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時辰,林如風緩緩收劍如鞘。悠然笑臉迎過去,道:“你傷已痊愈,可以盡早派人送我回順安嗎!”
林如風不知怎的心顫了一下,沉默片刻,冷冷地說:“我見你在我衣袖上繡的梅花很別致,我近日睡不安穩(wěn),你替我縫制一香囊吧,用來安神!”
悠然尷尬一下,道:“如風,你剛剛練劍了練累了,沒有聽到我說我要回家!”
林如風往前走了幾步,愣了一下,回眸,板臉道:“悠然,繡好了香囊再說?!?p> 悠然委屈地不敢說話,心里罵道:“太過分了,太欺負人了!”
她頂著困意,眼皮耷拉下來,硬撐著睜開,在昏暗的蠟燭旁,趕制香囊,她在香囊上繡制了一大片雪花,“只有雪花和你冰冷的氣質(zhì)最為般配!”
林如風站在她的房間窗邊,靜靜地神情地望著她。
她在香囊里放了龍涎香,“終于縫制好了!”她拿著香囊在燭光下了瞧了瞧,聞了聞,很是滿意。
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站起上榻,趴在案幾上睡著了。
林如風將她抱上榻,掖好被子。
第二日,她拿著香囊推開房門,林如風正在大堂內(nèi)審閱文書,此時打擾他不太合適,她正要在一椅子上坐下。
“你之前不是說很想騎馬射箭嗎?”林如風抬眼看著她。
悠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走上前去,將香囊放在他的書案上,“你的香囊!”
“這么快就縫制好香囊了,看樣子你十分著急想走?!?p> 悠然聽到他陰陽怪調(diào)的話,不想搭理,心里嘟囔:“這是什么話,這又不是我家,我要回自己的家。”
林如風看她不說話,起身拉著她的手腕去了練武場,將她從腰托起,扶上馬背,固定好腳蹬,環(huán)抱她繞著練武場跑了幾圈,突然下馬,留悠然一人在馬,悠然驚住了,又瞬間調(diào)整了心態(tài),腦中想起林如風的話:抓緊韁繩,跟著馬的律動。她雙手一同拉住韁繩讓馬停下,她竟然學會了騎馬。
林如風又教她射箭,雖射不中靶心,但可射在靶中。
悠然沉浸在自己已學會騎馬射箭的喜悅中。林如風派人傳來了石楓,命石楓送悠然回順安,而且是立刻馬上。林如風吩咐完,沒與悠然說話,轉身離開。
悠然頗有些意外,但是她喜歡這樣的告別,沒有鋪墊,不會讓她太過傷感,大聲喊道:“謝謝你,如風?!?p> 石楓帶著悠然離開,林如風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難過,他總是習慣在別人面前冷若冰霜,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表達自己真實的情感。林如風冷冷地站在練武場,眼睛不知看著哪里。
與悠然一同離開無妄崖的還有柳平和楊芙蕖。
在馬車中,悠然不知自己為何心里如此難過,心口處說不出的壓抑和失落,無法克制;腦子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兩人從相遇到今日的畫面,她在懷疑,不,她已經(jīng)確定自己心悅林如風;她努力讓自己打消這個念頭,待她回到家中,父親修書退婚,她就與林如風和江湖沒有任何關系了。
柳平和楊芙蕖中途下了車,楊芙蕖漫無目的地走著,柳平時刻關注她,默默走在她身后,看著走了一天的芙?。骸皸罟媚铮覀冞€是歇歇吧!”
芙蕖有些沮喪道:“好,我們在前面的茶館歇一會吧?!蹦侨眨脚c林如風辭行,芙蕖也與林如風辭行,林如風沒有挽留之意,她很是難過。
兩人坐了下來,柳平看著愁眉苦臉的芙蕖,很是擔心,關切問道:“楊姑娘,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芙蕖沉默了一會,悲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想為我爹娘弟弟報仇?!避睫⌒睦锴宄氖怯行┦卤葍号角楦匾?。
柳平看芙蕖的樣子,很是憐惜,道:“我覺得你爹娘弟弟的死有可能與林兄爹娘的死有關?”
芙蕖哽咽道:“我不知道,自從程伯伯程伯母死后,我們一家便搬到澤安鄉(xiāng)下,不問世事,過著鄉(xiāng)村生活。一日,一群蒙面黑衣人闖入我家,我僥幸得一貴人相救?!?p> 柳平滿懷希望道:“芙蕖,你可先與我一同回南山,過些時日,我們再下山調(diào)查!”
