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浮夸
暗戀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23班的每一個同學，都知道王大帥暗戀著周萌。
但現(xiàn)在，誰都沒想到，王大帥居然這么有種！
如此唐突的直球式表白！
這和他平日里靦腆內向的性格，太不符合了。
可只有知曉全部往事的方圖南才知道。
這簡單的一句告白，所需要的勇氣。
他到底積攢了多久。
王大帥滿臉通紅，等待周萌回應的模樣，慌張的像是在聽法官審判的犯人。
一旁的朋友們從呆愣中反應過來后，連忙跟著鼓掌起哄。
“答應他！”
“答應他！”
“答應他！”
可表情僵硬的周萌，只是勉強著擠出一絲笑容：“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謝謝你的喜歡?！?p> 隨即，周萌拎起她的書包，借口說她媽媽剛才發(fā)了短信催她回家，先走一步。
“萌萌，我跟你一起走?！苯┘泵φf道，同時轉身對王大帥眨眨眼睛，意思是路上她會幫忙勸說助攻。
兩個女孩走后，男孩們圍住王大帥，發(fā)出夸張的狼嚎聲。
“別……先別鬧，我怎么感覺，周萌她……是拒絕我了呢？”王大帥失魂落魄的說道。
“哎！你胡說什么?。克齽偛旁趺椿卮鸬膩碇?？謝謝你的喜歡！這句話哪里有拒絕的意思?。俊鄙敌∽宇H為樂觀的分析道。
而任尊的樂觀精神，還要更勝一籌，他拍了下桌子，大聲道：“是啊，沒有明確的拒絕，四舍五入，就是同意了！恭喜，大帥，你以后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沒錯，只是你突然表白，讓周萌措手不及，當著我們大家的面，她又害羞，明天你再單獨把她約出來一次，這事兒肯定就成了！”符江也是同意任尊的說法。
三個狗頭軍師一通信誓旦旦的分析，讓王大帥自己都信了，臉上浮現(xiàn)出幸福的傻笑。
而一直想要交個女朋友，卻單身到畢業(yè)的大黃，一張皺起的臉，像是被腌過的醋黃瓜。
“恭喜啊，大帥，雖然周萌這種嬌小可愛類型的女孩，不是我的菜，但我也得承認，她挺漂亮的，你真有福氣?。 贝簏S酸溜溜道。
傻小子猛的一揮手：“別說了！再找個燒烤攤，今晚不醉不歸，慶祝大帥脫離單身！”
眼看這幫小兔崽子勾肩搭背著離去，方圖南扼腕長嘆。
“雖然你們幾個二愣子的拱火，都是出于好意。”
“但別忘了，這首《K歌之王》的最后幾句?！?p> “大帥他……還沒唱完啊。”
屏住呼吸，方圖南從這個時空抽離，回到灰白像素點虛空。
繼續(xù)尋找著記憶碎片，找到了……
這塊橢圓形碎片的表面，蕩漾著的光影畫面，是被聚光燈籠罩的舞臺。
也是那個死舔狗，人生的最高光時刻。
方圖南伸手，觸碰并穿越進去。
時間坐標，依舊是2010年，高考剛畢業(yè)的那年盛夏，流火炎炎的七月初。
空間坐標，是高中學校門口，那家常去的“歡樂島”奶茶店。
店內的冷氣涼颼颼的刮著，方圖南漂浮在柜臺上方，俯瞰著腳下，正圍成一桌打撲克的四個兔崽子。
“大帥，這距離你那天表白，都過去快一個月了，周萌還是沒給你明確回復？”符江疑惑問道。
“對啊，哪怕她再矜持，也不至于考慮這么久吧。”任尊皺眉。
王大帥輕輕搖頭，他看起來很是疲倦心累，眼神憔悴的像是最近這段時間都沒怎么睡好。
“周萌她……既沒有說答應我，也沒有明確拒絕，還是和以前一樣，偶爾在QQ上找我聊天，但我想約她出來玩，她就推脫說有事?！?p> “昨天我又鼓起勇氣，問她是不是我的告白太輕率不莊重，不夠尊重她，可不可以給我機會，讓我好好的追她，她也同意了。”
