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字畫詭夢
“怪事?”
王銀昌臉色鐵青,似乎回憶昨晚發(fā)生的事對他來說是一場酷刑。
“是的……您先坐?!?p> 周實坐下,看著王銀昌又灌了一口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說:“掌柜的,你相信這世上有鬼嗎?”
你這可是在為難灑家……周實的腦子微微一轉,笑道:“您這話問得就奇怪了。嗯,我不能說不信,但也從來沒親眼見過。總之是半信半疑吧?!?p> “但是我昨晚可是見過了?!?p> 王銀昌把酒喝完,雙手絞在一起,說起了自己昨天的遭遇——
前些日子,他去江對面幫人看東西。人家催得緊,他在中午上船渡江,下午就趕到了雇主的家里。
那是一戶書香門第,家中也有良田百畝,算是相當殷實了。一進門,王銀昌就通過陳列在宅子里的文玩字畫大致推斷出了這戶人家的家底和喜好。
他們請他來看的是一幅山水畫,上有題詩一首,落款則是前朝書畫名家袁詠圣。此人書畫雙修,堪稱當世一絕,加上大梁建立之前的戰(zhàn)亂,使得他流傳下來的真跡更是稀少。即使是“一眼王”王銀昌,也沒見過多少真跡原本。
可惜的是,王銀昌看了一陣,就看出了幾處行筆的異常,比“袁體”要遜色幾分。雖然其字其畫都堪稱絕佳,但確確實實是仿品。
他把結論告訴雇主后,對方卻不怎么遺憾,反而問他是否有意收下這幅仿品。
王銀昌不僅是個鑒寶師,對古董文玩也喜愛非常,尤其愛收集書畫。雖然這是一幅仿品,但同時也是一幅杰作,而且開價極低。聽主人家這么一說,他當即答應下來,把字畫拿回了家。
回到家里已是半夜,但他舍不得睡,挑著燈把這幅山水畫看了一宿,根本不舍得放下,結果抱著它就睡著了。
結果夜里,他做了一宿的噩夢。
先是懷里的畫變成了一張血淋淋的人皮,然后周圍燃起了大火,將他困在灼熱的烈焰中。當他進退維谷之時,猛然發(fā)現那張人皮正是從自己的身上扒下來的……
他猛地驚醒,過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不過此時他還只當這是個尋常的噩夢,沒有放在心上,于是把山水畫掛在墻上,沒有理會。
結果當天晚上的夢更加詭異,他看見一個老人來到他的家,就著燈光描摹那幅畫。就在王銀昌要把老人趕出去時,赫然發(fā)現那老人就是自己,而且描摹的是他自己慘死的景象!
驚醒之后,他發(fā)現原本釘在墻上的畫居然自己調了個個兒,變成畫面朝墻!
再把那畫翻過來,差點把他嚇得背過氣去——原本的山水居然變成了血池煉獄,而題詩也變成了詛咒!
這一下把他嚇得六神無主,慌慌張張地從家里沖出來,在街上瞎逛了半天,依然沒有緩過勁來。他又不敢回家,只好到人多的豐德樓來坐著。
王銀昌說完,一邊伸手要酒,一邊發(fā)愁道:“我現在真是有家不敢回!不,別說回家,我那宅子都不能要了!”
周實見他喝得太多,示意小四給他上醒酒湯,道:“王先生莫急,我陪你走一趟便是?!?p> “你?”王銀昌一聽,把眼睛一瞪,說道,“掌柜的,莫非您有驅邪鎮(zhèn)鬼之能?”
周實在心里暗笑:鎮(zhèn)鬼的本事我沒有,但招鬼的本事卻有,而且很大。
“算命先生說,我是陽時陽刻出生,先天一副至陽之體。什么兇宅鬼居,只要我一進去,立馬煙消云散……”
他吹起了牛,把處在絕望中的王銀昌唬得一愣一愣的,心說:我和周掌柜認識也有將近十年了,他什么時候有過這種本事……唉,反正我都到了這地步了,人家愿意幫忙,為什么要拒絕呢?