芙蕖黯然神傷,道:“好!”
“當初你在孔雀城碰到的女子是我!”
“我第二次見你時,我已猜到!”
途中,悠然詢問魑魅魍魎的近況,石楓告知她們四人被派出崖外有要事處理,順口問了一句:“我與林如風初識那些時日,為什么沒見你們五人與他同行???”
石楓答道:“崖主與我們五人在前往澤安半路上遭人暗算,我們五人與崖主走散,我們一路上留下標記,可是崖主遲遲未到指定地點會合?!?p> 一個想法涌到心頭,悠然突然意識到,未認識林如風之前路上總有各種阻礙,待認識他后,一路暢通無阻,定是他一直在保護她。
柳平與芙蕖二人到達南山派,剛要入門,一個甜美的聲音道:“大師兄,你帶回的那個姐姐是誰,長的可真漂亮,大師兄是不是喜歡她啊!”
柳平嘻笑道:“小丫頭,芙蕖只是大師兄的朋友而已。”
那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噘嘴道:“大師兄說的可是真的!”柳平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當然是真的!”
那姑娘伸出小拇指道:“那大師兄與我拉勾,絕對沒有騙我!”
柳平道:“我怎么會騙小師妹呢,我們拉勾?!眱扇诵ξ乩斯?。
這個十四歲的小姑娘叫廖喜兒,從小與師兄師姐們一起長大,活潑可愛,招人喜歡。
悠然一下馬車,府門前的侍衛(wèi)一看見悠然,慌忙通傳。
趙武靖一看見悠然,雙手拍了拍女兒肩膀,道:“悠兒,你可回來了,快讓父親看看,在外面有沒有餓著傷著啊!”
悠然雙手搭在父親的雙臂上,笑道:“父親,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
趙武靖呵呵笑道:“沒事就好,你去看看你母親,你母親這些日子都在府上,就是為了等你回來!”
“悠兒,你回來了!”趙夫人霍詩嬋平時最在意儀態(tài),知道女兒回來了,一陣子快走,離女兒還有幾十步,便喊了起來。
悠然忙迎了上去,趙夫人又是一陣噓寒問暖。
悠然和父親母親聊了自己這三個月的所見所聞,與林如風同行同居的事情一一被她省略,她把林如風說成一個俠客,他感謝她的搭救之恩,多次救她于危難。
在回憶和口述中,她再次確定,她心悅林如風。
趙夫人一會摸摸女兒臉頰,一會摸摸女兒手,滿眼心疼:“悠兒,就在家里好好帶著,退婚的事讓你父親去辦,這婚必須退了!”
趙夫人盯著趙武靖,生氣道:“要不是你當年路過順安,與佟水寒吃酒,悠兒也不必遭這個罪。”
趙武靖在夫人面前毫無脾氣:“怨我怨我,我一向千杯不醉,那日也沒喝幾杯就醉過去了,醒來婚書已簽,那婚書上面的字的確我的字跡,也不好抵賴?!?p> 趙夫人氣得站起來,雙手捶了趙武靖胳膊幾下:“趕緊把婚給我退了,要不然不要來別院見我?!闭f完,牽著女兒往屋外走。
趙武靖點點頭:“好好,夫人,我明日就親自去順安,撕了婚書,把婚退了。”
悠然滿眼同情地看著她父親:“父親,我和母親去別院住些時日,你退完婚來接我們?!?p> 趙悠然和母親還沒走到府門,收到太后懿旨,邀請趙武靖夫婦和悠然回國都王宮小聚。
三人隨著太后派來的人馬連趕十日到達國都,一入國都,悠然便掀開簾子看這繁華的國都,這時,她看到一個背著行笈身著粗布麻衣的男子昏倒在路旁。
悠然揚聲道:“莫飛,停下馬車!”馬車瞬間停下來,爹娘一臉奇怪得看向悠然,悠然解釋道:“我看到一書生昏到在路旁,想下車看看他可是有何困難?”
趙武靖道:“出自寒門的讀書人著實不易,你下去看看,小心點。”
悠然點了點,下了馬車,莫飛跟在她身后。
莫飛看了看這書生,嘴唇干裂,骨瘦如柴,道:“郡主,這人應該是餓昏了,我去對面的粥鋪買點粥!”
