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他并沒有她想象中的無趣
縱線八的黑馬走到縱線七上,林玉蘭本來還在害羞,立刻氣呼呼地扯肖東明衣角。
觀棋不語真君子,這話在臭棋簍子身上是不存在的。
“你剛剛到底有沒有在想棋局呀,你在想什么....”
“還能想什么,想你唄~”洪大叔喜滋滋吃掉了黑馬,“哎呀,送到嘴里來的,不吃白不吃。”
肖東明耳根一熱,抿唇不好意思地笑笑,轉(zhuǎn)頭湊在她耳邊小聲解釋,“我是故意棄馬的,我要進車撕開他的防線,別擔(dān)心?!?p> “真的?”她興奮地轉(zhuǎn)頭,“還能....”
【這么玩】三個字隨著嘴唇從他嘴角擦過,尷尬地咽了下去。
兩人俱是一愣,四目相對。
肖東明緩緩垂下睫毛,盯著一垂視線就能看見的水潤紅唇,下意識滾了滾喉結(jié),心跳如擂鼓。
“咳~小肖啊,尊重一下你的對手,我,好嗎?心思放一放,別以為你能用這種方法耍賴啊,這局你輸?shù)貌辉D憧梢酝督?,一會拉上簾子愛怎么親怎么親!”
湊過來的老臉很憤怒,急不可耐的憤怒!
好不容易要贏一局,雖然是這小子心猿意馬導(dǎo)致走錯了一步棋,那也是他自己下的嘛!
這回必須挽回尊嚴(yán),等下就挨個找那幾個小小子嘚瑟去!
“咳....”肖東明回過神來,瞬間紅了耳朵,坐正了身子,忍不住牽住林玉蘭的手,心里眼里都是愉悅的甜蜜。
“走開啦你....”林玉蘭羞惱地甩開他,往旁邊挪遠(yuǎn)點,“趕緊滅了臭洪叔的威風(fēng)!”
“好,聽你的?!彼^撓撓額角,嘴邊漾開溫柔。
“什么東西?這才剛剛開局好嗎!什么就要滅我了?”洪大叔氣得吹胡子。
陸思蔓坐在對面床位中間的過道小馬扎上,手里抱著一本筆記薄,唰唰唰寫字的動作頓了一下,最后那個字的標(biāo)點遲遲沒落下。
她微微轉(zhuǎn)頭往那邊瞟了一眼。
兩年多沒見,他....變了好多。
她以為今天意料之外的見面,場面會鬧得很難看,就像她出嫁那天一樣。
讓她沒想到的是,他似乎只在她站在門口時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直到現(xiàn)在,再沒給過她一個眼神。
這是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她不知道他打算在什么時候出言把她的偽裝撕碎,把她曾經(jīng)那些事用咄咄逼人的語氣說給這整個病房的人聽。
包括坐在那下棋的老首長。
那是一個連市G委主任見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站在一邊問好的人。
他們相處得那么融洽,以老首長的地位,只要他提一提,誰也保不了她。
她放下鋼筆,端過桌上搪瓷缸子,用喝水掩飾她的不安。
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往肖東明那邊瞟。
現(xiàn)在的他和二十歲時候的他差別太大了。
印象里,他是一個話不多、表情木納的一個小伙子。
青澀的俊俏長相也因此顯得黯淡無光,整個人非常沉悶。
如果有人要問她,后不后悔當(dāng)初處心積慮接近肖家,她到現(xiàn)在還是和當(dāng)初一樣肯定,不后悔。
她每次下到鄉(xiāng)鎮(zhèn),那些人總是對她客氣又恭敬,夸她有文化,氣質(zhì)好。
體面的工作,吃穿用度比那些農(nóng)民高了幾個檔次,有多少下鄉(xiāng)的知青現(xiàn)在還在生產(chǎn)隊里流血又流汗,她憑本事過上的舒坦日子,怎么可能讓她后悔呢?
