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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如氏

第八八章 尾隨

景如氏 花信風三侯 4462 2022-09-13 13:14:00

  已經(jīng)很晚了。

  陶鈴街燈光已經(jīng)暗淡下來。

  馬景澄卻站在了那個圖書館里。

  有幾個人正在將剛拉來的書籍登記,整理,上架。

  外面,還有人正在往屋子里搬從各地拉來的書籍。

  下面的人跑來告訴他,已經(jīng)快沒有書架了。

  “放不下的就分類整理出來,用紙殼墊著,堆在地上。”

  他吩咐。

  隨時有人來跟他匯報谷雨河南岸建筑的進展情況。

  按照這個進度,估計還得等幾天。

  圖書小組的人搜羅了攀州所有的地方,將那些不被人重視的書籍,全部按斤買了回來。

  此刻已經(jīng)開始向攀州以外的地方擴展。

  馬景澄只讓他們做這么一件事。

  并且成立了專項基金,專門用來收集古籍。

  盡管他對古董沒什么興趣,但是對古文化卻有著極大的熱情。

  他知道,很多東西都會隨時間消逝,但文字,只要還有刊印,就不會消逝。

  某些部族的紋理花式,看起來沒什么了不起,其實那可能是好幾代人的奇思妙想。

  馬景澄始終認為,自己的文化讓外人來保存并且發(fā)揚,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情。

  更為恥辱的是去文化,因為被打怕了,就以自己的文化為恥辱,嫌棄、辱罵、拋起自己幾千年的文化。

  一味追逐別人嚼剩下東西的人,是走不遠的。

  文化所蘊含的是一種精神,一種信仰。

  盡管這件事無人在意,但是他卻要認真地做好這件事。

  科技不可能讓一個國家永遠存在,但文化卻可以讓一個民族永不毀滅。

  趁著現(xiàn)在,國外的思想潮流還沒有占據(jù)主要地位。

  很多的書籍還未消失在人類的視野。

  無論是山水字畫,還是琴棋曲譜,能收集的都收集起來。

  為此,他專門在谷雨河南岸建立了一個存儲室。

  現(xiàn)在只能叫存儲室,不能叫圖書館。

  他認為自己還沒有時間來做一個圖書館,很多事情,只有等穩(wěn)定了下來,才能開始著手。

  老實說,他現(xiàn)在反省了一下。

  覺得攤子鋪的有點大了。

  主要還是因為這其中牽著了太多的人,又不能放任不管。

  也沒有找到具有出色管理能力的人。

  只能親自上陣。

  搞得他現(xiàn)在腦袋,一刻也停不下來。

  搬東西的人忙完之后就離開了。

  只剩一個從師范大學請來的小姑娘在埋頭記錄整理。

  馬景澄窩在墻角,坐在一堆紙殼上,抱著一本書看了起來。

  這讓他不由地想起了,原主人小時候的情景。

  馬景澄家的房子是那種,屋檐往前伸出來的,有一個用來放紅豆的架子樓。

  每當?shù)搅耸斋@的季節(jié),從地里將紅豆連根拔起,背回家,就扔到房檐下的架子上,等它慢慢風干。

  等到紅豆殼自動裂開,紅豆啪啪地往下掉時,就取下來用一種特制的工具,名叫梁蓋,類似于長短雙節(jié)棍,拿著一頭,學習使用方法就可以將紅豆從殼里打落。

  弄完之后,再把谷物的扔到上面去。

  這種樓,除非用樓梯,否則就只能順著兩根柱子往上爬。

  柱子有三米多高,由整顆木頭制作而成。

  架子樓還有吊腳,雕刻成各種某樣,但大多數(shù)是一個燈籠的模樣。

  是為了防止耗子偷吃糧食而制作。

  小孩爬樹都厲害,馬景澄也不例外。

  每當下雨的時候,他就爬到架子樓上去。

  那時候,一天的時間很長,從早上太陽剛出來,到午飯,要經(jīng)歷好久好久。

  下雨天,時間就更加漫長了。

  雨水從屋檐落下,如同一顆顆珠子,落在下面的水盆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音,陶瓷罐倒影著屋檐,水滴在上面,打出一個個圈。

  馬景澄窩在糧草上,光著腳丫,拿著學校的課本,來來回回地翻看。

  回想起那段孤寂的時光,才發(fā)現(xiàn),是那么安寧和美好。

  不知過了多久。

  登記的女孩打著哈欠站起來,剛想走出去,卻看見角落一條腿伸了出來。

  她緩慢地走過去。

  才發(fā)現(xiàn),這個從來不笑的負責人,竟然睡著了,手里還握著一本農(nóng)具圖畫書。

  又不知過了,多久。

  女孩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他對面的男生,一下醒過來,嘴角一吸,隨后用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女孩竭力地忍著。

  等到馬景澄走出房間,她卻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這是做的什么夢,一邊笑一邊流口水。

