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一句話就講到了關鍵之處。
“嚯……看來你很擅長分析人類的心理啊?!?p> “因為您認為法寶是殺人用的工具,還說自己不想當殺人狂,這不就是在說使用法寶的修仙者都是一群殺人狂嗎?”
“我并不是說修仙者都是殺人如麻的家伙們,只是如果有必要的話,修仙者這一群體會選擇使用殺人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因為他們掌握著‘沒有被限制的力量’?!?p> 在這個修仙世界,掌握著力量的修仙者就是站在頂端的存在。
稍微有道德良善的修仙者會試圖保護弱小的凡人們不被迫害,他們被稱為正道,而沒有底線的恣意妄為者則是被稱為邪修。
但說到底,無論是正道還是邪道,沒有人能限制他們。
到頭來,凡人還是只能接受‘被保護’或是‘被迫害’這兩種結果中的一個,而且根本沒得選。
可能運氣好的話,就算被邪修抓走了也能被救出來,運氣不好的話,可能也會被所謂的正道修士以死人保守秘密這種理由給滅口。
這個世界的主角永遠都是‘修仙者’,而不是‘凡人’。
而你是一個修仙者,還是一個凡人,這件事情則是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
雖然無論在哪個世界,人生都是不公平的,但生來就注定得不到靈根這種修仙的‘門票’,將人劃分為兩個群體,這簡直可以說是不可理喻。
而更加不可理喻的是,凡人們居然就這樣接受了‘被支配’的現實。
他們只會羨慕又或是畏懼的修仙者,卻從來沒有想過通過別的辦法來彌補靈根導致的先天差異。
弱者會依附于強者,雖然是這樣沒錯……但如果代價是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的話,明真寧可不要這種保護。
“所以我是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如果能回去的話,我連一秒鐘都不想多待?!?p> 這才是明真與其他穿越者最大的不同。
他在原來的世界并沒有什么遺憾,生活也沒有過的不如意,雖然是無聊了些,但也很享受這種安寧。
他也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很特別,雖然是積累了一定程度的知識,但他很清楚世界上有很多遠比他聰明,遠比他厲害的人,而他只是萬千普通人中的一員而已。
所以如果真的是有人將他轉移至這個世界的話,他不明白為什么會選上自己,選一個從來沒有想過要在第二世界展開精彩人生的人。
但無論如何,既然都已經穿越了,那也只能接受現實并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了。
“那么,您又為什么要做出那些‘多余的事情’呢?”
“多余的事情?”
“比如傳播那些科學知識,比如發(fā)掘出像是姜衍一樣的人才,比如……制造出我這個根本用不上器靈?!?p> 明真聳聳肩說道。
“只是興趣罷了?!?p> 但紅月卻完全不信這句話,她逼近到明真的面前,紅線編織而成的人偶在化為明真自己的臉問道。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只是興趣的話,有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嗎?”
“特別是靈操法,這是一種專門為‘凡人’開發(fā)的技巧吧?!?p> “如果只是想要使用法術的話,一般也不會去限定這么麻煩的‘前置條件’吧?!?p> “比如您聯合煉器科的人制造出來的那些靈能科技用品,也都是凡人能夠使用的東西,不是嗎?”
“即便如此,您還是開發(fā)出了靈操法這種能讓凡人也獲得與修仙者一較高下的技巧……這又是為什么呢?”
明真皺起眉頭,撥開眼前那張臉,有點不耐煩的說道。
“煩死了……你這器靈話還蠻多的啊,因為我就是一個凡人啊,而且我只是想要能夠自保的力量而已,這有什么問題嗎?”
“呵呵,自保嗎……”
紅月輕笑著,凝聚出完整的明真軀體,雖然樣貌一模一樣,氣質卻有明顯的區(qū)別,紅月變成的明真帶著一絲邪魅,配合他原本的打扮更像一個瘋狂科學家了。
“如果是自保的話,沒必要開發(fā)出‘靈子炮’這種招數吧,那不就是您所討厭的‘屠殺用’法術,不是嗎?”
“……”
明真無法反駁。
因為靈子炮確實是大規(guī)模殺傷性法術。
明真會盡可能的避免使用靈子炮也是因為這個。
“而且真要說的話,您完全不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危吧,因為您已經得到了最強之人的保護了。”
明真身邊的離心就是當世最強者,所以‘靈操法是開發(fā)用來保護自己的技術’這個理由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所以請不要自欺欺人了。”
此時明真就好像在和內心中的另一個自己說話。
“您問我到底想做什么,我用這個問題反過來問您……討厭這個世界的您到底想在這個世界做什么呢?”
作為法寶的紅月反客為主,問出了她最為關心的問題。
而其實紅月已經有答案了。
那是與姜衍打造她時關注的執(zhí)念一樣的一股信念。
因不愿被靈根支配,才會對這個世界發(fā)起反抗。
在得到了整個系統(tǒng),并和明真的神識建立連接之后,她就感受到了明真那股‘怒其不爭’的憤怒。
自己的主人是想要改變世界的人!
而紅月想做的便是輔佐這樣的主人登上新世界的王座!