想到這里,他猶豫著開口道:“周掌柜,那幅字畫真的詭異非常,我怕害了你啊……”
“王先生何出此言?只管放心,我只是去看一眼,如果對付不了,那我就幫您找道行更高的人來處理?!?p> 見周實如此自信,王銀昌心中大喜,說:“周掌柜呀,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吶!快請快請……”
他拉著周實的胳膊就要走,周實連忙站住,說道:“等午飯過后可好?我這還有生意……”
王銀昌從兜里甩出一錠銀子,拍在柜臺上,說:“我這也是生意!周掌柜,就算我求你了……”
周實知道他是真的被嚇得六神無主了,現在抓住了自己這根救命稻草,當然不肯撒手,只好跟趙勤豐和阿貴交代一番,由著王銀昌把自己拉出門去。
“周掌柜,你帶著算盤干什么?”
“啊,這副鐵算盤有辟邪的作用,正是趁手的家伙?!?p> 兩個大老爺們在路上拉拉扯扯的實在不好看,兩人一路上引得路人頻頻側目,周實只好背過臉去,防止被熟人看見。
“就是這兒!周掌柜,拜托了!”
周實氣喘吁吁地抬頭,看見王銀昌帶著自己停在了一個小宅子前。
這是江都城內比較常見的小宅,基本上都是一室一廳的構造,沒有院子。但考慮到江都的地價和王銀昌精致的吃穿用度,能買下這座房子足見他平時的收入有多高。
周實邁步就要往里進,卻發(fā)現王銀昌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周掌柜,對不住,我實在不敢……”
周實笑了笑,以示安撫。他說:“無妨,請你去買個饅頭過來,要滾燙的。如果你進來后看見我倒在地上,就把饅頭湊到我的鼻下?!?p> 他們剛剛路過的街上就有買饅頭的,他剛才不說,非得現在?
但是王銀昌沒有絲毫怨言。聽周實的說法,這次驅邪怕是十分危險,而他卻愿意為自己冒這個風險……
“麻煩你了,周掌柜?!?p> 王銀昌走后,周實才抬腿邁進屋子。
如他所料,小小的客廳中裝飾華麗,香爐、屏風、鏡臺等極少不會出現在市民階層家中的家具堪稱一應俱全,再加上墻上懸掛的書法畫作、柜子中陳列的文玩雕刻,更加體現出王銀昌的闊綽。
不過這些和吳兆錕的家比起來可是小巫見大巫……
周實正觀察著,就不自覺地被一副行書吸引。雖然知道那是仿品,但仿的肯定是大家之作,飄逸而不失穩(wěn)健,真是一幅佳作。
他不自覺地在心里描摹那紙上飛舞的筆畫,忽然感到有什么東西在體內破裂、游走,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引導他的內力。
他發(fā)現,自己的內力居然按照那幅書貼的行筆方法運動起來!
“書碑手?”
這契合了碑手三式中的精髓——書碑手的修煉方法,通過觀摹書畫來運行內力,再付諸指端,形成“指過留痕,如筆走龍蛇;手起為刀,可吹毛短發(fā)”的效果!
周實心中大喜,這碑手三式中最后一式,也是最為神奇的一式也能夠修煉了!多虧王銀昌收藏的書法佳作!
不過,他沒有時間仔細欣賞房間里的其他作品來提升書碑手的境界。從這里到有饅頭買的鬧市,來回大約需要半個鐘頭,他必須在王銀昌回來之前完成對那副山水畫的調查。
他找到了唯一背面朝外的那副書畫,將它取了下來,仔細查看。
“嗯,畫的是日落江山,真是畫得妙,詩也妙……”
他用火折子試過,發(fā)現畫上確實有陰氣依附。
“看來里頭真的有臟東西……這么好的作品,直接燒了確實可惜,不如留給我提升書碑手……哼哼,你不是喜歡托夢嗎?來我夢里試試?”
按照在來時就想好的策略,他拿出黃粱枕,就地躺下。
虛無的夢境中,周實盤腿而坐,等待“客人”的到來。
果不其然,夢境出現了扭曲,變成了他沒有想象的景象——血池之中,周實抱著那副書畫,將自己身上的血肉一點點剮下來……
“呵,一點創(chuàng)意都沒有,看我的——”
念頭微動,夢境變幻,那副字畫被浸泡在黃白之物中,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正要在那稀世仿品上行輪回之事……
“嗚——”
山水畫上突然出現一個人臉形狀的凸起,它張開嘴,發(fā)出駭人的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