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壓抑的本能
清晨時的樹林中滿是晶瑩露水，將胡生的衣衫接近打濕。胡生就這么敞著在野林中躺了一宿，凍得不輕，只感覺鼻頭冰涼，打了個寒顫。
“這是……”胡生突然感覺手下壓著什么東西，抬手一看，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羽刃。胡生先是一愣，接著反應(yīng)過來應(yīng)該是林夕昨天夜里放在這的，于是撿起羽刃重新揣到自己的懷里，貼身放好。
此時的林夕已經(jīng)變回人形模樣，不過睡著的時候眉頭緊皺，面色蒼白，表情有些遲疑，看起來昨夜變回本體模樣對林夕身體的傷害極大。
胡生見到林夕如此差的臉色，連忙止住言語，一臉關(guān)切地看著林夕，同時小心地挪動著身體，生怕把林夕打擾醒來。
可雖然胡生的動作已經(jīng)盡可能的溫柔了，卻還是沒能讓林夕繼續(xù)休息下去。
林夕的眼皮微動，慢慢地睜開雙眼，看向胡生，輕聲說道：“胡生哥哥，你醒了……”
胡生點了點頭，連忙對林夕關(guān)切地說道：“看你這個樣子，一定是昨天夜里消耗的體能太多了。還這樣子睡了一宿，可千萬別著涼了。來，快把這件衣服披到身上去?！闭f著，胡生將自己的外套脫下，就要蓋到林夕身上去。
林夕從迷糊中徹底清醒過來，眨了眨眼想起了昨天夜里發(fā)生的所有事情，緊張地低呼了一聲，突然從地上坐起。
胡生被林夕的動作嚇了一跳，接著反應(yīng)過來林夕實在是過于緊張，便也跟著坐起身，將外套披在林夕的背上，安慰道：“沒事的，都過去了?！?p> 而后，胡生突然吃痛，“嘶”地倒了一口涼氣。原來昨夜羊皮大氅幾人對胡生的一頓拳打腳踢留下了不少的傷口，此時胡生一活動身子，傷痛遍布了全身。
“胡生哥哥，你沒事吧？！”林夕的注意力瞬間被胡生吸引過去，連忙扶著胡生的后背，關(guān)切地問道。
“不礙事的，你胡生哥哥沒那么金貴。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胡生朝林夕安慰地笑了笑，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幾個強盜，給胡生哥哥打成這個樣子，真是該死！”林夕憤怒地揮了揮拳頭，咒罵著羊皮大氅五人。緊接著林夕又緊張害怕起來，往胡生身邊靠了靠，說道：“胡生哥哥。那幾個強盜都走了吧？不會再回來了吧？”
胡生聽聞林夕的話，突然覺得有些疑惑。昨天晚上，追來的那三個強盜，不是全被變回雪狐梟模樣之后的林夕給殺了嗎？難道林夕給忘了？不然為何會說出這種話？
“胡生哥哥，你怎么了？想什么呢？”林夕察覺到了胡生的異常，偏頭問道。
“林……林夕，難道……”胡生看著一臉不知情模樣的林夕，糾結(jié)了半晌，試探性地繼續(xù)問道：“難道，你不記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昨天晚上？……”林夕愣了愣，接著皺起眉頭沉浸在回憶當中，緩緩地說道：“昨天晚上，我眼看著胡生哥哥你被那幾個強盜圍在中間拳打腳踢，一時情急之下，突然覺得頭疼欲裂，渾身像被火燒一樣……后來，后來我就昏過去了，還做了個夢，夢到，我飛起來了……后面的就記不太清了。”
胡生怔怔地看著林夕，憋了半天，從嘴里蹦出幾個字來：“可能不是夢……”
“不是夢？”林夕明顯沒明白胡生言語中的意思，面帶遲疑地說道：“可是我確實昏過去了啊，一點知覺都沒有了……再醒來，就看到胡生哥哥你在我面前了?！?p> 胡生知道，林夕可能是因為身體吃不消變換本體所帶來的消耗和壓力，所以出現(xiàn)了短暫性失憶的情況。
林夕一時間不知到底該如何對林夕解釋這件事情，正糾結(jié)地撓著頭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先前被林夕一爪子取走性命，如今躺在地上的強盜傻大個的尸體。
傻大個的尸體胸前劃著幾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打透了前襟，看上去就像被幾把鋒利的尖刀刺劃過一般，傷口之深，觸目驚心。
胡生看著林夕，沖傻大個的尸體努了努嘴。林夕見狀，也將視線轉(zhuǎn)移過去。
“??！”林夕剛見到傻大個的尸體，便驚得尖叫一聲，躲入胡生的懷中，聲音發(fā)顫地問道：“那是，那是誰……”
“是昨天那幾個強盜之一。”胡生拍了拍林夕的后背示意其放松下來，解釋過后，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輕聲問道：“難道，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記得？記得什么？”林夕聽聞，離開胡生的懷抱，抬頭望著胡生，問道。
胡生只好將昨天夜里，林夕變作雪狐梟的本體模樣之后，自己支撐不住昏睡過去之前所見到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說給林夕聽。