莫飛給這書生喂了幾口粥,書生慢慢睜開了眼,支撐著身體要站起來,莫飛幫忙扶了一把。
書生躬身作揖道“在下陳玄,感謝救命之恩?!?p> 莫飛握拳作揖道:“這位兄弟客氣了,是我家郡主救了你!”
陳玄微微轉身,再次躬身作揖:“陳玄謝郡主救命之恩!”
悠然微微一笑,道:“陳公子客氣了,舉手之勞。莫侍衛(wèi),拿二枚銀錠給陳公子?!?p> 莫飛從腰間掏出銀錠遞給陳玄,陳玄退后一步,搖頭推辭:“二位已救我性命,怎可再收下銀錠!”
悠然見他推辭,笑道:“相必陳公子來國都是參加科舉吧,若陳公子為官,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陳玄面帶從容:“我來自偏遠小地方,深知百姓吃飽飯是多么困難的事情,若我為官,定先解決百姓溫飽問題。”
悠然欣慰道:“那我這二枚銀錠就是望陳公子做官后,澤福一方百姓?!?p> 陳玄躬身作揖道:“大恩不忘,他日必報!”陳玄從來沒想到他的第一個知己竟是一女子。
王宮宮墻之高,讓人望而卻步,悠然仰起頭凝望著王宮高墻,臉上有一絲不安,心想:“這王宮之中,定有什么變數(shù),要不然怎可能太后下旨接三人回宮。”
霍詩嬋見女兒望著城墻不語,關切問道:“怎么了,悠兒,是不是累了!”
悠然抿嘴淺笑道:“母親,不累,五年沒來了,有些陌生。”
趙武靖神色肅然,低聲道:“這次回國都不知何時,我心中有些不安?!?p> 悠然寬慰道:“父親,您過慮了,我們不都好好站在這里,兄長在陽城也平安?!?p> 徽帝和太后端坐高堂,三人叩首行禮,三人禮畢。
太后起身下堂,彎腰扶起趙夫人,笑道:“妹妹,一路辛苦啦!”徽帝揚起長袖,道:“平昌侯和表妹也快快起身吧!”
太后轉身看向徽帝道:“陛下,我與你姨母小敘一會,你和平昌侯商議要事吧,悠然你自己在宮里隨便看看!”
悠然拱手作揖道:“是,太后娘娘!陛下告退!”
太后笑道:“這孩子,我們兩家這關系,還如此客套!”
悠然一人在宮內(nèi)溜達,一身著錦袍男子攔住了悠然,悠然不愿抬眼看他,從男子身旁繞了過去,這男子追了上來,拉住了她的胳膊,嚇唬道:“如不想讓宮女看到我們拉拉扯扯,不成體統(tǒng),就站著別動?!?p> 悠然面無表情,道:“那麻煩世子先松手。”
那男子松了手,笑道:“聽說郡主只身前往順安退婚,是心里有心悅之人了嗎?”
悠然瞪了他一眼,道:“就不勞鎮(zhèn)遠侯世子費心了,我與世子你不相熟?!蓖嘶橹轮挥械镏獣?,李成羽這是在誑我。
那男子道:“怎么不熟,我們兒時時常一起玩耍!”
悠然冷笑道:“世子用蟲蟻嚇唬我,弄亂我的頭發(fā),就是你口中的玩耍嗎?”
那男子不甘示弱,道:“五年不見,你現(xiàn)在這么變得如此牙尖嘴利。先皇原先有意將你許配給陛下,奈何你有婚約,皇后是我阿姊,你現(xiàn)在選陛下,不如選我,我一生只娶你一人。”
悠然頗意外,笑道:“婚我不會退,世子在這議論陛下,看樣子平時板子吃的太少?!闭f完,大步離開。
那男子揚聲道:“在我沒成親前,我剛剛說的話都算數(shù)?!?p> 徽帝在宮中設下家宴,悠然只管埋頭吃宴,皇后打趣道:“悠然妹妹這是在外面受了多大的罪??!”
悠然站起作揖,還未開口?;籼筝p咳了一聲,笑道:“悠然,你母親和我說了你這三個月的事,甚是有趣,你待會來慈寧殿里,和姨母好好說說?!?p> 悠然作揖道:“諾,太后娘娘!”
皇后笑道:“待會臣妾也去母后那,聽聽悠然說故事?!?p> 五年沒見,李婉婉還是一副沒有腦子的心機模樣,悠然實在不想搭理他,她弟弟李成羽比她有腦子多了,要不是李婉婉在她弟弟面前說悠然欺負她,李成羽也不會欺負悠然,悠然不喜這對姐弟。
霍太后瞪了皇后一眼,壓住怒火,道:“大皇子近日發(fā)燒,你作為嫡母,可有去探望?”
