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咫尺的宇宙

第四章 主宰

咫尺的宇宙 繹荒 3923 2022-08-04 14:09:53

  警察只管問我,并沒有回答我問題的興趣,但我還是從他們口中得知老丙沒能得救。

  我被老丙救了?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讓我難以接受的事實。而我卻開始猜度那家伙是想救我,然后再敲我一筆。如若是這樣,他不過只是人為財死而已,我沒有必要有任何內疚。

  事實真如我所料嗎?還是那只不過是我卑劣的自我安慰而已?所有與之有關的真相都已經(jīng)無法考究,只能任憑我自己隨意描繪。想到這些,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殼,將還在審問我的警察都被嚇了一跳。

  “喂喂,這里可是有監(jiān)控的,我們可沒有對你動刑?!币粋€身形肥壯,較為年長的警察對我說。

  我將我知道的全都和盤托出。因為我光明磊落,沒有什么需要保持緘默的,并自信很快就會被釋放的。誰料,那個胖警察在臨走前問我:“你有相熟的律師嗎?”

  “律師?我不明白,我應該很快就可以走了吧?”我詫異地問。

  “嗯……”警察皺著眉頭說,“你這個愿望有點難實現(xiàn)呀,十有八九要被起訴?!?p>  “起訴?嘿!我犯了了什么事?我,我是受害者啊!”我著急地說。

  “別急別急。你有辯護權,可能也可以保釋。我們幫你找法援來,讓他向你解釋吧?!?p>  說罷,警察們就離開了審訊室,將我獨自留在那里面對荒謬。

  冤屈使我開始焦躁不安,簡直就想將審訊室的桌子踢翻。我不時敲打這本來就滿布劃痕的桌子,氣惱自己的時運不濟。不過,我很快就安定了下來了,因為我突然想到我不一定會被起訴。我所住的那街道監(jiān)控攝像很多,只要拍到那兇徒,就證明我所說的都是事實。

  想到這些,我的心情就舒暢了許多,趴到桌子上想休息一下。不料,我一趴下去就又掉進了深海里頭。這簡直是倒霉透頂了,自從攤上了常悅那事之后,生病、兇徒、手銬……全是糟心的事情。

  如今,我的雙眼什么都看不見,腦中回蕩著咕嚕嚕的水聲,仿佛海里冒著泡泡,又似乎是我的腦髓液在沸騰。猶如之前兩次一樣,仿如全身癱瘓的我,只能靜靜地等待著這一切的結束。

  也許是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遭遇,因而我這回心情已經(jīng)放寬了許多。我靜靜地等候著,突然聽到了腳步聲,還聽到有人說話!

  “這個要處理掉嗎?”一把男聲說。

  “死都死了,你還想怎樣?新人?!币话雅曊f。

  “可是,他是見義勇為,而且是死于計劃之外。應該還能救活吧?”

  “這世上總是會有意外的。他活過了,也認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按照法規(guī),這就足夠。他必須為后人騰出空間?!?p>  “他是跟我們一樣的物種吧?太可憐了。”男孩為難地說。

  “你看他們現(xiàn)在這種樣子,跟我們像嗎?放心吧,在終結之前,他會被帶到天堂去,好好享受一下的?!迸死涞卣f。

  “嗯……那么,我按了……真要按了喔?!?p>  男孩囁嚅地說著,我猛然就從海中回到了審訊室。

  我的身體被不停地搖著,睜開了眼睛,才知道警察和陳光正在搖我??次倚褋砗?,警察松了口氣,說:“嚇死我了,可不能讓我背黑鍋啊?!?p>  “那你將我送回家吧?!蔽覜]好氣地說。

  原來,陳光作為我的法援律師來了,想把看似在睡覺的我叫醒,卻怎么也叫不動。我甚至渾身僵硬,像是已經(jīng)死了幾個小時。負責的警察進來推了我一會兒,還是沒能將我叫醒。就在他們準備叫救護車的時候,我就出乎他們意料地就醒了。

  我感到非常狼狽,沒想到我的律師竟然還是陳光這倒霉家伙??磥?,我這回是死定了。我又沒好氣地對他說:“怎么又是你?你上輩子是欠了多少債?怎么總分配給你們,讓你來做這賠錢買賣呢?”