林夕越聽越驚，待胡生說完，早已驚懼地無可復加，打著結(jié)巴說道：“你是說，他……他是我殺得……？”
胡生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怎么可能？！”林夕突然掙扎著想要站起，不料還未等直起身，腿下便是一軟又跌坐在地，林夕吃痛，用手捂住小腿，強忍著沒叫出聲。
胡生見林夕腿上有傷，連忙湊上前去查看。林夕昨天夜里不小心被絆倒在地，小腿也被尖利的石頭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此刻傷勢雖然緩和了一些，傷口處卻依然不時地滲出幾分血絲。
胡生連忙從自己的衣襟上撕下一塊布條來，緊緊地綁在林夕的小腿上。而后胡生率先站起，并扶著林夕慢慢地重新站起身來。
林夕在胡生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傻大個的尸體前。不料離傻大個還有好幾步的距離，林夕便再也忍不住，猛地俯下身一陣干嘔。
林夕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目睹著如此慘狀。先前在白眉大王的地界上，雖然有一場更為血腥的場面，但林夕大都捂住雙眼躲了過去，所以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
可是如今第一次見到此等情景，想到這個尸體昨天晚上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又想到胡生哥哥之前說的話，這個人好像是自己殺死的。想到這，林夕本來好不容易恢復過來，又急忙彎下腰干嘔起來。
胡生多多少少對這種場面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并沒有什么過激反應(yīng)，只能邊扶著林夕邊輕輕拍打著林夕的后背，助其放松。
“我沒事……走吧?！绷窒娙讨鴳忠庹局绷松碜樱疽夂约簺]事，而后反握住胡生的手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胡生和林夕還看到了死在半路上的大痦子的尸體。不過胡生離著老遠看到之后，便拉著林夕繞了個圈過去。
可待二人走回昨天夜里休息的地方之后，見到眼前的場景。林夕再也撐不住，只覺胃里如一把鋒利的尖刀不斷攪動翻騰，直接坐到地上，大口干嘔起來。
就算是胡生，也無法再繼續(xù)保持淡定，皺著眉頭不敢再往前看。
胡生和林夕二人面前，有三具尸體。最平整的死者尸體，是第一個死于胡生手中羽刃下的愣頭青。愣頭青腹部一個黑紅色的大洞，雙眼圓睜，經(jīng)過一夜的寒冷，面容變得慘白，甚至有些淡淡的油膩之感。
第二個尸體，是羊皮大氅。羊皮大氅趴在地上，整個上半身血肉模糊，身上披著的一身羊毛，也因冷血的凝結(jié)而彎曲成張牙舞爪的樣子，散發(fā)著淡淡的血腥味道。
最后一個尸體，是早先斷了右手掌的山羊胡子。山羊胡子跪在地上，雙眼大睜，面容上滿是驚懼神色，胸口處，插著一只手掌。沒錯，一只手掌，是山羊胡子斷掉的右手。
胡生有些遲疑地看向林夕，沒想到，林夕變回狐梟本體后的性格竟然如此暴躁血腥。林夕明顯也不會想到自己昨天夜里竟然做了這種事情，正一臉驚懼地坐在原地，動彈不得。
胡生心疼林夕，便走到林夕身邊，陪著她蹲下身去，想要給予安慰。
“怎么會這樣……這怎么可能……”林夕喃喃地說道，語氣顫抖不止，整個身子也抖如篩糠，一副丟了魂的樣子。
“這不是你的錯，不是……別想了……”胡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用雙手抓扶著林夕的肩膀，免得林夕癱軟下去。
林夕無助地看了胡生一眼，而后突然大哭出聲，撲到胡生的懷里。胡生不會安慰人，只是一遍遍地輕聲重復著：“沒事了，沒事了……”
……
“師傅，這個小姑娘，怎么這么厲害啊……看那幾人的慘狀，尤其是那個，胸口插著自己的手的那位……老豬我都看不下去了……”
金蟬子和豬八戒站在不遠處的樹梢上，樹梢微微顫動，卻并沒吸引到胡生和林夕的注意力。
豬八戒抱著膀子，見到眼前這個場景，就算是豬八戒也頗有些驚詫。
金蟬子神色平靜地解釋道：“這孩子以前受的壓力太大了。如今她并不會變身之術(shù)，昨夜變回本體模樣之后，被狐梟一族本來的狂躁本能支配，將內(nèi)心的陰暗都發(fā)泄了出去……這并不一定是壞事?！?p> 豬八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道：“那我們，下去吧？”
“不，再等等?！苯鹣s子攔住了豬八戒縱身躍下的動作，在豬八戒疑惑的注視下望向南方，緩緩地說道：“若是現(xiàn)在下去了，怕那些東西，就不敢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