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萍嘖嘖稱奇道:“哎呦,想不到你一個江湖中人竟然也如此工于心計,能把廟堂上利害關(guān)系算得門兒清。你一定是有什么通天的門路吧?”
徐刺邪對此不置可否,跟在她后面問道:“那你呢?”
“我?”陳萍一時語塞起來,好半晌才干巴巴地笑道,“你猜一猜,我到底有沒有官府的門路?”
徐刺邪搖頭苦笑:“這個嘛,可是不好說。要我說的話,你應該有官府的背景。否則,像我們大盛懷替皇家秘密押運蒙古秘藥這種機密大事,你身在中原是如何得知的呢?”
陳萍揮起一拳,狠狠捶在了徐刺邪的胸口上面,罵道:“好啊,說來說去,你還是懷疑我是這個案子的幕后真兇!”說罷,她又覺得右肩上的傷口隱隱作疼,于是丟下徐刺邪,一個人揉著肩膀,氣呼呼地走遠了。
徐刺邪輕輕拍了拍胸口,百無聊賴地走到院子中央,望著院子正中一池的枯枝敗葉正在出神。那個趙全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了他的背后,笑道:“少總鏢頭,你好興致啊?!?p> “啊,原來是趙都頭。”徐刺邪轉(zhuǎn)過身來笑道,“趙都頭來這里找我有何見教?”
趙全遲疑了半晌,忽然咧開嘴巴笑了起來,說道:“也無什么大事。只是關(guān)于司馬長風在這里擊殺官差的事情,劉大人要往州府呈報案件經(jīng)過,不知道少總鏢頭還有什么格外交待的?”
徐刺邪說道:“趙都頭,昨晚李大人在來太平樓被害的時候,你可曾親眼可見兇手殺人?”
趙全愣了一會兒,搖頭說道:“未曾得見?!?p> 徐刺邪又問道:“那么,你們捉到司馬長風父子了嗎?”
趙全給他氣笑了,說道:“當然沒有抓到?!?p> 徐刺邪道:“既然不曾親眼得見,又沒有抓到司馬長風父子,又怎么能妄斷真兇身份呢?”
趙全道:“雖然未曾得見真兇樣貌,但方才小張三在樓內(nèi)已經(jīng)把司馬長風父子通過地道潛入太平樓,擊殺李子昂,轉(zhuǎn)移藏在暗閣內(nèi)的餉銀,這些事情都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而且樓內(nèi)還有地道、暗閣這些實物可以佐證。現(xiàn)在,咱們要人證有人證,要物證有物證,判了司馬兄弟,就能你好,我好,大家好。我是真不知道,這有什么好遲疑的?”
徐刺邪瞪著一雙眼睛,斬釘截鐵地說道:“趙都頭,我看你也是個辦差查案的老手了,怎么到了這里也糊涂起來?只那小張三一個人的口供怎么可以令人信服?更不要說,太平樓中的這些地道、暗閣與本案真兇身份并無任何關(guān)系,怎么能算作物證呢?你們把如此漏洞百出的干結(jié)文書呈送上去,豈能瞞得過各位閣老們的獨具慧眼,堵得住朝堂上面文武百官的悠悠眾口?到時候,倘若朝廷因此責怪下來,我們當中的哪一個人又能擔得起這欺君之罪呢?”
趙全看他如此固執(zhí)己見,冷冷地問道:“那么,少總鏢頭的意思是打算怎么做?”
徐刺邪說道:“只有盡快找到被劫奪的餉銀,才能算是給了朝廷一個妥當?shù)慕淮 ?p> 趙全給他氣得直翻白眼,吵嚷道:“剛剛劉知縣才接到了州府的文書,說是有朝廷八百里加急的詔書已經(jīng)傳到了州府衙門,說是皇上得知李大人在清風閣遇害的事情后龍顏大怒,已經(jīng)著令錦衣承宣使朱希忠大人來清遠縣過問此案,估摸路程遠近的話,大約三四日后便能到這里。若依著你的主意,一定非要找到贓物才能算穩(wěn)妥的話,只怕朱大人到這里的時候,咱們還不能理清其中的頭緒。朱大人一看我們這里查案查得毫無進展,必然是要大發(fā)雷霆的。到時候,錦衣府要拿我們問罪,這可怎么得了?”
徐刺邪卻不以為意,拍著趙全的肩頭,笑道:“趙都頭放心則個。此案皆由我大盛懷失鏢而起。朝廷要因此問罪,那也是唯我是問的。你們不過是協(xié)助我查案而已,又不曾主持這里的事情,案子如何辦理皆由我一人做主,朱大人若要責怪,也是我一人擔著,與諸位大人又有什么干系呢?”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壁w全聽罷也只得苦笑一聲,搖頭嘆息離去。
當晚,劉昭遠就在吉慶堂上安排下筵宴,請徐刺邪到里面飲酒。徐刺邪暗自忖度,劉昭遠身為知縣卻要屈就請自己宴飲,想來還是為著向州府呈報干結(jié)文書的事情,要勸自己按著他們的主意,把司馬長風等人定為兇犯。所以,徐刺邪在席上如坐針氈,時時在意,處處留心,提防著劉昭遠給自己下套。
但那劉昭遠卻絕口不提案情,只是叫著趙全幾個官差一齊勸酒,說了一些街頭巷尾的閑話,一直鬧到了后半夜。徐刺邪看看夜色已深,便起身拜謝了劉昭遠一行人,回到住處歇息。
約莫三更時分,徐刺邪進到房里,卻待脫衣去睡,床下忽然傳出“窸窸窣窣”地響動。徐刺邪從床上猛跳起來,一腳踹翻了床板,只見小張三蜷縮在墻角處不敢動彈。
徐刺邪不覺奇怪,問他:“你怎么躲在這里?”
小張三哆哆嗦嗦地說道:“陳……陳姑娘要殺我滅口!”
徐刺邪大驚失色道:“哪個陳姑娘?”
這時,只聽得屋外一片聲叫起“有賊”來。徐刺邪也顧不得多想,當下提了鋼刀,大踏步趕出門來,不提防黑影里撇出一條板凳,把徐刺邪一跤絆翻,旁邊的暗地里沖出七八個軍漢,口中一疊聲地叫著:“捉賊!”徐刺邪急叫道:“是我!”眾軍漢又哪里容他分說?就地下把徐刺邪一條麻繩綁了。
此時此刻,吉慶堂里燈燭熒煌,劉昭遠坐在堂上,一片聲叫道:“拿將來!”眾軍漢把徐刺邪一步一棍打到堂前。
徐刺邪大聲叫道:“我徐刺邪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不做這般雞鳴狗盜之事?!?p> 劉昭遠登時變了面皮,喝罵道:“你這廝休賴!到他住宿的房里,搜看有無贓物!”眾軍漢把徐刺邪押著,徑到他的房里,那小張三早已不見蹤影,卻在床下發(fā)現(xiàn)幾口柳藤箱子,打開看時,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卻是一排排的大銀錠,上面都刻著“宣化府五兩”的字樣。
徐刺邪見了也是目睜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眾軍漢把箱子抬到堂前,劉昭遠看了大罵道:“好個賊偷,竟然敢私藏清風閣的贓物!這餉銀正在你箱子里搜出來,看你如何抵賴!既然贓證明白,沒話說了。連夜便把贓物封了,送到縣衙機密房里監(jiān)收,天明卻和他細細理會!”眾軍漢扛了贓物,將徐刺邪押送機密房里收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