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心慌
長春宮里的夜總是等不到天亮,那搖搖晃晃的銀鈴發(fā)出微妙的聲響,乘著暗香在夜色里浮沉。
蔡馥雅有些麻木地閉上眼,不愿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
傅修昀扣住她尖細的下頜,強迫她睜眼,冷笑道:“都過去這么久了,看來你還是沒認清自己的身份。”
蔡馥雅長睫輕顫了顫,不敢違抗,只迎合著貼近了他。
她討厭以色侍君,更討厭做違心的事,可如今景王府落難,幼瑤身陷困境,她不得不學會討好。
孫復知離京前曾與她說過,傅修昀有中毒之兆,只是還不能確定中的是什么毒,還需她多加留意著。
她倒是不在意傅修昀的死活,但他若是真死了,京城會亂,蔡家也會亂......
傅修昀注意到她心不在焉,懲罰似的在她鎖骨上咬了一口。蔡馥雅吃痛,不經(jīng)意對上他的冷戾的目光,心尖止不住一顫。
“陛下......”
傅修昀垂眸,遮住眼里晦暗的光:“蔡家與季家乃是世交,朕聽說,老夫人先前更有意將你許配給季家五郎,可惜老夫人走得突然,這門婚事便作罷了。你可知此次子凜回京,他也跟著回來了?”
蔡馥雅微微有些怔忡,季書禹他......回來了?
傅修昀見此,心低陡然躥起一股怒意,狠狠掐住她的手腕:“怎么?都進宮了,還忘不掉舊人?”
手腕被他捏得生疼,莫名其妙的,心也跟著疼起來。
蔡馥雅紅著眼不說話,那些被淡忘的記憶逐漸清晰,鋪天蓋地的羞恥和屈辱將她淹沒,千思萬緒在腦海中交錯碰撞。
他為何要回來……
這副悲傷痛苦的模樣落進傅修昀眼里,只覺分外灼眼,壓著躁意和怒氣說:“你果然還記著他,朕明日便下旨將他逐出京城!讓他去那西南疾苦之地,永不得回京!”
“不、不要......”蔡馥雅顫抖著搖頭,“我會聽話的,求陛下放過他......”
“放過他?”傅修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眼神陰郁,“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是誰的人?”
蔡馥雅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又怕他真的會殺了季書禹,主動搭上他的脖子,弱聲道:“既入了宮,臣妾便是陛下的人,臣妾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還請陛下——”
“既然知道,那就聽話些?!备敌揸姥劾餂鲆鉂u漸散去,轉(zhuǎn)而變得深沉幽暗起來。
蔡馥雅心頭一跳,卻也明白自己只能順從。
意識模糊時,她聽見傅修昀在耳邊說:“朕知道你對他念念不忘,只是將他逐出京城似乎太仁慈了些,是不是還要更重些才行?”
勢要將所有的情緒都宣泄出來。
終于忍不住趴在枕頭上哭了起來。
唯有印在心口的那個名字疼得厲害。
季書禹,你不該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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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策陪著季書禹喝了一宿,撐到最后時,季書禹醉死過去了,索性他沒喝多少,還能勉強站起來。
叫人把季書禹送回去后,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里全是季書禹傷心痛哭的模樣,越想心越慌。
和風不知道他在慌什么,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只道:“公子,您一宿沒吃東西,要不要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再睡?”
裴策沒心情,背過身去,不想搭理他。
和風撓撓頭,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安慰的話,正打算開口時,裴策搶先一步說:“去拿筆墨來!”
“???”
裴策掀開被子下床,又重復了一遍:“去拿筆墨來,我要給父親寫封信?!?p> 和風一頭霧水,這三更半夜的寫什么信?
雖然不理解他為何會這么做,但還是老老實實拿了筆墨來。
裴策拎著筆,唰唰寫下幾句話,封好,把信甩給和風:“即刻把信送到?jīng)鲋荩椰F(xiàn)在要出去一趟,天亮之前會回來?!闭f罷,推門離開。
“公子?”和風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追出去,院子里早已沒了人影。
他不明所以地盯著手里的信,想不通裴策為何如此,只按照吩咐將信送了出去。
等靖安王收到來信時,已是三天后的事了。
裴鈞難得收到京城的信,當下便覺得奇怪,京中因景王謀反一案鬧得滿城風雨,裴策這時候來信,他這做父親的,不免憂心。
靖安王妃惦記小兒子,催促著他拆信:“咱們這么多年沒回京,阿策心里難受,他鮮少寫信過來,趕快拆開看看。”
裴鈞抽出信,笑道:“那小子在京城里無法無天的,整日就知道四處瞎晃悠,他會難受?那可不見得!”
聽聞此話,靖安王妃不悅地抽走他的手里信,道:“當初若不是你執(zhí)意要將阿策送回京,他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嗎?子不教,父之過,我看阿策長成今天這般模樣,你這個當?shù)目啥悴坏糌熑危 ?p> “是是是,夫人說的對,”裴鈞不敢反駁,“先看看阿策說了些什么吧?!?p> 靖安王妃展開信,信上只有一句話,可偏偏是這一句話,卻讓夫婦倆同時愣住。
怔好半晌,裴鈞才緩過神來:“阿策讓我為他求一道賜婚圣旨?”
靖安王妃點頭:“嗯,我兒想成婚了,可這......蘇家大小姐又是哪位?京中姓蘇的人家只有太后娘娘的母族,但我記得蘇家大小姐不是剛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嗎?”
兩人互視一眼,都不知道蘇家大小姐是誰。
經(jīng)過了一番打聽,才知道裴策所說的人是慕小小。
靖安王妃對慕小小的身份略有猶豫,又不忍心讓兒子失望,便派了身邊親信回京,探探慕小小的底細,他們不重家世,卻重品行。
慕小小因父罪沒入賤籍,她雖是被迫,但靖安王妃想看看,蓮花是否會出淤泥而不染。
裴鈞聽說過慕小小的養(yǎng)父,是個正直有血氣的好將領,自然也相信慕小小的品性。
“阿策雖然貪玩,心里卻是想成就一番事業(yè)的,若非因為我們,也不會教他浪費了一身才干?!?p> 靖安王妃嘆道:“那孩子自小聰明,就是容易犯糊涂,這么些年沒見他,我這個娘當?shù)靡稽c也不稱職,如今他說他想娶妻,我自是要幫他好好把關(guān),免得叫人騙了?!?p> “是該多看著些?!?p> 裴鈞望向北面逐漸趨于平緩的山崗,隱約能見嵌在遼闊草原中北狄邊城。
北狄二皇子至今仍下落不明,京中局勢動蕩不安,傅明訣被幽禁,陛下雖如愿以償收回了玄羽衛(wèi),但若真正到了那天,玄羽衛(wèi)又能否護得住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