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時潛者
方圖南坐在大巴車后排靠窗的位置，看著道路兩旁的樹木急速倒退過去。
車廂里彌漫著泥土和雞屎混合的味道，衣著樸素的乘客們，腳邊放著裝菜的籮筐，或是被捆住的活雞。
“永安縣集馬鎮(zhèn)到了！”售票員喊道。
方圖南緊繃的表情，總算是稍微松弛了一些。
昨天，他把那支裝著定位芯片的鋼筆留在火車廁所里后，立刻逃到了火車站對面的廣場，混入了人群中。
然后不出一分鐘，他就看到了三鷹集團的人，殺氣騰騰的追到了火車站大門口。
千鈞一發(fā)。
哪怕再晚上一丁點，他就要被這群畜生抓住。
隨后，心有余悸的方圖南，也是把反偵察意識拉到最滿，一晚上連續(xù)換乘大巴車、火車、出租車，刻意兜了一大圈子的遠路，才在今早回到了永安縣地界。
危機暫時解除，但方圖南也不會蠢到，直接回縣城的家中。
他坐上了這輛城鄉(xiāng)大巴車，來到了鄉(xiāng)下的集馬鎮(zhèn)，景羽的老家。
今天是個陰雨天，方圖南踩著泥濘的石子路，在鎮(zhèn)上找了一家小賣鋪，買了兩包煙后，跟老板借用手機，給景羽打去電話。
“喂，羽，我是方南，我遇到了很大的麻煩，你在我家里嗎？”
“發(fā)生什么事了？我在你家里！”
“你現(xiàn)在趕緊離開……對了，客廳里，我當時辦網(wǎng)線送的攝像頭，你把它拆下來放到窗戶邊，對準公寓樓大門口，再告訴房東劉大爺，如果有奇怪的陌生人跟他打聽我的社會關系，什么都不要透露，直接報警?！?p> “我知道了！可你到底是被什么人……”
“見面我再跟你解釋，我現(xiàn)在就在你老家集馬鎮(zhèn)，待會兒鎮(zhèn)上派出所門口等你，記得把我的筆記本和平板電腦帶給我，再給我弄部備用的手機，我現(xiàn)在的手機和號碼都沒法用?！?p> “明白，等著我?！?p> 約莫一個小時后，戴著頭盔的景羽，騎著一輛大紅色的五羊本田摩托趕到。
“到底怎么回事？”景羽急切摘下頭盔。
聽完方圖南的講述后，景羽驚訝的合不攏嘴。
“三鷹集團？跨國財團神秘組織……可他們?yōu)槭裁匆ツ?？?p> “我不知道，可能是想抓我去搞人體研究？再或者……單純只是奔著我身上的東西來的?！?p> “那個鬧鐘嗎？”
“是的，本來是屬于樹姐的，當初樹姐跟周萌分別時也叮囑過她，不要走漏消息被某些人盯上，不然會陷入很危險的境地?！?p> 方圖南皺眉，拉開背包的拉鏈。
現(xiàn)在，不僅是這個停泊之鐘，還有追憶相機和那瓶打著“未醉”標識的紅色藥丸，都在自己手中。
可這些都是CXT研究所制造的，他們沒法批量生產(chǎn)嗎？才如此看重。
不管褚教授和三鷹集團盯上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方圖南唯一能確信的是，如果落到他們手中，指定是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那現(xiàn)在呢？我們該怎么辦？要報警嗎？”景羽看著他們面前，派出所的大門。
“不了，警察怎么可能會相信我說的話？而且以三鷹集團的強橫力量，如果他們真的對我動手，小縣城鄉(xiāng)下的警察也幫不上忙?！?p> 景羽輕輕點頭，把摩托車頭盔遞給方圖南。
“那就沒別的辦法了，惹不起，躲得起?！?p> 方圖南應聲，戴上頭盔，坐上摩托車后座。
隨即，摩托車駛離鎮(zhèn)子，穿過農(nóng)田田埂上的小道，二十分鐘后，停在了一棟院子里長滿荒草的平房老宅前。
“我爺爺生前的故宅，三鷹集團那群壞蛋再手眼通天，總不能找到這里來吧?！本坝鹫f道。
打開上鎖的大門，多年堆積的灰塵彌漫而來。
簡單的清掃了一番后，景羽煞有介事的對著供桌上的觀音像拜了拜。
“兄弟，你也來拜拜，愿觀音菩薩保佑你平安?！本坝鹫f道。
“神仙打的過高科技嗎？我還是靠自己吧！”方圖南頗為無奈，但還是裝模作樣的拜了兩下。
