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進鎮(zhèn)
姜元只能接受事實，他下了床，想找身衣服換掉現(xiàn)在這身看起來血淋淋的白衣。
由于心里膈應(yīng)，姜元下意識避開了用朱砂畫在地上的血紅咒文，順便打量了這個房間。
很普通的屋子，幾件半新不舊的家具，忽略掉凌亂的咒文，房間倒也算整潔，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草藥味。
哦，對，據(jù)說陸北淮曾是懸壺堂的大醫(yī)師，家里當然會有藥味。
姜元換了身灰布衣，心里終于舒坦了些，轉(zhuǎn)頭最后掃視了遍屋內(nèi)，向緊閉的房門走去。
推門之前，他猶豫了下，手放在門板上只輕輕推開一道縫，然后瞇著眼，小賊一樣向外窺探。
嗯，看起來沒人。
他才慢慢推開門。
庭院不大，一把掃帚立在墻角，除了剛從外面吹進來的幾片銀杏葉，其他的垃圾全都裝在竹簍里。
現(xiàn)在是傍晚，姜元站在院子里能隱約聽到街上小販的叫賣聲。他走進廚房，灶臺里的炭灰尚有余溫，揭開鍋蓋，鍋里是溫?zé)岬陌酌罪垺?p> 他又在旁邊找到兩個倒扣的碗，一個里面盛了炒青菜，一個里面是魚湯。
姜元心里感嘆，整潔的屋子，干凈的庭院，廚房里的飯菜。
他幾乎能看到那個叫陸北淮的人在決定赴死后，認真地打掃了屋子和庭院，為繼任者準備好了晚餐，莊重地畫上咒文，虔誠的躺在床迎接死亡。
這得有多大的決心啊。
可你想求的是惡鬼，而我只是個普通人啊……
姜元心不在焉的吃了晚飯，心里亂糟糟的。庭院里他不敢久待，那個房間他也不想回去，索性晚上就睡在廚房。
秋夜清寒，姜元燒了鍋熱水，有灶火相伴倒也不覺得冷。
他窩在角落，下巴抵著在膝蓋上，隨手撿了根燒火棍扒拉著柴火，火光照在他的臉上，忽閃忽閃。
深夜里只有木柴燒久了的崩裂聲和窗外寒鴉的幾聲啞叫，千家萬戶都沉浸在這片靜謐中，不得安眠的大概只有廚房中的這個人了。
“你現(xiàn)在是被整個仙界追殺的魔頭?！?p> “你隨時可能被殺死?！?p> “你沒有絲毫反抗之力?！?p> “你要逃……可要逃哪里去？”
這些聲音無法抑制的回蕩在姜元的腦海里，恐懼和茫然像糾纏不休的魔鬼般折磨著他。
他丟掉燒火棍，把自己縮成一團。
人間浩大，他能去哪里？
他想回家啊……
在這院子里渾渾噩噩地熬過兩天后，姜元終于決定要做些什么。
他把每個房間都搜了一遍，銀兩、草藥、衣物、干糧，簡單地打包起來。
他還翻出一個特殊的盒子，里面有假胡子、假眉毛、黃泥色與黑炭色的膏藥以及一些認不出來的東西。
姜元猜測這些是用來易容的，便研究了起來。
到了夜晚，姜元簡單吃了東西，把那個房間的朱砂全都清理掉后，便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后，閉眼入眠。
第二天雄雞還未鳴晨，姜元背上行李出發(fā)了。
街道上空無一人，半是暗藍半是彩霞的天幕上還掛著幾粒星子。姜元左看看右看看，覺得朝著太陽將升的方向出發(fā)寓意會更好些。
希望未來也是光明的吧。姜元在心底默默的祈禱。
……
十天后，夫山鎮(zhèn)。
日落時分，天邊只剩一縷金紅色的余輝。福來客棧的伙計正慢吞吞的關(guān)門，準備打烊關(guān)店。
“等會兒，等會兒！”一個黑色身影突然從大路邊竄來，在門關(guān)上的最后一剎那用手抵住門板。
只見那人皮膚黝黑，頭發(fā)臟亂的像雞窩，一身衣服滿是泥灰。夫山鎮(zhèn)向來富裕，這么慘的乞丐都不常見。
伙計打量完，嫌棄地皺起眉頭，拿起桌上吃剩的窩窩頭就丟過去：“滾遠點兒，別在這?！?p> 那人忙從懷里掏出銀子：“不是乞丐，住店的?！?p> 伙計驚了：“那您這打扮……”
那人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晚上趕路，不小心摔泥坑里去了。”
“哎呦，這晚上趕路可不得小心點兒嘛?！被镉嬄冻鰝€大笑臉，“住店的，一人對吧？來來，您來這登記……要洗澡水嗎？需要吃食嗎？”
“洗澡水要，來盤饅頭，一碟咸菜就行。”那人道。
“好嘞！”伙計轉(zhuǎn)頭吩咐廚房去了。
那人便找了個地方坐下，長舒一口氣，從開口時就忐忑不安的心情平復(fù)了些。
此時店內(nèi)燈光昏暗，但若是伙計死盯著那張黝黑的臉看，這人竟和前幾年通緝令上的大魔頭陸北淮的臉有幾分神似。
沒錯，此人便是魂穿陸北淮，還易了容的姜元。
掉進了泥坑的話只是用來唬伙計的，此時的他這副慘樣主要是因為附近的城都不敢進，怕遇見駐守在城里的修善堂的修士——畢竟他沒法像真的陸北淮那樣，不僅能躲了幾年不被發(fā)現(xiàn)，而且還買了房！
因此姜元這幾天只能風(fēng)餐露宿，愣是把一個清逸俊雅的仙人變成了邋遢乞丐。
到了夫山城附近，干糧早就吃光了，姜元吃了好幾天野菜和腥味很重的魚，吃得快吐了，于是冒險進夫山鎮(zhèn)找家客棧，明早再備些干糧再離開。
只是，他本打算等天完全黑下去，沒什么人時去找客棧。誰知日頭剛落下，店鋪便紛紛關(guān)門，到現(xiàn)在街上連個鬼影都看不見。姜元差一點只能去睡橋洞。
沒過一會兒，伙計把饅頭咸菜端上桌，姜元趁機問出自己的疑問：“你們這鎮(zhèn)子怎么閉店如此早？就是宵禁也沒這么早的?！?p> 伙計頓時來了興致，眉飛色舞的說道：“喲，客官，您這是不知道，這鎮(zhèn)子里最近鬧鬼呢！”
姜元道：“鬧鬼？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聽說那鬼兇殘的很，連夫山鎮(zhèn)的修善堂監(jiān)護司的修士都鎮(zhèn)壓不了，所以外面好多仙人都來了?！被镉嬚f。
姜元聞言頓時愣住：“……你的意思是鎮(zhèn)子里有很多修士？”
“您白天的時候沒見嗎？現(xiàn)在街上可都是仙人！哎呀，那姿態(tài)，我要是也能修仙可多好。”伙計一臉向往，沒注意到客人神色怪異。
姜元勉強笑了一下，悶頭啃饅頭，心想：想不到運氣這么差，隨便進一座鎮(zhèn)子都能遇到這種事，看來明天凌晨就得趕快離去。
這時，伙計突然想起件事兒，頓時興致勃勃道：“哦，對了，今天下午就有好幾位仙人來咱們客棧住呢，您的房間就在他們隔壁！”
姜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