皇后瞬間臉色鐵青,道:“王美人今早向臣妾請安,臣妾已詢問,大皇子現(xiàn)在無礙?!?p> 悠然覺得這姨母真是親姨母,一句話就說到皇后痛處,這皇后三年無所出,其他妃嬪倒是已誕下三兒二女。
惠真公主笑盈盈地走入殿內(nèi),作揖道:“皇兄、母后,惠真來遲了。兒時,悠然表妹最與我親近!”在悠然旁邊坐下。
悠然心里一陣偷笑,公主是與我兄長更親近些吧,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估計是不知道兄長此次未來王宮。
宴會結束,惠真太想在未來公婆面前好好表現(xiàn),拉著趙武靖霍詩嬋夫婦二人游聚景園。太后直接拉著悠然去了慈寧殿。
“悠然,你在這坐會,哀家去換身衣服!”太后轉身命人把門關上。
悠然心里有些奇怪,大白天的為何要關門。屏風后面?zhèn)鱽硪宦暱人月暎S后那人從屏風后走出來。
“陛下,是來找太后的嗎?”悠然作揖問道。
“悠然,吾是來找你的,吾有一事請你幫忙!”徽帝不怒自威,態(tài)度誠懇。
“陛下,我一個深閨女子,能有何事可以幫到陛下?”悠然低頭不解道。
“這是你在順安典當?shù)蔫C子,朕將這鐲子還給你?!被盏蹎问謱⑹罪椇羞f給悠然,
“謝陛下!”悠然接過首飾盒道。
“天機樓和碧海青天劍你可聽說,傳聞通過碧海青天劍可以找到前朝寶藏?!?p> “陛下,我不曾聽說?!?p> “吾派去尋找碧海青天劍的暗衛(wèi),告訴吾,程青天和葉碧海十二年前被江湖人士追殺致死,是因為他夫婦二人知曉寶藏所在。若只是一份劍譜,不會引起眾多門派去爭搶,前不久碧海劍一顯現(xiàn),武林中人齊聚武林大會?!?p> 徽帝的分析讓悠然覺得很有道理,但是她覺得這又與她有什么關系呢?
“下月十二,天機樓將舉行一場天選大賽,獲勝者可選擇是繼任天機樓樓主還是知曉一個秘密,最終由天機樓決定?!?p> “你與佟云飛有婚約,你可借機接近江湖,參加本次天選大賽?!?p> 原來徽帝是在這等著自己,五年沒見,城府倒是深了不少。
悠然面無表情,道:“普天之下莫為王土,武林人士如獲得寶藏,極有可能對抗朝廷,若朝廷獲得寶藏,用于民生大有裨益?!?p> 徽帝聽到悠然的見解,認為自己選對人,大笑道:“悠然果真聰明,你可愿意?”
悠然根本笑不出來,扯了扯嘴角,道:“陛下,天選大賽參賽者不在意男女,定也不在意身份,陛下可在本次科舉中及第的人員中選出一人,參加本次比賽,我從中協(xié)助他獲勝?!?p> 徽帝信心大增,道:“此次科舉考試中,前三甲有一人很合適,此人陳玄,無根基無背景,身世清白,進退有度?!?p> “陛下,那我與他在天界山匯合,以此金鐲為信?!庇迫蛔罱K還是忍不住,問道:“陛下,為何覺得我可以勝任此事?!?p> 徽帝陷入沉思,娓娓道來:“母后早年喪子,撫育幼年無母的我,我與母后之間總是有深深的隔閡,母后不與我親近,我也懼怕母后,一天,母后向姨母數(shù)落我:‘性格孤獨,沒有大才,難堪大用?!@些我在房門口都聽到,待我心灰意冷之際,只聽到你說:‘姨母,您有試著了解表哥嗎,就是因為其他皇子見您待他一般,他們私下辱罵他是野雞,妄想當太子。也是你,在其他皇子與父皇對弈時,拉著我與父皇對弈,讓父皇發(fā)現(xiàn)我的才智。后來,父皇母后悉心栽培我,立我為太子,而后,我繼承了皇位。”
悠然沒想到自己兒時的無心之舉,確讓徽帝銘記于心,作揖道:“陛下本就比其他皇子更適合繼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