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晚的對話
晚飯過后，山根把婚床留給兩位公子，往老屋而去。
在京城時，覺得這些世家公子高高在上，他仿佛低到塵埃里?？稍谏郊裔t(yī)館，他們掙著搶著睡他的屋子，突然覺得，他們跟自己沒有什么區(qū)別。
夜色籠罩下的山家醫(yī)館顯得十分靜謐。
宇文博在院子轉(zhuǎn)了一圈，他被院內(nèi)濃厚的醫(yī)道氛圍吸引，想象著與山奈成為一對普通夫妻，在鄉(xiāng)下為百姓診治的場景，還有一對兒女在旁邊嬉笑打鬧。
山奈的閨房亮著燈，離他很近。燈光透過窗戶，照進他的心里，很溫暖，很幸福。是他從小到大未曾體驗過的幸福。
他從懷中掏出山奈給他擦汗的巾帕，他把它藏起來，并未還給她，一路上沒敢拿出來偷看。
巾帕上沒有任何花紋圖案，很普通。可在宇文博的心里，它的價值根本無法衡量，因為它是山奈親手遞給他的，有她手指間留下來的香味。
他把它放在鼻子跟前，閉上眼睛仔細嗅著，想象著山奈正在對他笑……
“宇文兄，還不趕緊進來，我有話對你說?！?p> 賀彬州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想象，他趕緊把手絹塞進懷里，懶得搭話，迅速瞥了一眼山奈房間的燈光，才走進屋內(nèi)。
房屋并不大，一張大床擺在這里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左邊擺著木架，上面放些醫(yī)書、人體模型和醫(yī)病的工具。右邊是女子的梳妝臺，顯然是新的。聽說山根快要娶親，應(yīng)該是給新娘子準(zhǔn)備的。
宇文博坐在床邊：“賀兄有話快說！”
賀彬州不想再偽裝下去，他要向宇文博坦白：“宇文兄，我想跟你一起公平競爭?！?p> “什么意思？”宇文博有不好的預(yù)感。
“我喜歡山奈……”
路上的懷疑終于被證實，宇文博勸道：“賀兄離開心愛的人有一段時間，看到山奈姑娘如此優(yōu)秀，心有所動，我能理解，不過你這個人對待情感從來沒有認真過，所以，我不允許你傷害山奈，也希望你放下你的心思，盡快完成采藥重任，回到那位讓你浪子回頭的姑娘身邊?！?p> “我此生非她不娶！”
“呵呵……這話從賀兄嘴里說出來，讓人覺得實在可笑！”
“如果令我改變的姑娘就是山奈，宇文兄還會這么認為嗎？”
這一點宇文博確實沒有想到，在他的理解中，賀彬州與山奈屬于不同世界的人，怎么會在之前見過面？他想起朝班房內(nèi)，賀彬州感謝山奈之事。原來他們確實見過。
“什么時候的事？”
賀彬州見宇文博變得緊張，知道他已相信：“宇文兄還記得景王府的侍衛(wèi)包圍京城妓院之事嗎？”
宇文博當(dāng)然知道，這事鬧得很大，全京城的王公貴族都知道，連陛下也有耳聞，聽說只是為了到妓院尋人。
“聽說了，跟山奈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妓院的姑娘中了萬花之毒，無人能解，也無人愿解，我才想出辦法，給妓院打手些銀子，讓他們在街上抓位醫(yī)者過來，這些人誤打誤撞錯抓了山奈，也是我與她有緣。她用額頭的紫荊花印跡解了萬花之毒，從那一刻起，我便愛上她，發(fā)誓再也不去煙花柳巷之地……”
宇文博沉默半晌，才說道：“那又如何？她不會喜歡你，還是放棄吧。”
“難道她會喜歡你？”賀彬州反問道。
