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給予黃昏
漠煙今夜風大,風穿過層層障礙刮出嗚咽的聲音,吹得沙塵滿天,幸得疊云散盡,夜空中獨有一輪明月用自己恬雅的光照撫這片大地。
“茉娘,我餓了,能去膳房叫下人做點吃食點心來嗎?”
女孩生無可戀得趴在滿是書卷的臺案上,小心翼翼地低頭看向一旁,一邊問著,懇求中還伴隨著撒嬌的語氣,叫的格外好聽。
站在一旁的婦女身穿著樸素的布衫,溫婉的盤發(fā)上唯獨只插著一支黑色的檀木簪,與坐在紅棕的織墊上女孩來比,茉娘則認真又嚴肅。
“公主,您不是剛吃了三盤點心下去了嗎?”
茉娘嘴角微微一笑,指了指著桌角疊起的碗盤,識破了曲懷姈的小算盤。
曲懷姈眼見瞞不住,轉(zhuǎn)頭朝著茉娘地笑,女孩笑起來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的彎月一般。曲懷姈不胖,臉頰兩旁卻有著白嫩的肉,每當笑起,臉上圓肉肉的,泛著微紅。
“可敦命奴婢照看著公主您,務(wù)必今晚要將這書卷上的內(nèi)容讀熟,牢記?!鼻鷳褗柤傺b聽話,接著便轉(zhuǎn)回頭不在焉地讀著書卷上的內(nèi)容,搖頭晃腦,弄得掛在額上的頭飾磷光閃。
茉娘是曲懷姈從小陪到大的乳娘,她總是沒有脾氣似的,永遠都是那副溫柔的微笑,茉娘體貼,令人時刻都能體會到她的用心。在幼時可敦陪伴可汗勤于戰(zhàn)事,繁華的宮殿安靜,只剩曲懷姈與茉娘母子二人,在偌大的宮殿同曲懷姈熱鬧。
在曲懷姈的記憶里,月下蟬鳴微風,她跟著茉娘習舞,揮舞衣袖柔韌如風。琰必習劍的身影被月光照著利落扶風。幼小的自己還總愛跟在琰必身后求著他舞劍給自己看,跟著琰必的節(jié)奏舞蹈。
“滋滋滋...滋滋?!辈恢缽哪睦锇l(fā)出的怪聲,似阿貓阿狗,又似人聲。曲懷姈左右觀察著,順著聲音望過去,忽看見窗邊露出的一處藍色的衣角。
曲懷姈方才還有些不安,適才轉(zhuǎn)念一想:“琰必?”
托庫爾琰必一手拉開窗戶,手撐著窗臺輕松一跨,一套連貫的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得仿佛可以聞見琰必身上清新的氣質(zhì)。
曲懷姈立馬直起腰板,從枯燥乏味中脫身,欣喜無比。
茉娘卻一臉擔心,看著琰必掛在身上單薄的衣物還隨著寒風揮動:“琰兒,你怎么來了,今日又降溫,在屋內(nèi)要多添幾層被褥?!?p> 曲懷姈微咬下唇,忐忑地道:“是呀,聽聞當特勤可忙的很,今日怎么來這里了?!币贿叢煌5厥寡凵o托庫爾琰必。
“阿娜,您就別擔心了。每逢過冬便會運送炭火和衣被到軍營內(nèi)?!?p> 茉娘扯起的心緩緩落下,放心地點點頭。
見著琰必身上的大物件:“公主今晚不能同你出去玩鬧了。”
托庫爾琰必身上還背著一把長劍,瞥見曲懷姈小只地坐在織墊上,眼睛使來的求救,琰必便轉(zhuǎn)頭對茉娘說:“呃...阿娜,這不馬上就是上元節(jié)嘛,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阿姈的?!?p> 茉娘沒領(lǐng)情:“不行,你要是為公主好,那便應(yīng)督促公主盡快讀熟這些書卷?!?p> 托庫爾琰必趁機一把拉過曲懷姈的手,往門外跑邊說:“這些書卷都是些大道理,若是死讀去理解,還不如自身體會來得快!”
