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什么玩意

　　今日難得出了太陽，氣溫也比前些天上升了好些。

　　江氏正在回廊的亭子里繡帕子，她左手里拿了塊被竹圈繃住的素絹，一旁的石桌上放著一排排顏色各異的彩線，右手拿著一根繡花針翻飛起舞。

　　“拿針串根藍色的線給我?！?p>　　林望舒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聽見江氏的話，轉(zhuǎn)頭去找桌上的藍線又拿了根針想要將線穿進去。

　　只是她瞇著眼睛，對了好一會沒對上，一時間有些急躁，臉頰泛紅。

　　江氏看她穿針的這副模樣，“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誰家像你這樣穿針引線的，來給我，嬸嬸教你?！绷滞鎸⑨樉€遞過去，眨了眨眼睛。

　　只見江氏先是將彩線一端放在手里旋了一圈，線頭被旋成了尖尖角。拿起那根繡花針，對著針孔一穿，那線便順滑的過來了。

　　“可看懂了？”江氏朝林望舒揚了揚手里的針線，揶揄道。

　　她點點頭，看著江氏手里的帕子感覺十分新奇，“嬸嬸，怎么你刺繡用兩根針啊，好特別的繡法?！?p>　　江氏看著手里的帕子，思緒有些漸遠，“這叫雙針繡，這繡法復(fù)雜，如今會的人已是不多了，這還是我小時候是我母親教給我的，我母親年輕時可是江南有名的繡娘。”

　　“哇喔，”林望舒吃了一驚，“嬸嬸是江南人？那您和二叔是怎么在一起的呀。”

　　林望舒八卦之心燃起，端端正正坐在石凳上，雙手托腮，一臉好奇的看著江氏。

　　江氏騰出一只手，輕點她的腦門兒，忍俊不禁，“你這小丫頭?！?p>　　“哎呀，嬸嬸說嘛，你快說嘛，別不好意思啦。”

　　她抓住那只彈她腦門的手，晃啊晃，試圖撒嬌?？匆娊下冻隽艘粋€無奈的笑容，林望舒立馬笑瞇瞇的放開手，轉(zhuǎn)身給江氏倒了杯茶。

　　“嬸嬸請說?！?p>　　江氏寵溺的搖了搖頭，手里的繡花動作不停，一邊笑道：“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當(dāng)年我在江南替母親照看她的繡花鋪子，二爺那個時候是從燕陵過來的行商，無意間瞧見我們鋪子里的繡品花樣不俗，便想著與我們談一樁生意?！?p>　　“但是這繡法除了我母親便也只有我會，照二爺當(dāng)年的意思是要帶一大批繡品回去，這光靠我們二人根本繡不完。生意雖然沒做成，但是一來二去也熟悉了起來。后來元宵節(jié)他約我出去賞燈，向我表明了心意?！?p>　　“他那哪里是看中了我的才華，什么做生意全是借口?！?p>　　江氏想到那年的元宵，忍不住嗔怪道，面上還有些不好意思。

　　林望舒掩面憋笑，看著在一旁園子里指揮著人修剪枝椏的林清云，想不到林二叔平日里看起來那么沉穩(wěn)的一個人，居然年輕的時候也會這般。

　　“想不到啊，這居然會是二叔當(dāng)年能干出來的事，看不出來??！”

　　江氏臉色微紅，朝一旁的人影指了指，“你可別叫他知道我與你說了這些，不然他是要背地里跟我吹鼻子瞪眼了?！?p>　　“嬸嬸放心，我懂我懂?！彼献隽艘粋€閉嘴的表情，但還是忍不住想笑。

　　“不過，算算日子，過幾日便是元宵節(jié)了哎?！?p>　　江氏點了點頭，“可是要約上阿鳶？我正準備與李夫人一同去?！?p>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啦！”果然嬸嬸懂她，古代的元宵節(jié)哎，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呢。

　　二人還在商討著元宵的出行計劃，這邊林清風(fēng)風(fēng)風(fēng)火火踏進林府大門，眉頭像是扭成一股死結(jié)。

　　衣袖甩得飛起，一邊大步流星往里走，一邊罵罵咧咧，“氣死我了，這無恥老賊?！?p>　　他穿過曲折錯落的回廊，看見江氏與林望舒正坐在亭子里說說笑笑。

　　林清風(fēng)憤憤不平的快步走到二人面前，抓起石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也不說細品了，直接牛飲了三杯下肚，面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些。