宇文博又是一陣沉默，然后埋怨道：“如果沒有你，說不定在半路上，她就已喜歡上我。”
“宇文兄既如此自信，從明日起，我住到老屋，專心去忙仙茅采集之事，不來打攪，如若你們上彌陀山前，山奈喜歡上你，我便就此罷手，如若沒有，你我就公平競爭，如何？”
山奈與宇文博在山家醫(yī)官待不了多久，賀彬州覺得短短幾天，宇文博肯定不會成功，到時與他公平競爭便可名正言順。
“好！我就答應(yīng)你，希望你說到做到，吃飯時間也不準(zhǔn)來山家醫(yī)館！”
宇文博明知時間太短，還是氣憤答應(yīng)，一方面，是因他對與山奈的緣分十分迷信；另一方面，他相信只要沒有賀彬州在一旁搗亂，他與山奈的關(guān)系會更近一步。
賀彬州爽快答應(yīng)：“我絕不出現(xiàn)！”
夜深時，二人擠在一張床上，一夜無語。
有京城公子在，山連與王九妹在飯桌上沒有流露出不快與擔(dān)憂。
晚飯過后，他們回到里屋，卸去所有偽裝，一個坐在床邊，一個坐在桌邊，半晌無語……
二人之間的空氣也仿佛被凝結(jié)住。
山連先打破寂靜：“你我既沒有能力阻止山奈的命運，不如到時與她一起承受！”
“唉！養(yǎng)她這么大，我不愿看到她有一天……”
王九妹話沒說完，被山連阻止：“千萬別說出來，小心招來災(zāi)禍，也會禍及女兒！”
王九妹哭起來：“知道又不能說，怎么阻止她？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嗚嗚……”
“即使說了又有何用？皇命難違！我們只能祈禱山奈登上彌陀山頂失敗而歸。”
“難道什么都不能做嗎？嗚嗚……”
“別哭得那么大聲，被孩子聽見，會疑心。山奈這一去……不如勸她多住幾天，順便給山根把婚事辦了，沖沖喜，你看如何？”
“也只能如此……”王九妹繼續(xù)抹著眼淚。
山連走到床跟前：“睡吧，明兒還得給鄉(xiāng)親們瞧病。”
王九妹擦掉眼角的淚珠，幫山連把外衣脫下：“不如多休息幾天，好為山根準(zhǔn)備婚事？”
“既已答應(yīng)宇文公子明日坐診，不好再變?！?p> 王九妹將山連的外衣搭在一旁的橫木上：“也好，有他坐診，山奈打個下手，我來抓藥，你帶著山根去趟山花家，就說親事提前，再多買些婚禮要用的東西回來。”
“好的?！?p> 他們收拾睡下，一時無法合眼，都在腦子里構(gòu)想著未來可能發(fā)生的事情。
王九妹突然說道：“你說得對，到時無論發(fā)生什么，我們都與女兒一起承受，不能讓她太孤單?！?p> 山連用沉默肯定著。
天一亮，山家醫(yī)館又開始忙碌。
來了新大夫，村民們都比較好奇，一個個伸長脖子向診病桌前張望，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
“聽說是京城的醫(yī)官?！?p> “這么年輕就當(dāng)醫(yī)官？真不簡單！”
“這有什么？山奈不也是醫(yī)官？比他看著還小！”
“不知道有沒有娶親？我家女兒也該找婆家了?！?p> “人家是京城有錢人，怎么能瞧得上鄉(xiāng)下丫頭？”
“人長得不賴！”
“跟以前的亦公子比還是差了很多?！?p> 宇文博一心想著在山奈父母面前大顯身手，讓他們看到他是最適合山奈的人。
山連與王九妹見宇文博雖是富家公子，在病人面前卻能柔聲細語，毫無架子，盡顯醫(yī)者本分，都連連點頭稱贊。