脫掉身上的皮夾克，方圖南坐在有些發(fā)霉的木板床上，吃了些景羽帶來的面包和零食，躺在床上放空大腦，恢復著一夜緊張?zhí)油霰疾ǖ钠＠凵窠?jīng)。
景羽則是檢查了一番屋里的電線，確認線路沒有老化斷裂的現(xiàn)象后，騎上摩托跑了一趟鄉(xiāng)里的供電所，讓他們把電供上。
回來后，景羽用手機開啟WLAN熱點，方圖南用平板電腦登陸查看監(jiān)控的APP，盯梢可能會找上門的三鷹集團壞蛋畜生們。
“他們也不一定會追到我們這個小縣城來，就算來了，哪里也找不到你，他們就自然放棄了，你又沒工作單位，社會關系也無從下手，他們怎么都奈何不了你的?！本坝饦酚^的安慰道。
方圖南表示同意。
這時，景羽突然猛拍了下手：“他們也可能會去找你家里的人……對了！我剛才忘記這茬了，直接聯(lián)系你老爸??！讓他派人弄死這群混蛋！”
“不了，我自己解決，不想讓我爸摻和這事……但是，這群人如果真的敢去我老家鎮(zhèn)子上找我爸，那我就等著看好戲?！狈綀D南微笑道。
景羽也是眉開眼笑。
“是啊，管他們是多大的跨國集團，只要是在我們縣城，都休想碰的過最狠的地頭蛇！”
方圖南伸了個懶腰，祈禱著這群壞蛋畜生，最好真的能不知死活，去找老爸碰一碰。
“方南，你累了嗎？你先睡會兒吧，監(jiān)控我來看著。”
“你忘了??？我已經(jīng)失去常規(guī)的睡眠能力了?！?p> “哦對?！?p> 方圖南嘆了口氣，心想著也不知道自己一直這樣下去，會不會有天因為大腦缺乏休眠，腦溢血身亡。
罷了，不想以后，只顧眼前。
打開背包，再次把那個追憶相機拿了出來，仔細研究。
和停泊之鐘一樣，這個相機，肯定也是有著某種特殊的奇異效用。
可看來看去，方圖南還是鼓搗不好，甚至想拆開看看內(nèi)部構造，都找不著螺絲和縫隙。
只能放棄，遞給景羽，讓他幫忙看看。
“相機能有什么好鼓搗的？不就是單純用來拍照的嗎？”景羽隨口說道。
可景羽這無心的一句話，卻是當即點醒了方圖南。
他愣住大概三秒鐘后，連忙從皮衣夾克的內(nèi)兜里，找到之前從樹姐手中拿到的那張照片。
比劃了一下這張照片的尺寸大小，方圖南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
從景羽手中拿回相機，用樹姐的照片，比對了一下相機底部那個空心的細長卡槽。
沒錯，完全符合。
方圖南原本以為，這條細長卡槽，是用來安裝這臺相機的什么部件，現(xiàn)在看來，它其實是用來吐出拍立得相紙的出口。
樹姐當時急著回頭，想要給予自己的這張照片，就是用這臺相機拍出來的。
Look Back，追憶，是這臺相機的名稱。
“追憶……我猜到了，樹姐她給我這張照片的用意……和用處！”
迅速從背包里，翻找出那半瓶先前沒喝完的勾兌青梅酒。
“羽，看著監(jiān)控，再把院門鎖好，沒有危急情況，不要喊醒我?！狈綀D南說道。
“明白?！本坝瘘c頭。
從衣柜里取出席子和被褥，墊在床板上。
方圖南仰頭，把半瓶青梅酒全部喝光后躺下，并把樹姐的那張照片，貼在了額頭之上。
昨晚奔波逃亡一夜的疲累，外加酒精的助眠作用，讓方圖南很快陷入沉睡。
懸浮在灰白像素點虛空之中，方圖南緩緩睜開眼睛，表情頓時大喜。
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樣。
他的面前，赫然出現(xiàn)了零零星星的幾塊黑色記憶碎片。
數(shù)了數(shù)，一共只有六塊記憶碎片，但每一塊的面積都頗大。
最大的那塊橢圓形碎片，足有穿衣鏡那么大，最小的那塊長方形碎片，也約有平板電腦屏幕的大小。
方圖南看著離他最近的一塊菱形記憶碎片，驚鴻一瞥之際，樹姐的漂亮側顏一閃而過。
“顧名思義，追憶相機所拍的照片，是能定格保存記憶碎片，我該是早點想到的?！?p> 按照慣有的思維，方圖南想先穿越那塊最大的記憶碎片，但到了近前后才發(fā)現(xiàn)，這塊最大的橢圓形記憶碎片，表面包裹著一層淡淡的白色光暈。
光暈像是保護罩一般，無法伸手觸碰并穿越。
