？”
高傅青的話點醒了眾人，于是所有人齊刷刷地看向豬八戒，贊同高傅青詢問豬八戒的附和聲響起。
豬八戒終于得到了大家的重視，清了清嗓子，站起身雙手合十地說道：“諸位鄉(xiāng)親們，貧僧確有些法子辨別人妖之分。可是，根據(jù)貧僧的法子來看，葉大娘并不像個妖怪?！?p> 趙大姐卻不領豬八戒的情，緊接著說道：“神僧，你也說了，并不像?？赡苓@老妖婆披了層人皮，你能分辨出來嗎？”
豬八戒見趙大姐依然窮追不舍，隱隱地生出怒氣來，便要站起理論，不料剛剛撐起身，便感到金蟬子在后面頗為隱蔽地拽了拽自己的袖子，豬八戒只好順從地坐下，沒再說話。
胡生看到了師傅的動作，也頗為不解，可是師傅并沒跟自己和師兄解釋，胡生也只好暫時壓下心頭的困惑。
趙大姐看到豬八戒無奈地坐下，一臉得意地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tài)說道：“怎么樣？神僧，你也承認你錯了吧？你吖，再厲害也還是肉眼凡胎，一定是被這心里深沉的老妖婆騙了！老妖婆，我告訴你，你的把戲已經(jīng)被我們大家識破了！現(xiàn)如今神僧在此，他一定不會放過你，你必定將要同那蛇妖一般下場！大家，我說的對不對呀？！”
人群終于徹底炸開鍋來。人們或指著葉大娘跟著臭罵，或為在高老莊與一只“妖怪”做鄉(xiāng)親一同生活至今而心有余悸。
“趙大姐說的對！你這只老妖婆，趕快去死吧！”
“神僧，快殺了她！救救我們這些普通人吧！”
一時間，咒罵怒斥鋪天蓋地，如一朵朵排天巨浪向跪坐在地上孤立無援的葉大娘翻涌而來，可葉大娘依然目無聚焦，毫無反應。
“師傅！”豬八戒見狀，實在按捺不住了，這葉大娘分明便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家，怎能遭此大辱？豬八戒轉過頭看向旁邊的金蟬子，急切地低聲喚道。
胡生也一臉焦急，跟著看向師傅，希冀著師傅金蟬子能使出什么大法力扭轉事態(tài)。
可金蟬子只是眉頭微皺，面無表情，輕輕地搖著頭。
這一搖頭，仿佛便將葉大娘推入了無底深淵。在胡生的眼里，此時只有師傅和師兄能夠力挽狂瀾，將全莊的人的看法改變，可師傅的表現(xiàn)，無疑等于宣判了葉大娘的極刑。
本來一直安靜無言的高傅青，也再坐不住了，遲疑地站起身，走到豬八戒的身邊。
正當高傅青思襯著如何開口請豬八戒處理眼前的“妖怪”時，金蟬子急忙站起來走上前去，趕在前面大聲說道：“各位，請安靜一下。聽我說一句?！?p> 周圍的人群聲音慢慢止住，人們一個個地看向金蟬子。胡生一喜，師傅果然還是出家人，救人乃天經(jīng)地義，此刻葉大娘的困境應該便要迎刃而解了。
金蟬子等到人們都安靜下來，才繼續(xù)說道：“各位，神僧乃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為懷，既然葉大娘沒有傷害過大家，神僧便不會取她性命。只要葉大娘在此發(fā)誓，承諾日后不會傷害任何人的性命，并離開高老莊，就是一條活路?！?p> 人們經(jīng)過短暫的寂靜思考之后，雖然仍心有不甘但還是接受了金蟬子的說法。
說得清楚些，此時只有豬八戒有能力決定葉大娘的生死，其他人，包括趙大姐，再如何地想將葉大娘置于死地，他們也不敢對妖怪真的做什么。
“聽見沒有？！神僧讓你滾阿！”
“快滾！滾出我們高老莊！”
隨著零零散散地罵聲響起，人群又嘈雜起來，充斥著“滾”的字眼，胡生只覺得尖利到刺耳。
最后還是高傅青一錘定音。
給了葉大娘半天的時間，現(xiàn)在準許葉大娘回家收拾行李備些干糧，但午時一到，必須要離開高老莊。
最后，葉大娘還是一句話都沒說，眼神透著死一般的沉寂，就那么慢慢撐著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會客廳去。
待到葉大娘離開后，眾人在相約午時一同前往葉大娘家門口趕人后，也零零散散地告辭離開。其中以趙大姐身邊的人數(shù)為最多，聽著趙大姐分享與“妖怪”戰(zhàn)斗的細節(jié)與心得，人們不時發(fā)出贊嘆與欽佩的聲音。
等到會客廳終于重歸寧靜，只剩下高傅青及金蟬子三人后。高傅青向豬八戒尊聲道：“神僧，弊府上已將齋宴備好。請神僧……移步與高某人去那膳廳填飽肚子？”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謝謝高員外！”一聽到有吃的，豬八戒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將其他的所有事情都拋在了腦后，趕忙起身。
“好！請?！备吒登嘁姞?，便也俯身做了一請，而后帶著豬八戒離開了會客廳。
金蟬子看到高傅青和豬八戒走了出去，便也站起身，低頭看著一旁的胡生，說道：“徒兒，折騰了一夜，也累壞了吧？走吧，一起去吃點齋飯，好生休息一下?！?p> 可胡生卻定定地坐在座椅上，眉頭緊鎖，一言不發(fā)，也不搭理金蟬子。
金蟬子看到胡生這幅樣子，會心地一笑，卻沒直接道出原委，而是蹲下身子，與胡生的腦袋一平，假裝疑惑地問道：“徒兒，有何不妥？……肚子疼？”
胡生搖了搖頭，沒說話。
金蟬子便又問道：“那……是走了許久，腳不舒服了？沒關系，咱們便在這高府上多住幾天，待徒兒修養(yǎng)好了，再上路?！?p> 胡生還是搖著頭，不說話。
金蟬子只好一臉委屈地說道：“那徒兒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說出來，師傅的醫(yī)術好，一定給你醫(yī)好！”
胡生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師傅，徒兒不懂……”
金蟬子說道：“哦？徒兒有何不懂之處？說出來，給師傅聽聽？”
胡生嘆了口氣，說道：“師傅，徒兒拙見……徒兒覺得，葉大娘本不該是這種結果的?！?p> 金蟬子說道：“為何呢？”
“葉大娘并不是妖怪，而且她也很可憐的！她的兒子也被那修足給吃了。為何人們要這么對她……”
說著說著，胡生終于壯起膽子，質(zhì)疑起師傅來。
“師傅，你跟師兄那么厲害，一定有辦法救葉大娘的。可是，可是為何你只是順著那些人的意思說話？還讓葉大娘離開高老莊……師傅，葉大娘年齡那么大了，讓她獨自一人離開家，她可怎么能過得下去呀……”
胡生埋怨起師傅來，說著說著鼻子一酸。
金蟬子寵溺地摸著胡生的小光頭，嘆了口氣，解釋道：“徒兒。有時候，就算是佛，也無能為力的阿……佛可以渡人，可是人若不信佛，如何能渡得……”
葉大娘在眾人的眼里，已經(jīng)是一個妖怪了?？v然金蟬子豬八戒有天大本事，也不能將“妖怪”變成人，也改變不了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