賀彬州一大早起來，跟著大家吃過山奈親手做的早飯后，拉住山根：“山兄，從今天起，我想借住在山家老屋，采集仙茅之事也該安排安排?！?p> “當(dāng)然可以！我現(xiàn)在就找人把那里收拾收拾?！鄙礁纯凑谧\的宇文博，“宇文公子也過去住嗎？”
“他不去。”賀彬州摟住山根的肩膀：“所以晚上你還得跟我去老屋住。”
王九妹走過來：“賀公子，打攪了，我有話跟山根說?！?p> 賀彬州趁機說道：“我正好有事跟伯母說，從今日起，我借住在山家老屋，因為要忙仙茅采集之事，暫時不來醫(yī)館用飯，還請見諒?！?p> “到飯點兒，我讓山根給你送過去?！?p> “不用，感謝伯母掛心，一旦忙起來，也沒個準(zhǔn)點兒，到時我自會解決?！?p> “也好，一有時間就來醫(yī)館吃飯。”
“好的，伯母。我現(xiàn)在需要去召集人馬，就此別過?！?p> 賀彬州辭別而去，沒有和宇文博打招呼，一來二人昨晚話已說明；二來，他正忙著為病人診治，不便打擾。
到門口時，回頭看一眼山奈，她正在煎藥棚，負責(zé)把藥倒入藥鍋，拿出一個奇怪的東西，輕輕吹了一下，竟然起了火苗，她用火苗把藥爐點著，認真的樣子令賀彬州著迷。
他逼自己不要再看下去，否則會后悔跟宇文博的約定。努力轉(zhuǎn)過頭，出了醫(yī)館，坐上馬車，準(zhǔn)備先去趟醫(yī)道院。司馬院長答應(yīng)讓學(xué)員參與仙茅采集，他得過去安排一番，還須考察一下彌陀山。
目送賀彬州離開后，王九妹對山根說：“你的婚事得提前，收拾完老屋后，跟你爹去趟縣里，于你姑父和姑姑商量一下，定個日子。再置辦些東西回來。”
聽到婚事要提前，山根一陣喜悅：“娘，這么著急干嘛？”
“趁你妹妹在，讓她也高興高興，過幾天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
“既如此，我趕緊找人給賀公子收拾屋子去！”說完，山根就往外跑。
“帶錢沒？”
“我身上有！夠了！”山根邊跑，邊回頭說。
“這孩子，知道要成婚，高興成什么樣兒！”王九妹幸福地埋怨著。
“娘，我哥要跟紅兒成婚了？”山奈忙完煎藥棚的事情，剛好走過來，聽到王九妹說的話，興奮地問道。
王九妹點點頭：“趁你在，把你哥的婚事提前給辦了，既想讓你陪我們多呆幾日，也想讓你開開心心走上醫(yī)圣之路?！?p> “娘！”原來父母都是為她考慮，山奈不由感動起來。
王九妹捋捋山奈鬢角的頭發(fā)，眼中充滿慈愛：“傻孩子，這點兒事情就感動，我們是一家人，沒必要如此，快去給宇文公子幫忙，我去藥房把你爹換出來。一會兒還要隨你哥去縣城。”
排在隊伍前面的婦女問道：“九妹，你家山根要成婚了？”
“是的，到時大家都來熱鬧熱鬧！”王九妹說著進了藥房。
有病人需要施針。
山奈把病人請進診療棚，施好針后，留針一刻鐘。
她掀開簾子，正好看到宇文博的背影，恍惚間以為是山連坐在那里，他們二人坐下時，背影還真有些像。
宇文博對待病人的態(tài)度，說話的語氣，也與山連如出一轍。
山奈想起爹娘昨日叮囑的話，心想：“也許找個像宇文博這樣的醫(yī)者結(jié)婚生子，也不錯?！?p> 可她根本不愛宇文博，無論他與山連有多么相似，她都不愛。
以前想過，以山連為標(biāo)準(zhǔn)，找個結(jié)婚對象?？缮钔鶗畴x提前的預(yù)設(shè)，偏偏把張徹送到她的面前，讓她喜歡上他，又讓她因他下定決心走上醫(yī)圣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