明真也能感受到紅月傳來的激蕩的心情。
不過,他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平淡地說道。
“如果真如姜衍大哥說的那樣,靈根會讓人不由自主地為修仙而付出一切的話,這個世界確實過于扭曲了,簡直就像是人為設置的‘實驗場’?!?p> 就比如為什么要將四塊大陸用大結界分開,難道不就是為了‘對照觀察’嗎?
給予人們以靈根,然后讓擁有靈根的修仙者們不斷內卷,不斷淘汰,不斷篩選……
都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其實修仙也是一樣的過程。
甚至可以說和煉蠱沒什么區(qū)別。
最終能夠飛升仙界的人其實就是由蕓蕓眾生煉制而成的‘人蠱’。
“這個世界也有很多人才,但他們都被修仙給束縛住了,被卷入了這一場荒誕的大型實驗當中,或許這個世界真的是有某個存在刻意引導成這個樣子的吧……”
如果可以的話,明真確實很想知道對方這么做的目的。
有機會的話,明真也肯定會去調查一番。
但是,僅僅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他也并不打算改變什么。
或者說,也不需要明真來改變。
“不過你以為我是想為凡人們出頭?想說我想通過散播靈操法,能改變凡人如螻蟻的現實,進而顛覆這個扭曲的世界?”
紅月收起了笑容,不解地問道。
“這難道不是主人的目的嗎?”
“當然不是,我從來都不覺得一個人就能改變整個世界,就算真的能做到,我也沒打算做這么累的事情?!?p> 明真沒有那么遠大的理想,他只不過是好奇以后的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但卻并不想成為改變世界的那個人。
“而且也不需要我去做什么,終究也還是會發(fā)生的,亙古不變的修仙世界已經在慢慢產生變化了,因為我已經在各地都撒下種子了。”
“就像是自己舍棄了靈根的姜衍大哥一樣,以后肯定也還會有更多意志堅強的人選擇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被靈根所支配?!?p> “而我只是一邊滿足自己的求知欲,一邊當一個冷漠的旁觀者而已?!?p> 這才是明真這個人的本質。
紅月接受了這個答案,了解到了自己的主人并非是有大器量之人。
作為穿越者的他討厭這個世界,又確實地影響了世界,但卻并不想成為歷史的轉折點。
但是,這樣一來又和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有所不符。
“那么作為旁觀者的您,事到如今又為何會‘入局’呢?”
明真撓了撓臉頰,感覺有點難以啟齒,因為其實他的理由非常‘幼稚’。
“理由其實很膚淺哦……跟你講了,你可別說給別人啊?!?p> “那是當然的,我是主人您的器靈,自然不會隨意泄露您的秘密?!?p> 可能是因為和自己對話的只不過是個器靈,所以明真才能把藏于心底的秘密說出口吧。
所以明真猶豫了一下,最后嘆了口氣,還是說了出來。
“是因為心佑啊……”
紅月聽完反而更是疑惑了,心里想的是:就這?
“……請恕我直言,您喜歡女主人的事情,是一目了然的事情,誰都能看出來?!?p> “這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因為她出事了?!?p> “請問這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挺能分析心理活動的話,現在就無法分析我的心理了嗎?”
紅月很老實地承認道。
“是的,我無法理解您的想法?!?p> “很簡單,離心是我在這個世界唯一的牽掛,如果說我現在執(zhí)著的是什么,那就只有她一人。”
毫無疑問,明真是幸運的。
雖然沒有得到任何外掛,甚至連靈根都沒有,但他穿越后遇到的人是離心,一個早已登上了修仙者這一群體的頂點的存在之一,能庇護他一輩子的強者。
而且她還是個好人,不僅救了還是嬰孩的他,還愿意照顧并養(yǎng)大他。
如果明真愿意的話,他其實是可以當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離心也愿意養(yǎng)他到壽終正寢。
然而明真卻很快就離開離心并獨立了。
驅使他的是想要了解這個新世界的好奇心,但還有一種更為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自尊心。
會有這種自尊心恰恰是因為明真愛上了離心這個和自己朝夕相伴的人。
“所以說實話,離心渡劫失敗時,我的心情是很復雜的,雖然擔心居多,但隱隱也有一些高興……因為這樣她就不會離開我了?!?p> “而在知道她化身四散,神魂受傷時,我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同樣感到了高興?!?p> “呵呵,很糟糕吧……明明是喜歡的人受到了重創(chuàng),但我卻還覺得高興……”
明真自嘲地笑了笑,仰頭并用手背遮住了額頭。
隨后他坐直了身體,用無比認真的目光說道。
“因為現在的我終于能幫上她的忙了?!?p> “一直以來,我對她來說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我無法為她做到任何事情。”
“我只不過是陪伴她度過漫長歲月中的一小段的其中一人而已,也許她現在是喜歡我的,但終有一天也會忘記我吧……我并不是她最重要的那個人。”
“而現在的她是五百年來第一次這么需要我……她甚至愿意跟我一起去死啊?!?p> “所以先不論結果會變成什么樣,既然她現在需要我,我就會為了她而行動起來。”
只是一個男人被所愛的女人需要了,所以心甘情愿為她付出,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