　　林望舒與江氏自他氣沖沖過來倒茶時就已經(jīng)瞠目結(jié)舌，此時看見他猛灌了好幾杯茶水，面面相覷。

　　“爹爹，發(fā)生什么事了，怎么這么生氣？”

　　林清風(fēng)一屁股坐在二人旁的石凳上，手里還捏著那只杯子，面色鐵青，“氣死老子了！什么玩意！”

　　原本還在亭下監(jiān)督人干活的林清云此時見到他大哥這般模樣，三步并作兩步跨上階梯，無奈扶額，“大哥，注意儒雅。”

　　“儒雅個屁！儒雅能當(dāng)飯吃？那狗賊是個什么東西盡亂出主意，妖言惑主?！?p>　　林清風(fēng)將手里捏著的杯子往石桌上重重一磕，“啪嗒—”一聲杯子裂了。

　　“哎呦我的天，大哥你是文臣，怎么還爆粗了，如此粗俗望舒還在呢，你注意點影響?！绷智逶迫プニ侵贿拥氖?，將已經(jīng)裂開的杯子拿開。

　　林清風(fēng)盯著那只杯子，重重哼了一聲，氣的不說話。

　　一家四口圍在桌前，大眼瞪小眼。

　　“大哥你可是朝堂又受欺負了？”林清云忐忑道，江氏也一臉關(guān)心的看著他。

　　“是啊爹，你說說看，別憋著，容易氣壞身子。”

　　“本來這些朝堂之事我是不想說的，那既然你們執(zhí)意要問，我也不得不說了。”

　　三人面色尷尬，“啊對對對，是我們逼你說的，快說快說?！?p>　　這些話仿佛給林清風(fēng)開了個口子，他神色不爽，滿面怒氣開始一頓輸出。

　　“你們那是不知道今日那杜老賊都說了些什么屁話。”

　　“糧草找回來了不是好事嗎？是天大的好事啊！他黑著個臉給誰看啊？”

　　“還有那荊州形式緊急，是個明眼人都會建議開國庫，他想干什么？增收賦稅！征兵！”

　　“他是故意的還是真沒腦子？荊州本就貧瘠，再加重賦稅，這讓當(dāng)?shù)氐陌傩赵趺椿?？陛下居然還真聽了！”

　　“我這不是說陛下不好的意思啊，就是這杜老賊用那種眼神看我！什么意思？他提這個法子他還很驕傲嗎？”

　　林清風(fēng)說的吐沫星子直飛，臉色漲的通紅。林望舒都怕他氣暈過去，急忙又給他倒茶，林清云在一旁拍著他的后背給他順氣。

　　“爹，你緩緩，先喝口茶?！?p>　　林清風(fēng)接過，茶靠到唇邊又猛然拿開，往一旁重重一放，聲音清脆，

　　“爹你消消氣，這杯子挺...挺貴的。”

　　林望舒伸出兩個手指頭將那杯茶往自己身邊扒拉了一段距離，抬頭看見林清風(fēng)手掌往桌上一拍，又開始言語激動起來。

　　“最可惡的是你們知道是什么嗎？”

　　眾人搖頭，一臉驚恐的看著他，從未見過林清風(fēng)發(fā)這么大的火。

　　“那狗賊得了便宜還賣乖，居然想讓我與李兄幫他一起去干這喪盡天良的爛攤子?！?p>　　“那大哥你與李將軍答應(yīng)了？”

　　“我呸！”林清風(fēng)臉一揚，面露不屑，“我林清風(fēng)是那種人嗎？我與李兄當(dāng)場就拒絕了，這狗東西，自己有能耐自己干去吧?！?p>　　林清風(fēng)嘰里呱啦說了好長一大串，這會終于說完了。坐在凳子上喘氣，伸手將那杯剛才沒喝的茶端過來一口飲盡。

　　三人聽他這么一通話，算是聽明白了。

　　林望舒猶豫著問道：“如此說來，爹爹生氣，是不認可這位杜大人給的建議？”

　　林清風(fēng)抿了抿唇，從鼻子里悶哼出一聲“嗯”。

　　“那爹爹就沒與陛下分析這兩者之間的利害關(guān)系嗎？”林望舒不解。

　　“我是想解釋啊，我是想勸諫來著。圣上不聽我能怎么辦？”林清風(fēng)嘆了口氣，又覺得有些事不太對勁，“平日里太子殿下也不像是分不清這些事的人，今日朝中怎么就由著圣上和那狗賊胡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