“但她昨晚臨睡前，又發(fā)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話，大概意思就是她又想接受我一直以來對她的好，又怕她最后沒法喜歡上我，傷害了我，我讓她陷入糾結，心理壓力很大，所以她想長痛不如短痛，跟我徹底斷掉?！?p> 聽了這話，大黃激動的把撲克牌摔在了桌子上。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推拉大法！大帥，你要倒大霉了！快跑啊！”
王大帥他們三個，被大黃如此激動的反應嚇了一跳！
“什么推拉大法？”
大黃痛心疾首的跺腳，眼神憐憫的看著王大帥。
隨即，他居然是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捏著嗓子說道：“我不能跟你談戀愛，因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很重要，我害怕戀愛分手后，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p> “我現(xiàn)在還沒法給你答復，因為我對待感情，是很虔誠認真的，我想要的，不是隨隨便便，而是天長地久的愛情，你真的很好，對我也很好，可這份好如果成為我們倆之間的負擔，我們長痛不如短痛，還是就此結束吧?！?p> “對不起，我明明昨天剛說過和你就此結束，可我今天控制不住自己，又主動聯(lián)系你了，我遇到了很煩心的事兒，沒有人能傾訴……”
聽到大黃的這些話，王大帥的表情，從疑惑變?yōu)檎痼@，最后陷入徹底的恐懼！
符江和任尊卻是一頭霧水，問大黃是在嘰嘰歪歪說些什么鳥話？
“唉，這些話……有故事的男人，才會懂?！贝簏S幽幽道。
王大帥喘著粗氣，抓住大黃的肩膀，質問道：“周萌她在QQ上跟我說的話，你怎么全都知道？你是不是把我QQ號盜了？”
“我哪兒有那么大神通??！我不過是因為高中三年，追了十幾個女孩全部失敗，一直被當成可憐的備胎，而且我的審美，還全都是那種會打扮的漂亮壞女人，所以剛才的那些話，我聽的耳朵都快生繭了！自然是倒背如流！”大黃無辜道。
“你滾啊！周萌她才不是這樣的！”王大帥竟然難得發(fā)了脾氣。
大黃并沒有生氣，看著王大帥的雙眼之中，只有同病相憐的兄弟共情。
“大帥，你接受現(xiàn)實吧！其實你自己心里比誰都清楚，周萌她是不是讓你感覺到若即若離？忽冷忽熱？昨天說要跟你永遠結束，今天又若無其事主動來找你，跟訓狗一樣？掄一棒槌再給個大甜棗？”
“她那些話反反復復，核心的意思，無非就是想心安理得接受你對她的好，又要你自己承認，你所做的這些，都是你心甘情愿的，她才沒有玩弄你的感情，簡而言之，就是要當那啥，還立牌坊。”
“你看看你，被她這樣訓狗不過一個月，已經對她更加死心塌地了吧！瞧瞧你這垂頭喪氣的憔悴樣兒，這些天都是茶飯不思？睡也睡不好吧？”
“你甚至連她的面都見不著！她QQ消息發(fā)來哪怕一個毫無意義的表情，可以改變你一天的心情，空間說說一句十幾個字隨意的感慨，可以讓你做上至少三個小時的閱讀理解，左右你一天的情緒。”
“你開始懷疑自己不夠好，配不上她，為了她患得患失……”
慘叫哀嚎著打斷了大黃的話，王大帥表情痛苦的雙手捂頭，蹲在了地上。
“不要說了！”
“我求求你！”
“不要再繼續(xù)說下去了！”
符江和任尊都傻了，大黃這番連珠炮似的唇槍舌劍，威力比緊箍咒還厲害！
大黃眼角含淚，蹲了下來，輕輕擁抱住王大帥。
“不要傷心，抱緊我！好兄弟！”
“舔狗有什么錯呢？喜歡一個人有什么錯呢？”
“明明都是壞女人的錯！”
王大帥卻是猛的把大黃推開，怒道：“滾！周萌她沒錯！都是我的錯！”
如此忠心的舔狗，讓大黃和符江任尊，皆是面面相覷，徹底無語。
這時，奶茶店的門突然被推開。
滿頭大汗的傻小子，手里拿著一卷像是彩印紙張的東西，表情掩飾不住的興奮。
“喂，方南，你召集大家出來聚頭，你自己遲到這么久，搞什么??？”大黃不忿道。