  “放心吧,我會盡力幫你的?!标惞庑χ妥搅宋业膶γ妗?p>  “你對常悅也是這么說的吧?”我無奈地說。

  “嗯,你要換人嗎?”陳光忽然正襟危坐地問。

  看到他的這幅模樣,我莫名地又覺得他應該也是一個專業(yè)的律師。與其換一個不認識的,還不如先觀察一下他的表現(xiàn)。于是,我將事情的經(jīng)過又一五一十地對他說了一遍。

  “所以,死者是一個可能與常悅案有關的目擊者?”陳光問。

  “應該是?!?p>  “可是他死了?!彼又亓苏Z氣說,“你們倆都很不妙啊。首先,那條巷子是個死胡同,沒有監(jiān)控。所以你所說的兇徒應該必須從唯一的出口逃跑??墒?,巷口的監(jiān)控只看到你從那里出來,根本就沒有與你形容的人相像的家伙,也沒有證人看到類似的人。聲稱見過那個人的,就只有你。”

  “那他一定還在樓里?!蔽抑钡卣f。

  “警察封鎖了現(xiàn)場,全都搜過了。當時在樓里的人全都是老弱婦孺,根本沒有你說的這號人物。而且,兇器上也沒有指紋。”

  “那他是人間蒸發(fā)了?”

  “或許,是你在撒謊?!标惞獍欀颊f。

  到了這時,我開始后悔了,后悔走在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如果這回我大難不死,一定會在家中也裝上監(jiān)控的。畢竟,這現(xiàn)實世界里沒那么多名偵探。

  “不過?!标惞庋a充道,“現(xiàn)在的要務是要找到一個能幫你搜證的人。”

  這害群之馬果然還是那一套,真想把他給踢走。然而,我不認為下一個會比他好多少。我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竟然連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都沒有想出來。這世上即便有老實人,卻大多都有自己的煩心事,不好拜托。其他的那些八面玲瓏的人也不敢托付,深怕所托非人。至于父母親戚,我還不想讓他們知道這事。

  原來,我在這滾滾紅塵之中是孤身一人。

  “怎么?沒有朋友嗎?好歹說出一個來吧,像常悅那樣?!标惞獯叽俚?。

  我居然笑出了聲來,雖然早就知道常悅應該是因為沒什么朋友才找到我的,但是現(xiàn)在我深切地體會到,我們其實是一樣的。

  “喂喂,你是發(fā)神經(jīng)了嗎?從精神病殺人的方向打也未嘗不可。你與死者并沒有社會聯(lián)系,不存在殺他的動機。”陳光很認真地說。

  笑了一會兒,我忍住了笑意,對陳光說:“我,我沒有精神病。不過,我還真想你去找一名叫李乾的精神病大夫幫忙?!?p>  “嗯……你的意思是說他是你的朋友?”

  “估計和常悅找我的情況差不多。”我苦笑著說。

  陳光點著頭,沒多說什么,只是問清楚了師兄的情況之后就離開了。

  按例要通知家人,但是我并不想這么干,所以也拜托陳光幫我協(xié)調一下。在拘留室里又呆了一個晚上,我便果真被剃了頭,送到了看守所。

  看守所的環(huán)境差得難以名狀,只有硬邦邦的床和讓人惡心的廁所能讓人午夜回味。

  滿腦子的煩心事讓我暫時忘掉了在深海聽到了那些對話。過了幾天的集體生活之后,陳光又來了。大概是因為我所作的惡太過兇殘,看守門特地為我們準備了獨立的會見室,使我竟然有點為自己的罪名而感到慶幸。

  陳光對我說師兄一口答應要幫我的忙,可是他覺得估計很難有什么進展。他知道我曾經(jīng)找過師兄看病,還老調重彈地說:“你根本沒有殺人動機。如果你是精神病患者,那還能說得通。你是嗎?”