她出生在一個雙職工家庭,本來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從沒想過自己那個失散的妹妹還能找回來。
妹妹突然闖進她原本平穩(wěn)安逸的生活,家庭的重心慢慢傾斜到妹妹身上。
無論是爺爺奶奶還是父母和哥哥,他們都在想盡辦法補償那個被人拐走后吃盡了苦頭的妹妹。
每個人對她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你是姐姐,多讓著點妹妹,她受了很多苦。
可是他們誰又知道表面畏畏縮縮的妹妹回到房間里總是隨意翻她的東西,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如果不給,她會用那種瑟瑟發(fā)抖的可憐模樣縮在墻角小聲地哭,說自己上學(xué)的時候條件很苦,也沒穿過好看的衣服,只是想看看。
噢,也不算很小聲,起碼能讓隔壁的哥哥聽見。
沒有人真正在乎過她的十三歲到十八歲過得有多委屈,他們永遠(yuǎn)只會帶著歉意勸她讓著妹妹。
直到家人把好不容易等來的屬于她的工作指標(biāo)換給了妹妹,把她的戶口轉(zhuǎn)到了這里,讓她代替妹妹下鄉(xiāng)。
全家人都用那種愧疚的語氣勸她,她不得不含淚答應(yīng)。
她能怎么辦呢?
戶口都轉(zhuǎn)了,她已經(jīng)不是商品糧戶口,再待在家里,她就是黑戶,還會被知青辦嚴(yán)厲批評。
下鄉(xiāng)插隊的生活太熬人了,細(xì)嫩的皮膚被太陽曬得發(fā)紅脫皮,那些農(nóng)具稍不注意就會割傷手。
臟活,累活,熬得她丟了傲骨。
她不喜歡肖東明那種沉悶的人,即便他長得并不差。
他沒讀過《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和他講述《安娜·卡列尼娜》,他也只能吭哧吭哧說一句:“嫁了人就該安安分分過日子?!?p> 他不懂愛情的浪漫,不懂愛情的偉大。
那是一種甘心為之付出全部,即使是耗盡熱情和生命力也沒關(guān)系的義無反顧。
他太無趣了。
和那些在地里刨食的漢子們一樣無趣。
只會給她拿一小袋糧食,用稻草栓幾兩肉送去給她,除了必要的寒暄幾句日常生活,兩人再沒有什么可交流的。
直到她在公社遇上現(xiàn)在的丈夫,那樣風(fēng)度翩翩風(fēng)趣幽默,仿佛無論她聊起什么話題,他都有獨到的見解。
她心動了,在她已經(jīng)是別人的未婚妻的前提下。
她掙脫了思想給她的桎梏,頭一次知道成熟的男人在床上是怎樣溫柔繾綣地疼愛一個女人。
他說:“我舍不得你在后勤組這種枯燥的工作環(huán)境熬枯了讓我魂牽夢繞的千嬌百媚,你應(yīng)該嫁給我,讓我來珍惜你的美好?!?p> 那時的她仿佛像著了魔一樣,這才是她要的愛情。
“呀,陸干事,你這手怎么了,我這有藥油,要抹一點嗎?”
一道關(guān)切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扯了回來。
她垂眸一看,原來,在剛才走神的時間里,因為天氣悶熱,習(xí)慣性地把袖口挽起來了。
她抿嘴笑笑,放下袖子遮住了那一片淤青,“沒事,搬資料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的,已經(jīng)推過藥酒了?!?p> “哎呀,洪叔~剛才你就不該順炮開局嘛~大傻子的馬怎么能隨便吃呢,長長記性嘛,下回屏風(fēng)馬開局,能輸?shù)猛睃c哈~”
“你這事后諸葛亮!你吃刀子長大的嗎?嘴這么利,我這顆老心都被你扎成篩子了!”
“洪叔,別生氣,我來給你復(fù)盤好不好?”
“這還差不多!”
