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底牌
傅明訣一直在承明殿待到晚上,原本傅修昀是打算留他宿在宮里的,可一想到他已成家,便也不留他了。
臨走前,傅修昀突然叫住了他:“子凜?!?p> 傅明訣回身看向他:“陛下還有何吩咐?”
殿內(nèi)燭影重重,傅修昀靜靜注視著他,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朕讓人送你回去?!?p> “多謝陛下?!?p> 他走后,傅修昀靠在椅背上,眉宇間縈繞著淡淡翳云,目光不似以往深沉,反倒多了一絲迷茫。
子凜,這個(gè)字還是他取的。
傅明訣八歲那年來到坤寧宮,那時(shí)的傅修昀已是翩翩少年,對于這個(gè)飽受折磨的弟弟深表同情,先帝也因憐惜傅明訣,時(shí)常來坤寧宮探望。
那段日子,傅修昀很開心。平日里父皇政務(wù)繁忙,鮮少能與他見上一面,自從傅明訣來了坤寧宮后,他便能時(shí)常見到父皇。
可后來,有人說,父皇最喜歡小七,甚至想讓他當(dāng)太子......
想到這里,傅修昀扯出一抹譏諷的笑:“一個(gè)卑賤宮女所生的賤種罷了,這輩子都只能在朕腳下俯首稱臣......”
星幕低垂,黑夜將整座皇宮籠罩,白日里莊嚴(yán)巍峨的朱墻宮殿,此刻卻像潛伏在黑暗中的蓄勢待發(fā)的猛獸,一口便能將人吞下。
幽靜的宮道上,只有提著燈來往的宮人,見到傅明訣后,紛紛退讓至兩側(cè)。
待人走遠(yuǎn),穿著蒼青色圓領(lǐng)長袍的女子才抬起頭來,望著傅明訣遠(yuǎn)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同行的宮女見狀,用手肘推了推她:“明月,王爺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你還看呢?”
明月抱歉地笑了笑:“我第一次見到景王殿下,有些好奇?!?p> “你可別好奇了,景王雖長得好看,但可不是個(gè)好惹的,我勸你以后見著他,最好繞著走。”
明月不解:“此話何意?”
她壓低了聲音:“這些年不少人想拉攏景王,送了許多美人,結(jié)果那些人都莫名其妙死了!你還是離他遠(yuǎn)點(diǎn),景王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明月皺了皺眉,又問:“可他不是娶妻了嗎?”
“唉,景王妃不過是與凌大小姐相像,才免于一死罷了?!?p> 明月看著宮門的方向,眼底劃過一抹異樣:“景王妃......”
恰有清風(fēng)拂來,吹散了她的低語。
同伴沒有聽清,只道:“走吧,淑妃娘娘還在等著咱們回去復(fù)命呢?!?p> ......
剛到王府,傅明訣便瞧見門口站著個(gè)小姑娘,仔細(xì)一看,原來是凌幼瑤。
“王爺,您回來了!”凌幼瑤滿眼笑意地迎了上來。
“嗯?!?p> 傅明訣目光柔和了幾分,不得不承認(rèn),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王爺您還沒吃飯吧?我讓人準(zhǔn)備了晚膳,就等您回來呢。”
看著她明媚的笑容,傅明訣心中似有一道縫隙裂開,像冬日里破冰的第一縷陽光,溫柔且炙熱。
“嗯?!备得髟E自然而然牽起她的手,并肩往里走去。
凌幼瑤微微一怔,隨后朝綠寶和銀朱露出一個(gè)得意的笑容。
“看什么呢?”傅明訣捏了捏她的手。
凌幼瑤忙道:“看月亮呢!”
傅明訣沒有拆穿她,今晚根本沒有月亮。
橘黃的燈光將二人的身影越拉越長,一個(gè)身姿頎長,一個(gè)嬌小可人,并肩前行,從互不相干,到融為一體。
用過晚膳后,傅明訣順勢留在了蘭暉院,凌幼瑤還沒問到想問的事,十分樂意他留下來。
“過來,伺候本王更衣?!备得髟E張開雙手,等著她過來。
凌幼瑤無語:“王爺,我手不方便,要不我叫銀朱進(jìn)來......”
“不用。”傅明訣打斷了她,一副非你不可的模樣。
凌幼瑤只好走了過去,慢吞吞解開他的腰帶,慢吞吞脫下他的外衣。由于身高不夠,她還得踮起腳,這一通忙活下來,她額頭上起了一層細(xì)汗。
傅明訣垂眸看著她,漆黑的眼里盈滿了細(xì)碎的笑意。
“王爺,您今天為何這么晚才回來?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凌幼瑤試探著問道。
傅明訣一眼看破她的想法,也不避諱,道:“兵符找到了?!?p> 凌幼瑤動作一頓:“這么快?”
傅明訣的辦事效率比她想象得還要快。
“不是本王找到的,是他主動送上門來的?!?p> “是潛伏在京中的前朝之人嗎?”凌幼瑤順勢問下去。
“不是。”傅明訣沒打算瞞她,“是靖安王府?!?p> 靖安王府,凌幼瑤聽銀朱提起過,那日在佛光寺遇見的那名偷看人心愿的少年,便是靖安王府的小公子。
如今留在京中的也只有靖安王幼子,兵符又是如何落到他手上的?
傅明訣繼續(xù)道:“馮遠(yuǎn)善臨死前見過裴策,估計(jì)是記恨靖安王當(dāng)年屠殺元吾衛(wèi),便想著挑撥陛下與靖安王的關(guān)系,所以才會將兵符交給裴策?!?p> “那陛下相信靖安王嗎?”
凌幼瑤曾在書中看到過,靖安王是先帝結(jié)拜的異姓兄弟,二人情同手足。先帝自然信任靖安王,但不代表傅修昀也會信。
傅明訣想起今日裴策在承明殿中大聲喊冤的模樣,不禁笑了笑:“就算他不信,也不會拿到明面上來說?!?p> “如今天氣漸漸冷下來,北方一些游牧民族每年冬天會都南下騷擾邊境城鎮(zhèn),靖安王手握重兵,陛下若在這個(gè)節(jié)骨眼上懷疑他,無疑是逼良為娼?!?p> 或許是傅明訣今日心情好,也不管凌幼瑤能不能聽懂,一口氣說了許多:“本王估計(jì)明天早朝的時(shí)候,馮家一事應(yīng)該就會有結(jié)果。”
凌幼瑤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問:“陛下會說兵符的事嗎?”
“會。”傅明訣輕輕將她的碎發(fā)別到耳后,“不僅會說,還會大肆宣揚(yáng)?!?p> “這是為何?”凌幼瑤不懂,如果此時(shí)說出元吾衛(wèi)還留存于世的事,不是會引起百姓恐慌嗎?
傅明訣故作玄虛道:“自然是要引蛇出洞......”
那人既然能潛伏這么久,若不將他逼急了,他又怎會甘愿冒著生命危險(xiǎn)暴露身份?
元吾衛(wèi)是他最后的底牌,一旦得知兵符落入他人之手,必然會狗急跳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