曲懷姈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被拉著奔跑,長發(fā)還在背后追著兩人。
“誒,這孩子?!避阅锪粼谠亟兄?,看著兩人奔跑的身影直至消失,無奈地搖搖頭,有序得來收拾亂作一片的書桌。
月光皎皎,大漠沙煙一覽無余,少年站在高處被勾勒出鮮明的側(cè)顏。托庫爾琰必不瘦,卻絲毫沒有贅肉,不失一分力量感和野性。
托庫爾琰必如同一只忠犬,精神奕奕,夜晚在無際的沙漠,狂風作亂,即使腳印丟棄了方向,依然有一只樂觀的忠犬陪伴,光澤的暖棕犬毛似乎吸收進所有的陽光,帶給任何人溫暖與心安度,過惶惶尋路。
琰必待曲懷姈隨自己跑出來后,不自然地放開抓在女孩胳膊上的手。
兩人就這樣坐在巖石上,寬大的巨石使曲懷姈的雙腳前后搖動著,騰在半空中。
曲懷姈抬起頭,望著比她高出許多的少年,曲懷姈扇葉般的睫毛下有著星河般的雙眸,正直勾勾的盯著琰必:
“有禮物?”頓然欣喜。
漠煙的黑夜沒有照清琰必已然緋紅的臉頰,泛著微微滾燙。
少年連忙低頭尋找,笨拙地拿出一個布袋,錯綜的彩線一同織在袋面上,袋角邊還縫著歪歪扭扭的“姈”字。
曲懷姈借著月光看清袋角邊的“姈”字,嗤笑了一聲驚喜道:“托庫爾特勤沒想到還會女紅?!?p> “前幾日在帳中看見阿娜在縫衣,我偷偷學著,回去后便琢磨著繡,只有這個繡出得像是個字?!蓖袔鞝栫乜粗即先纭俺浴卑愕淖郑灿X得不好意思低著頭。
風吹寂靜――
“琰必,謝謝你?!?p> 琰必抬起頭,清晰地看見曲懷姈臉上小臉盈盈,清澈的杏眼倒影著自己的身影,曲懷姈自帶著一股靈氣,同記憶里一般,清楚深刻。
回過神,琰必低頭小心翼翼地打開布袋,里面是一對耳墜,紅寶石鑲嵌在吊墜上,云紋金絲接盛著剔透的混紅色琉璃,像把漠煙落日之時的黃昏云彩包攬在這一對耳墜之中。
“今年公主已及笄,乃是成人之年。我無能將這漠煙最美的黃昏彩霞贈予你。便尋找到這對西域商隊的珍稀,望它能將晚霞定格,落在你耳邊。”
曲懷姈欲言,琰必不顧地垂下深眸,根根分明的睫毛粗黑且長,蓋住了少年的心思。
少年突然笑起來調(diào)侃道:“女子及笄之年若是放在中原方可議親,不知可汗是否已為阿姈尋覓一位好郎君?”
曲懷姈不可從命,神情頓時嚴肅,一對秋水眉間緊皺:“我向來不喜他人為我做出決定,雖說我知識淺薄,不學無術(shù)。但也是知曉親事乃人生大事。若是父汗做主,我也定是不會遵從的。”
曲懷姈一口氣地說完,小臉憋的通紅,差一點兒喘不過氣來。
琰必一憋倒是笑出聲來,像是夜晚初升的小太陽:“逗你呢,我為你帶上吧。”
琰必眼神指了指手心捧著的耳墜,向前走了幾步靠近,用手拿起一支耳墜認真地穿過曲懷姈的耳垂。
托庫爾琰必擔心,生怕耳墜的針穿疼了眼前的女孩,帶上一步后還連問幾聲。
他回過頭,女孩明艷的臉頰絲毫沒有被耳飾所奪去色彩,反倒顯得更加動人心魄。在這一刻,是漠煙的黃昏跑到曲懷姈的耳畔,在旁拂過晚風。
“我的婚事自然是要自己做主的!”曲懷姈撇過頭,粉唇之間露出齒白,滿臉自信道。
琰必笑著連忙說:“好好好,我們漠煙長公主的婚配是頭等大事,自然不能疏忽大意了。”
這么說曲懷姈才滿意的點點頭,她嘴里噙著笑,抬眸看著琰必身后的月亮,明亮,還有星星閃爍著一旁。
漠煙的頭等大事,誰說令人期待呢?
大抵是漠煙的公主吧,或是那沙漠夜晚中的忠犬。
說不準呢,在漠煙之外的土地上,茫茫人海中,有緣的人自會相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