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憶從前
此時正值巳時末,許多人家趕集歸來,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遠遠望過去,一衣著光鮮,偏光著頭發(fā)的婦人被從知府府中給扔了出來。
人們紛紛圍了過來,議論紛紛道:“這人究竟是誰,做了什么錯事竟被扔了出來?!?p> 其中有一姓張的婆子曾在顧宛月的亡夫徐家做活,立即便認(rèn)出了顧宛月,“這不是因與蘇三公子偷情而被趕出徐家的徐老夫人嗎?”
一說蘇三公子、徐老夫人,大家立即便意會了。
畢竟這兩日的潁川街頭巷尾傳得最多的便屬蘇三郎與顧宛月這事了。
養(yǎng)外室倒不稀奇,稀奇的卻是這外室的身份。
顧宛月的夫君徐老爺子死了不過百日,顧宛月便同自己妹妹的夫君搞在了一起。
說到底誰人家中沒有姊妹,若非迫不得已,即將身死,不得不將姊妹迎進府中照拂兒女,誰愿意姊妹共事一夫?
她們只換算到自己身上,倘若自己的姊妹竟對自己的夫君存了這樣的心思,想想便覺得不能忍。
眾人譏諷之、嘲笑之。
張婆子受徐家恩惠,享徐家月銀,此刻更是賣力的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顧宛月的鼻子道:“怎么著,莫不是蘇家也嫌你下賤,那蘇三郎脫了褲子不認(rèn)人,也不要你了?”
“不過話說回來,誰會要你這么個賤人呢,也就當(dāng)個玩意兒?!?p> “瞧瞧,這便是不守婦道,爬自己妹夫床的下場!”
所有人都大呼“好”!
爛菜葉子跟著就往顧宛月的身上招呼上去了。
門房陳伯見狀,想著蘇夫人的吩咐,便朗聲道:“這個賤人見徐老爺子已死,便想尋個靠山,將主意打到了我們家三少爺?shù)念^上?!?p> “三少爺有著三少夫人那樣的美人兒,怎會將顧娘子給看在眼中?”
“不想這顧娘子竟是假借著三少夫人的名義將我家三少爺給約了出去,用了迷情香,陷害我家三少爺。”
“然我蘇家立身清正,怎肯受這種無賴之人的威脅?三少爺更是不肯對不住我家三少夫人,于是勒令我們將她給轟了出去?!?p> “往后凡是我蘇家人,見她一次,打她一次,這等賤人同我們蘇家人沒有絲毫干系?!?p> 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蘇三郎從這等外室之禍中給摘出來。
蘇夫人這樣做,自然不是為了蘇三郎這個庶子,不過是為了蘇家的名聲罷了。
為官者,最重清譽。
你納十個八個妾室沒什么,偏偏就是不能養(yǎng)外室,還是這種比較復(fù)雜的外室。
若沒人往上告還好,一旦有人往上告,蘇大人一通責(zé)叱是免不了的。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
民不與官斗,更何況這事,大家也都瞧個熱鬧,再怎么義憤填膺,也不過是一時的。
再無人說知府家的公子有什么不好,矛頭都對準(zhǔn)了顧宛月。
蘇家可沒人關(guān)注顧宛月的死活,見目的達成,便統(tǒng)統(tǒng)告退。
徒留顧宛月一人面對著眾人的鄙夷怒視。
更有看不慣的人上前踩了顧宛月一腳。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半晌過后,顧宛月傷痕累累,無處可去。
她心中憤恨,抱頭縮在巷口的角落里,渾身顫抖得停不下來。
是被氣的。
怎么會是這樣,她來之前,有想過蘇子陌會不認(rèn)他們這些年的情分。
但她沒有辦法,過了今日,她會被蘇夫人押著去做姑子,從此輕易再也見不到三郎,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于是只能孤注一擲。
但她沒想到,三郎不僅矢口否認(rèn),還眼睜睜的看著蘇家那些仆人們將她給趕出去,極盡羞辱。
為什么?
她尤記得自己十三歲那年,三郎跟著蘇夫人來到顧家做客。
她是庶女,姨娘又失了寵,顧夫人并不容許她去前頭和知府家的貴人們攀談。
她被拘在一方小宅院里,眼睛卻一直往那里瞟。
桌上的膳食琳瑯滿目,香味四溢,她有些饞。
然后就瞥到了蘇夫人身后的那個小郎君。
小郎君生得眉目如畫,可真俊俏。
顧宛月不由得就看呆了,還被蘇三郎給撞了個正著,她羞得忙低下了頭。
好不容易蘇夫人帶著蘇三郎走了,嫡母也去送蘇夫人了。
顧宛月松了一口氣,然后大著膽子去到前廳招待客人的地方,偷偷的拿了個鴨腿。
不想蘇三郎去而復(fù)返,正好看到這一幕。
她狼狽極了。
只恨不得從地縫里給鉆進去。
不想蘇三郎卻道:“鴨腿好吃嗎?”
顧宛月愣愣的點了點頭。
蘇三郎輕笑了一聲,轉(zhuǎn)頭走了,下一次來到蘇府的時候,他給她帶了一整只鴨。
“你不知喜歡吃鴨嗎?那今日便吃個夠。”蘇三郎笑意滿滿,只令她覺得如沐春風(fēng)。
顧宛月接過那只鴨,一邊吃著,一邊聽蘇三郎說話。
蘇三郎說,他們都是庶出,他瞧著她,便想起往日的自己,于是越發(fā)憐惜。
往后數(shù)次,蘇三郎每每來到顧家,都會偷偷的過來瞧她一眼,與她說說話。
那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日子。
只是后來,他突然不尋她了,反而湊到了顧宛寧的跟前。
顧宛寧是嫡女,打小便生得粉雕玉琢,見過她的人沒有不喜歡她的。
顧宛月以為,三郎該是不一樣的。
但她沒想到,有朝一日,三郎也會棄下她,去逢迎顧宛寧。
就好像他們從前的那些惺惺相惜,相知相識都不復(fù)存在了一般。
嫉妒的萌芽,便是從那時候開始升起的。
憑什么顧宛寧從來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她所不能得到的一切。
她尋到三郎面前,問三郎為什么?
三郎為難道:“月兒,我只是蘇家的庶子,父母想讓我娶顧宛寧,我沒辦法?!?p> 這一刻,所有的不甘都變成了心疼。
三郎緊緊的抱住她,問道:“月兒,你會幫我的吧?”
她愣住了,她可以幫他什么?
蘇三郎低低道:“顧宛寧一點都不像月兒這般可愛,她極不容易接近,對我的示好視若無睹,我想讓月兒幫我,幫我接近她,討得她的歡心。”
顧宛月的心中半是甜蜜,半是憂傷。
甜蜜是因他說她可愛,憂傷是因他要她親手將他推給一個女人。
顧宛月不說話,蘇三郎捏著她的小手道:“我心里是喜歡月兒的,可偏偏我不能娶你?!?p> “但你放心,只要你幫我,將來我們蘇家用不到顧家了,我一定會休了她,將你八抬大轎的迎進家門?!?p> “我娶她,只是因為她的家世,可我心里的那個人,始終都只會是你。”
她就在這樣一聲聲的甜言蜜語與虛無縹緲的承諾中被迷暈了眼,幫他接近顧宛寧,甚至幫他在顧宛寧的及笄禮上給顧宛寧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