  馬景澄對此并未在意。

  伸伸懶腰,新的一天開始了。

  攀州冬天的太陽,有點不死不活的樣子。

  年年春節(jié)到來,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

  大街上,已經(jīng)有了新春的跡象。

  人也比以往要多了很多。

  攀州作為一個排名靠前的大城市,備受大江沿岸游客的青睞。

  有錢人大包小包,沒錢人大背小抱。

  料峭春風等人暖,有錢人的懷抱更溫暖。

  在冬春交換之際,風中哭鼻子的窮酸男孩,看著自行車遠去的方向,不知所措。

  穿得人模狗樣的祝英兵,在理工大學和物資部中間的那條方聿路,盯著女子的屁股幻想。

  目光四處飄散。

  他在想,為什么‘賣肉’的長得沒有大街上的好看呢?

  他也不是不知道有好看的,然而他連門都進不去。

  混跡于街頭巷弄,茶牌酒館的人,消息總是要比很多人靈通的。

  昨天晚上,他去買完彩票之后,沒中獎,走到了碼頭那邊。

  聽幾個人說,很多老外正在尋找那種場所,帶路有錢。

  他們就守在臨江小鎮(zhèn),專門為這些人提供服務。

  大多數(shù)有錢人,都是從東海過來的。

  從他們口中得知,專門管人口失蹤和這方面的龍隊,最近一直都在陶鈴街,沒空管,現(xiàn)在正是賺錢的好時候。

  這里是新方區(qū)和聿女區(qū)的交際處。

  理工大學對面就是物資部。

  很多東西都要在這里辦理相關的證件。

  祝英兵想,這里的機會比較多。

  更重要大的是,他對齊靈仍然不死心。

  一個人這么執(zhí)著,雖然不是什么正途,但也算是一個癩皮狗了。

  古人云,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但凡要點臉,都不會娶到老婆。

  可能是上天被他不要臉和執(zhí)著的精神所打動。

  他蹲在路邊正吃著包子時,不經(jīng)意間扭頭,一個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

  米色的毛衣,帶方格的外套,一條淡藍色圍脖往后搭著,長長的頭發(fā),大大的眼睛,精致得讓人心臟亂跳的臉,溫潤的紅唇…

  祝英兵一時間有點傻了。

  他內心狂喜,終于讓我給逮著了。

  他想,老子找了你好久,這次看你往哪兒逃。

  要不是姓劉的老頭有點來頭,老子特么早就上你了,還用等到今天。

  他將手里的包子扔進口里,站了起來,怕了拍手,朝著女人走去。

  家住聿女區(qū)的齊靈,難得出來一次。

  這次過來,是為了到物資部取點東西。

  她卻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尾隨著自己的大流氓。

  祝英兵跟著祝建國來過物資部幾次。

  他對這邊輕車熟路。

  也不在意這是什么地方,就跟了進去。

  這段時間,來物資部的人也比較多。

  快過年了,很多東西都需要來物資部辦理資格證。

  齊靈沒有注意到祝英兵也很正常。

  這里是攀州,不再是那個祝家人為所欲為的花鎮(zhèn),不再是那個地頭蛇就是天的花鎮(zhèn)。

  在這里,盡管街頭巷弄之間還有諸多的不良青年。

  但,只要不在街道上待得很晚,不走到偏僻的地方,是不會有問題的。

  她一直都走方聿路,就沒什么可擔心的。

  很快她走進了物資部一間辦公室,祝英兵就沒再跟過去。

  屋子里,一個青年正跟一群來辦理證件的人解釋:

  “龍教授,不是我不給您辦理這個彩電購買的證件?!?p>  那老頭:“我這各個條件都符合,你憑什么不給我辦理?”

  青年很耐心地解釋:

  “州里的文件您也看到了,彩電早就供應不上了,我記得十二月您曾來過,對吧,我告訴過您,只有一臺彩電,但是要搭配兩個黑白電視機,可您老人家不愿意???”

  “我就要彩電,我要黑白電視機做什么?”老頭有點急。

  “對嘛,是您自己不要,我只是個做票的,不是賣電視的,人家就規(guī)定只能一起買走,我能有什么辦法?”

  青年攤攤手:

  “我們蘭部長,您是知道的,他正忙得不可開交,已經(jīng)好幾天都沒從彩虹路過來了,而且,州里已經(jīng)發(fā)布了通稿,現(xiàn)在是特殊時候,不是您有資格買電視,我就得給你票,而是要看我又沒有票,知道了嗎?”

  “這在搞什么,豈有此理!”

  老頭一甩手,憤然走出了辦公室。

  “姐,你怎么來了?”