“為什么這塊不行？被白光保護著的記憶碎片，我還是第一次見，罷了，先從其它的開始，咦……”
方圖南又驚愕的發(fā)現(xiàn)，最大的橢圓形記憶碎片旁邊，那塊最小的長方形記憶碎片，表面上居然有著一道明顯的裂痕。
有裂痕的記憶碎片？
方圖南也是第一次見到。
試著伸手去觸碰，眼前的景象星辰變換，時光隧道的黑色殘影從身畔掠過。
看來，這塊可以穿越。
穿越后的時空光景，逐漸穩(wěn)固凝實。
耳邊響起瑯瑯的讀書聲。
熟悉的23班教室，還有一張張熟悉的青澀稚嫩面孔。
方圖南懸浮在教室的上空，積著灰塵的老舊白色吊扇旁邊。
看窗外的景色，是初春。
黑板右側的值日生記錄，用藍色粉筆豎版寫著：
“2009年3月7號”
“今日值日生：許穎”
“今日格言：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方圖南瞪大眼睛。
2009年3月7號？
十二年前的昨天！
也正是林依然昨天在電話里所說的，樹姐她上課時口鼻流血，被送往醫(yī)院，告知情況很嚴重，被迫休學的這天。
方圖南的神經(jīng)，瞬間緊繃了起來。
就是這天。
樹姐她的人生軌跡，從這天開始，被人修改，并在之后會產(chǎn)生蝴蝶效應般的劇變。
方圖南急忙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座位。
年少時的自己，和平時一樣，根本不聽講臺上的語文老師講課，把頭埋在書堆里，奮筆疾書寫個不停。
樹姐倒是像個小學生一樣，坐的很端正可愛，一雙美麗的杏仁眼，跟著語文老師在寫的板書緩緩移動。
明明是一片安靜祥和，沒有任何異常。
方圖南耐心等待著，很快下課鈴聲響起，全體起立后，語文老師收拾東西走人。
樹姐把語文課本收起，拿著她的馬克杯，轉(zhuǎn)頭對年少時的自己問道：“方同學，你喝水嗎？”
“謝謝樹姐，我不渴。”年少時的自己頭也不抬，繼續(xù)寫個不停。
樹姐拆開一小袋紅糖倒進杯子，走到教室前方的飲水機旁，接滿熱水。
把馬克杯放在桌角等著冷涼，樹姐側身看著年少時的自己，似乎是想聊聊天。
但看到這傻小子心無旁騖，在筆記簿上筆走龍蛇的模樣，樹姐眨了眨長睫毛的眼睛，無奈的又把身體轉(zhuǎn)了回去。
很快上課鈴聲又響起，今天打扮和以往一樣時尚的英語老師走進教室，開始上課。
不知不覺半個小時過去了，漂浮在半空中的方圖南，等的有些心急了。
“是不是林依然她搞錯了？是在今天嗎？樹姐她……”
這時，異變突生。
教室最左邊的走道上，樹姐的座位旁邊。
時空屏障的透明波紋，悄然泛起。
而且，這透明波紋的形狀……
居然是一個人影的輪廓！
方圖南在短暫的驚懼過后，立刻反應過來，他之前猜想的沒錯。
樹姐之所以在今天上課時，口鼻流血病情嚴重，被送去醫(yī)院，而且自己記憶中，完全沒有發(fā)生這件事。
只是因為，有其它的時潛者穿越到了這個時空，對樹姐所處的時間幀頁，進行了修改。
“這個人影輪廓……是進行時間幀頁修改后，遺留下的讀取痕跡嗎？也是因為這個時空的時間幀頁被修改過，所以樹姐的這塊記憶碎片，上面才會有裂痕?！?p> 方圖南屏息凝神，看著那人影輪廓的手部，懸停在了樹姐所坐著的課桌桌角處，那冒著熱氣的馬克杯之上。
隨后，那人影輪廓似乎是在等待時機，足足三分鐘沒有動彈一下。
直到講臺上的英語老師，講到一個重點內(nèi)容，幾乎所有同學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黑板上之時。
一滴淡紫色的水珠，從那人影輪廓的手部指間滴出，落入樹姐的馬克杯中。
方圖南頓時怒目圓睜。
“你這該死的雜碎！居然給樹姐下毒！”
急忙擺出蛙泳姿勢，朝著那透明波紋的人影輪廓而去。
但沒等方圖南雙腿蹬直，那人影輪廓就徹底消散。
同時，以那消失的人影輪廓為中心，一圈圈無比明顯的波紋漣漪，朝著周圍蕩漾開來。
這家伙……泛起漣漪了！
他給樹姐下毒，修改的這處時間節(jié)點，是時間頁的級別。