  這家伙也已經(jīng)將我當成是殺人兇手,滴水不漏地暗示讓我承認自己是精神病,好保住我的性命??晌颐髅魇莻€受害者,怎么能承認自己是個殺人的神經(jīng)病呢?何況,我也沒覺得自己能很好地裝成一個瘋子。

  可是,現(xiàn)在的情勢顯然對我非常不利。我便有所保留地說:“現(xiàn)在還不是……至于當時是不是,我要好好想想……”

  “那行,我過幾天再來看你?!?p>  律師走了,我繼續(xù)這種惡劣的生活。就在某天洗澡的時候,我突然又掉進了深海里。這回時間也不短,可是就沒再能聽到有人談話。在如此安靜的環(huán)境里頭,我的思緒開始擺脫了冤案的重壓,開始回顧過去。

  回想起上次在這里所聽到的內容,我感覺是聽到了天使們在說話,他們要讓一個凡人去死,但那個并不是我。

  我有一種感覺,他們所說的應該就是老丙。我還記得那個男生說老丙是死在計劃之外,那也就是說他們掌握著那人的死亡時間!

  既然那不是老丙的死期,那蒙面人要襲擊的人肯定就是我。我到底干了什么而招致殺身之禍?這時的我可完全沒有頭緒。

  為什么我會聽到這樣的對話?還是那根本就是我自己腦中產(chǎn)生的幻覺?在有限的線索下,我還無法推理出任何結論。我很可能在還沒弄清楚這一切之前就被押上刑場。與其要面對極刑的恐怖,還不如在這里讓那兩個“天使”將我?guī)ё叩暮谩?p>  想到這些,我連忙就想大聲呼叫。可我的嘴巴和我的四肢一樣,都完全動態(tài)不了,猶如全身癱瘓。我甚至認為現(xiàn)在的我僅有一個腦袋在海中沉浮。

  良久,我在掙扎之中突然看到了光芒。原來,我再次醒了過來,還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一個像是病房的地方,還是單人間。

  終于被人送進了醫(yī)院,我第一次感到病床又軟又暖。這時,耳邊有人用筆在一旁唰唰地寫著什么。

  轉頭一看,我看到是個穿著白大褂,容貌稚嫩秀麗的馬尾女生。這女孩睫毛很長,長了一張娃娃臉,這時正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專心致志地在筆記本上寫字。當時的我還不知道,面前這名年輕女子將會影響我的一生。

  那女生發(fā)現(xiàn)了我在看她,嚇得尖叫了一聲,從椅子上跌落到了地板。

  就在這一瞬間,外頭沖進來了幾個人,有醫(yī)護也有警察。我稀里糊涂地問:“這是干啥了?”我動了動手,才發(fā)現(xiàn)手被銬在了病床上。

  “沒,沒事……”馬尾女生從地上爬起來說,“他,他太詭異了。我只是被他嚇了一跳?!?p>  原來,我掉入深海的時候還在洗澡,旁邊的獄友看我半天不動就去叫看守??词貍儾榭戳宋业那闆r之后感覺不妙,便叫來了救護車。由于全身僵硬,沒有人能為我穿上衣服。我光著身子,在成為新一代“大衛(wèi)像”之前被送進了醫(yī)院。

  這回,我終究體會到自己的那種癥狀所能引起騷動了。之后,來了一個樣子資深一點的醫(yī)生來問診。我傻乎乎地就將自己近日所出現(xiàn)的狀況都說了一遍,但是隱瞞了聽到對話的事情。我認為在弄清楚事情的脈絡之后再公開發(fā)布,或許會名留青史。

  陳光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說要單獨和我聊兩句。

  警察在病房門口遠遠地盯這我們,陳光便小聲地問情況。當聽到我將情況都對醫(yī)生講了,他便有點失望地拍了一下前額。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說道:“所以說,你的確有病。你的朋友是精神科的……他會‘如實’地將你的情況說出來嗎?”

  他說“如實”二字的時候加重了語氣,明顯是有言外之意。但我還是老實地說:“這可得問他?!?p>  “明白了。無論如何,你這一病倒是一件好事。等我的消息吧?!标惞庹f完就離開了。

  我在醫(yī)院呆了一個晚上,又回到了看守所里,找了個機會讓陳光假冒我,用短信通知家人,說我要出差,無法回家過年。等到了年后,我終于等到了很多人一輩子都無法登上的寶座——被告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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