那邊一局棋下完,熱鬧得很。
陸思蔓望過去,扣袖扣的手指頓了一下。
那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正趴在肖東明的肩膀上沖老首長洋洋得意吐舌頭。
花一樣的年紀(jì),明媚張揚的漂亮臉蛋,和她現(xiàn)在這副漸漸枯萎的樣貌高下立判。
被她摟著脖子的肖東明垂眸淺笑,溫潤玉如,從容自若挪動棋盤上的棋子。
是什么時候起,她不要的男人長成這樣意氣風(fēng)發(fā)的翩翩君子的?
眉目俊朗,眼神溫柔,即便是手臂吊在脖子上也不影響那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瀟灑自如。
被愛情滋潤的白皙臉龐仿佛鍍了一層柔光,在老首長面前不見絲毫拘束,姿態(tài)從容,溫和優(yōu)雅。
原來,他并沒有她想象中的無趣。
對面的小姑娘眉毛一揚,瞇起眼睛望過來,滿臉寫著鄙視和警告。
“小陸,你這邊好了嗎?我們要回家了?!?p> 渾厚帶笑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陸思蔓的瞳孔顫了一下,身體微微發(fā)抖,下意識地想抱緊自己的手臂環(huán)住自己。
極快反應(yīng)過來,慢慢放松肩膀,揚起溫婉的微笑轉(zhuǎn)頭朝男人點點頭,“很快,我收拾一下?!?p> 李大姐瞧了一眼門口站著的男人,有些遲疑地問:“陸干事,這是你....愛人嗎?”
那男人少說也有三十六七了,人倒是長得還可以,看著挺有派頭的。
只不過吧,以她一個過來人的經(jīng)驗來看,這個臉上掛笑的男人,絕對沒有表面上的這么好相處。
這陸干事也就二十出頭,怎么嫁個大她那么多的男人....
“是的,他是我愛人?!标懰悸乱庾R往肖東明那邊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那邊的幾個人都往門口瞧。
一種自慚形穢的難堪漫上心頭。
匆匆合上筆記簿,站起身禮貌告辭。
“哎呀,這不是洪老司....”
“閉嘴!沒空!別煩我!要回家趕緊回家!”洪大叔臭著臉氣勢洶洶。
這小子要是敢把那個【令】字說出來就抽死他!
誰要聽什么拍馬屁!
“是是是,我們不敢打擾您老的雅興,您注意身體,我們這就告辭了?!?p> “走走走~”洪大叔滿臉不高興趕蒼蠅似的揮揮手,轉(zhuǎn)身扒著小桌板嘿嘿一笑。
“來來來,小肖,你繼續(xù)復(fù)盤解說,我看看我到底是怎么下到十三步就無力回天的。”
“好。”
林玉蘭伸長了脖子望著走廊里的兩個背影,滿臉一言難盡。
這姓陸的為了往上爬還真是下得去嘴。
大傻子也沒那么差吧?
找這種油王不嫌膩得慌么....
那油王回頭沖她笑的時候,她都想跳下床追出去給他來一套去油拳了。
但她忍住了,畢竟地位擺在這,不是想揍誰就能揍誰的。
“真特么晦氣!”她低頭氣呼呼地在肖東明肩膀上蹭了蹭。
還是干凈清爽的大傻子身上味道好聞,心情好多了。
“我去拿飯啦~”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林玉蘭拎著網(wǎng)兜出門,到了飯點,洪大叔的兒子準(zhǔn)時過來強行把他背走。
病房的氣氛頓時輕松下來,李大姐和隔壁床的家屬小聲聊八卦。
“你剛才見著了么,那哪是撞的呀,一看就是掐的?!?p> “嗐,管它呢,夫妻打架又沒什么稀奇?!?p> 肖東明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彎起眉眼摸了摸后頸。
傻丫頭今天抱他脖子了…
這是…
宣示主權(quán)么…
餓貨小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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