而且看漣漪蕩漾的圈層數(shù)目，給他自己的反噬絕對不小！
可是，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樹姐，絕對不能喝下這杯被下毒的紅糖水！
方圖南游到樹姐身旁，伸手想要把那馬克杯推翻在地上。
但剛伸手，就被無比堅固的時空屏障擋了回來。
同時，方圖南看得清楚，此時樹姐身旁的流向節(jié)點，全部是固定死的，已經(jīng)無法再被修改。
方圖南只能眼睜睜看著，樹姐等到紅糖水冷涼后，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約莫一分鐘后，樹姐的臉色慢慢變成蒼白，表情痛苦趴在桌子上，鼻孔和嘴角處緩緩流出殷紅的鮮血來。
講臺上的英語老師最先發(fā)現(xiàn)，大喊著陳樹的名字跑了過來，教室里一片慌亂，最后年少時的自己和周萌，一左一右的攙扶著樹姐，朝著醫(yī)務室而去。
“他媽的！到底是哪個狗雜碎干的！別讓我抓到你！非把你的腦袋擰下來不可！”方圖南暴怒咬牙。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xiàn)在說不定還有改變的機會。
在那個雜碎下毒之后沒法修改，但可以再穿越進來一遍，在這之前進行修改。
方圖南屏息閉氣，回到像素點虛空后，再次觸碰記憶碎片穿越進來。
語文課結束。
樹姐接完水回來。
上課鈴聲響起。
英語老師開始講課。
就是現(xiàn)在！
方圖南早早的漂浮在樹姐身旁等待著，眼看那人影輪廓再度浮現(xiàn)，同時透明波紋的波動亂流，把自己推開。
“你這雜碎！滾開！”
方圖南一邊怒吼，一邊對著人影輪廓拳打腳踢。
雖然這個輪廓，只是那個雜碎留下的讀取痕跡，但他的時潛級別，明顯是比方圖南高級太多。
累的氣喘吁吁，方圖南根本沒法對這人影輪廓造成一丁點沖擊破壞。
“鎮(zhèn)定，想想辦法。”
拳腳的擊打觸感……很有實感，并不是發(fā)不上力的問題。
只是因為這透明波紋人影輪廓，明顯是無法用蠻力破壞。
方圖南歇停了一會兒，苦思冥想。
如果用武俠小說的概念形容，就是自己的內(nèi)力不夠。
“內(nèi)力……呼吸吐納?！?p> 異想天開的方圖南，開始用力深呼吸一口，然后才鉚足勁兒出拳。
結果居然是頗有些奏效！
用力呼吸后再出拳，被擊打的人影輪廓明顯開始震顫波動。
方圖南頓時信心大漲，開始用這個法子跟人影輪廓死磕。
可方圖南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用這種方法劇烈呼吸，試圖增強自己的揮拳力量之時。
不斷有氤氳的水煙霧氣，裹挾著細微的小氣泡，從透明波紋里分裂出來，鉆進他的鼻孔，滲入他皮膚的每一寸毛孔里。
直到氧氣耗盡，喘不上氣被遣返回像素點虛空，方圖南又鍥而不舍的再次觸碰記憶碎片并穿越。
如此堅持不懈的反復四次。
終于，方圖南頂著肺部被刀刮針刺一般的痛苦，趕在這個雜碎往樹姐的杯子投毒之前，成功一拳把人影輪廓砸的猛烈震顫，然后緩緩消散！
“成功了！”方圖南激動狂喜。
可下一秒，方圖南感覺到一陣……像是被蟒蛇纏繞脖頸的絕命窒息感。
一絲氣也喘不上來。
臉頓時被憋成了恐怖的絳紫色。
更要命的是，盡管現(xiàn)在喘不上氣，方圖南卻并沒有像往常一樣，被遣返回像素點虛空或者現(xiàn)實。
依舊停留在這個時空里，如同在水中即將溺亡的人，死命的撲騰掙扎。
情況很不妙。
這種窒息感，和之前都不一樣。
方圖南遽然發(fā)現(xiàn)，他不是鼻孔嘴巴喘不上氣，而是他的氣管和肺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塞了一樣。
“完蛋了，要活活溺死了?！狈綀D南翻起白眼。
意識即將渙散之際，方圖南仿佛看到了不斷閃現(xiàn)的幻覺畫面。
深海。
冰冷刺骨，黑暗陰森的深海。
眼前沒有任何海洋魚類生物，沒有成片的密集珊瑚礁，沒有光芒。