“大黃你別狗叫，我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才瞞著我爹媽，從我老舅那里借了輛車，馬上咱們立刻動身，去南城的文化廣場?！?p> 說罷，傻小子把彩印紙張放在桌子上，緩緩展開。
赫然是一張宣傳海報。
一檔名叫《夢想唱響》的音樂選秀節(jié)目，即將舉辦第四季，7月1號至7月10號，在鶴京市十二個縣城展開海選。
回想起來，2010年前后，正是音樂綜藝和草根選秀節(jié)目最后的黃金時期。
“你們不覺得，大帥他很適合參加這個節(jié)目嗎？”傻小子滿懷期待的問道。
可符江他們三個，卻是不約而同的發(fā)出冷笑聲。
“你特意把大家都喊出來，就是為了這點事?。俊比巫疣芰艘豢谂俦?，很是不屑道。
“我們大家早就知道了，大帥他在前天，7月1號的時候就報完名了?！贝簏S冷冷的嘲諷。
“哈哈，方南的消息真不靈通啊，而且你還把人家的海報都給揭下來偷走，你不會上網(wǎng)看貼吧的消息嗎？”符江搖了搖頭。
傻小子如遭雷擊，僵硬的轉頭看向王大帥。
王大帥急忙解圍說道：“呃……謝謝你啊，方南，我曲目都準備好了，參賽時間就是今天下午兩點半，剛好你不是開車來了嗎？真是幫大忙了！我們正愁大熱天打不到車呢！”
“好??！那……走啊！我昨天剛拿到手的駕照，還熱乎著呢。”傻小子急忙道。
“唉，你小子這種笨手笨腳的人，憑什么能二十一天就拿到駕照?。坑质悄愕o駕?；ň揞~鈔票打點了吧？”符江吐槽道。
“開什么玩笑！我自己憑本事考的！”傻小子嘴很硬，但眼神頗為心虛。
看著一行兔崽子走出奶茶店，坐上一輛老舊桑塔納2000離去，方圖并沒有要跟過去的意思。
即便之前實驗過，這種夢境穿越狀態(tài)下，是可以蹲在車頂上搭車移動，甚至大膽一點，都能像阿杜一樣，扒在車底下面，也不是不行。
但距離移動的過遠，氧氣的消耗量會非常大。
今晚預計的穿越旅程，還剩下兩個站點沒有抵達，得盡量節(jié)省氧氣才行。
反正之后發(fā)生的事情，方圖南一直都牢記于心。
到了文化廣場的海選舞臺，在第一輪清唱篩選時，王大帥就用歌聲震撼了評委，直接略過二三輪，拿到了第四輪的舞臺直升資格。
登上舞臺后，他大概是因為之前被大黃扎心破防，認清了自己是個小丑舔狗的事實。
所以，他臨時改了曲目，沒有唱那首他苦練兩年用來告白，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jié)爐火純青的《K歌之王》。
而是唱了eason的另一首歌。
歇斯底里的《浮夸》。
當時，他不是在唱歌，而是在唱自己。
一條扭曲卑微的可憐舔狗，被喜歡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可笑小丑。
沒有技巧，全部都是感情。
一曲終了，驚艷了在場的所有觀眾。
還有觀眾把現(xiàn)場錄制的，他的唱歌視頻，上傳到了貼吧，引起了劇烈的反響。
彼時貼吧正流行“XX哥”的起外號玩梗方式，王大帥得名“浮夸哥”，一時間風頭大盛，人氣頗高。
當時網(wǎng)上所有關注《夢想唱響》這檔節(jié)目的觀眾，都認為“浮夸哥”不說一定會拿到鶴京市賽區(qū)總冠軍，至少十強選手，肯定是有他的一個席位。
可后來，“浮夸哥”敗在了最后一個席位的最終淘汰賽上。
原因除了張總監(jiān)后來在電話中所說的，讓人不忿的黑幕之外。
另一個因素……方圖南覺得，是在選歌上，王大帥沒有聽自己勸告的犟驢固執(zhí)。
閉氣從這個時空抽離，回到灰白像素點虛空，方圖南在方才穿越的這塊記憶碎片旁邊一通搜索，沒多一會兒，就找到了幾天后時間坐標點的碎片。
觸碰并穿越過去，映入眼簾的，便是讓方圖南印象無比深刻，也無比后悔的畫面。
“如果這里能有被改變的流向節(jié)點，寧愿承受反噬的代價，我也想把這里的時間幀，給修改掉。”方圖南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