  青年一抬頭,就看見遠處亭亭玉立的齊靈,正靜靜地等待著,不由趕緊站起來。

  “云山,我是看看,我從紅港訂的東西到了沒有?!?p>  齊靈說話,依舊好聽,帶有磁性的嗓子,讓人感覺到一種溫暖。

  齊云山對他這個堂姐,敬畏大于所有。

  這種敬畏不是因為別的,仿佛是自然而然產(chǎn)生的。

  齊靈不止是給外人一種難以靠近的感覺,給齊云山也是這種感覺。

  主要是,別人在齊靈面前會安然失色。

  齊云山很難描繪自己堂姐給人的這種感覺,就是她自身散發(fā)出的獨特氣質,讓人覺得,自己和她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平常接觸到各種各樣的人,有窮的,有富的,有學富五車的,有出口成臟的,有高貴的,有卑微的,就是沒有找到一個像齊靈這樣的。

  他們部長被稱為蘭寵妹,寵愛妹妹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

  齊云山見過那個叫蘭嵐的女孩,漂亮,大方,屬于人所不能高攀的存在。

  然而,其身上就是找不到齊靈那種由內而外散發(fā)出的淡然,那種體態(tài),那種攝人心魄的氣質。

  齊云山的父母總在他耳邊說,讓他和齊靈相處看看。

  兩家人隔著幾代的親戚了,如果成為親家,那就更好了。

  齊靈對齊云山態(tài)度也還不錯。

  可是,只有齊云山知道,他和齊靈是兩個世界的人。

  他曾無數(shù)次地想,要是誰能娶到齊靈,那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p>  齊靈也值得擁有獨一無二的幸福。

  可某天。

  他居然聽說,齊靈嫁給了一個鄉(xiāng)下來的男人。

  這對齊云山的打擊是巨大的。

  他去見過那個男人,沒有看出任何精明的模樣。

  他從那個人身上也沒有找出任何能夠給齊靈幸福的點。

  他氣憤的不是齊靈出嫁了,而是覺得那個男人不配,給齊靈提攜都不配,居然要讓齊靈給那個男人洗衣做飯。

  這簡直,不可想象。

  酒席在崇羊大酒店舉行。

  之后,齊靈坐在那輛東風車里,跟著那個男人就去了他聽都沒聽過的地方。

  從此,再也沒見過齊靈一面。

  直到不久前,齊靈居然回來了。

  除了些許的憔悴,她身上的氣質還是一點都沒變。

  一點都不像是經(jīng)過炊煙洗禮的婦女。

  盡管她已經(jīng)是一個婦人了,但她似乎還和以前一樣。

  這讓齊云山高興不已,不過他并未問關于齊靈的任何事。

  齊靈來過物資部幾次,都是關于從紅港訂購東西的事情。

  在攀州,如果不從友誼專營店購買進口物品,那就得在物資部獲取訂購資格,由物資部幫其訂購。

  齊云山愣了一下神,趕忙說道:“到了到了,我還說,等我忙完這段時間給你送過去呢!”

  齊云山趕緊走到柜子里,小心地取出齊靈訂購的東西。

  “怎么樣,還是那么忙嗎?”

  齊靈微笑著接過東西。

  “唉,別提了!”

  齊云山走到窗邊,拿起一個水缸,開始倒水,“自從陶鈴街發(fā)生了變化,感覺整個州都發(fā)生了變化,可忙死人了,我們部長,哎,我跟你說,他是那么守時的人,每天必定要回家一趟,這段時間都是隔三差五才回去一次。”

  齊云山將水遞給齊靈,“姐,坐一會兒!”

  齊靈端著水,緩緩坐下:“聽說,那陶彩服裝已經(jīng)斷貨了?”

  齊云山露出潔白的牙齒:“怎么,姐,你也想要一件嗎?”

  “你別開玩笑了,我們怎么穿得起?!饼R靈小心地喝了一口。

  “陶鈴街,現(xiàn)在忙死了,彩票賣得飛起?!?p>  齊云山有氣無力地說:

  “也不知道那老板叫什么,你說他怎么說服秦老謀的?想不通,他倒是整天賺別人幾輩子都賺不到的錢,害得我們連覺都睡不好。”

  “你們這么忙是因為陶鈴街嗎?”齊靈還有點好奇。

  齊云山來了興致:

  “可不是?我跟你說,他現(xiàn)在能夠讓人一天幾次地去買彩票,為什么呀,還不是州里所有的東西都給他做獎品了,摩托車、單車、彩電…這都不算,現(xiàn)在連船票,都成了獎品?!?p>  “哦,是嗎?”

  齊靈又小小地喝了一口。

  從她家走到這里,可不近,別看她家在聿女區(qū)的西邊,物資部在東邊,還是挺遠的。

  “是啊,每個客輪,總有那么幾個位置,會被要求留下來,當坐獎品。”

  齊云山表現(xiàn)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就昨天,有個老外,為了乘坐今天早晨的客輪返回東海,但是沒票了,又不給他提供買票人員的名單,當他得知陶鈴街十三號櫥窗里還有幾張票的時候,你猜怎么著?”

  “怎么了?”齊靈抬起好看又靈動的眼眸看向齊云山。

  “幾千塊的船票,他花了好幾萬。”齊云山抓抓頭,“你說,陶鈴街,是不是賺大了?”

花信風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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