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個向著自己伸出觸手，不可名狀，無法描述的巨大未知生物。
臃腫肥胖的身體，章魚般眾多惡心觸須的腦袋，身上布滿鱗片，巨燈般輻射出猩紅光芒的眼睛。
未知生物緩緩張嘴，古神低語般的回聲在冰冷的海水中湍流振響。
“你，死期已到?！?p> 方圖南抗拒著逃離那朝著他抓來的巨型觸手。
“我的死期未到?！?p> “林依然。”
“她還在等著我?！?p> 方圖南的意識瞬間清醒，幻覺崩塌消散。
在沒有拯救林依然的生命之前，自己還不能死。
可即便深海巨物的幻覺消失，自己卻依舊身處這個時空，無法呼吸，也無法返回像素點虛空。
“我需要……呼吸。”
“需要……”
“氧氣?！?p> 性命攸關之際，方圖南驀然想到之前他所見過的，電波幽靈和潛水怪人的模樣。
“呼吸器?！?p> “氣壓閥門?！?p> “潛水鐘。”
“氧氣瓶。”
“傳輸管道壓縮空氣?！?p> 方圖南努力喚醒潛意識。
像是在做夢時，用清醒夢的手段，控制夢境內(nèi)容的訣竅一樣。
用潛意識，對自己施加心理暗示。
一瞬間，先前滲入體內(nèi)的那些氤氳的水煙霧氣，和細微氣泡，從方圖南的鼻孔嘴角耳朵眼睛，以及周身的每一寸毛孔滲出。
煙霧氣泡沸騰之際，在方圖南的頭部和身體上，幻化著構建出呼吸器和氧氣瓶的輪廓，并逐漸凝實，以及一身月白色和靛藍色相間的潛水服。
即將窒息溺死的方圖南，終于喘上了一口濃郁的氧氣，簡直香甜的像是剛烤好的果醬面包味道。
隨即，方圖南的身體，猛的從這個時空抽離，返回像素點虛空后，又再度抽離，從現(xiàn)實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張大嘴巴，方圖南連著喘了幾大口湍流振響呼吸道的長氣，貪婪的咽進肺里。
“怎么了？方南，你沒事吧?！本坝鸺泵柕馈?p> 咳嗽了幾聲，方圖南坐起身來，拍了拍胸口，雖然還是感覺有些沉悶，但并無大礙。
“我……沒事?！?p> 景羽趕緊給方圖南拿了瓶礦泉水，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
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你是哪位？??？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一起？”景羽的神情又驚訝又疑惑。
“怎么了？”方圖南問道。
“這個人，他說要找你……”
接過景羽的手機，放到耳邊。
“你好，方圖南?！币粋€聽起來吊兒郎當?shù)哪腥寺曇繇懫?，伴隨著一串鼻音頗重，甕聲甕氣的笑聲。
這個獨特的笑聲，方圖南當即就聽了出來，是那個電波幽靈！
“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兄弟的電話號碼？”方圖南驚疑道。
“嘖嘖，我畢竟跟蹤了你這么久，早就把你身邊的人也調(diào)查清楚了，而且你當初能幫這個帥哥成功修改時間幀，可是多虧了我的指點，那我想多了解他一些，難道不行嗎？”電波幽靈嬉笑道。
方圖南的怒火瞬間被點燃，當即就要怒罵這無恥變態(tài)的偷窺狂。
但想到昨天的提示信息，又暫時壓住怒火，問道：“昨天的警告提示信息，是你發(fā)給我的？”
“不是，當時我自己正在被人追殺，自身難保，哪兒有功夫管你？”
那沒事了。
方圖南覺得自己可以肆意臭罵了。
“我日你大爺?shù)模∧氵@罪惡滔天的殺人犯！無恥下流的窺陰癖！骯臟惡心的死變態(tài)！偷窺跟蹤我也就算了，連我兄弟都不放過！你如果有病趕快去治??！”方圖南怒吼道。
被這般辱罵，電波幽靈居然也絲毫不生氣，依舊是甕聲嬉笑著。
“別那么不友好嘛，方圖南，我這次打電話，是來恭喜你的?！?p> “恭喜我什么？”方圖南皺眉。
“恭喜你，終于成為真正的時潛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