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個半人的酒局(大修)
太上宗九峰十三脈,白頭峰的一峰一脈,一直是特立獨行的存在。
若是從天上俯瞰賀云山脈,可以看到太上峰和白頭峰一者在南,一者在北,其余七峰,都被夾在中間。
太上峰,則是太上宗的主峰,也是掌門所居之所。
更加湊巧的是,太上峰和白頭峰,兩者都是最高的山峰,高度相差無幾,其他七峰都要差上不少。
互為犄角,互為相對的不僅僅是山峰,還有峰上的人。
太上峰身為主峰,歷來所奉行的,都是先雜后精的原則。即先多收多用,再從海量的弟子當中,選拔出最為優(yōu)秀的一部分,著重培養(yǎng),又從這部分弟子當中,再度選拔……循環(huán)往復。
換句話說,就是養(yǎng)蠱。
與之相對,白頭峰一直所推行的,是只求精,不求量,寧愿要萬里挑一的天才,也不要百里挑一的庸才。
相傳立宗之時,開山祖師和白頭峰主,就此進行了一場激烈的爭論,三天三夜。期間日月光,甘露降,瑞雪落,種種異象,層出不窮。
宗門典籍對于這場爭論的結果都是春秋筆法,不過顯然兩位通天修為的老祖,誰也沒能爭過誰。
因為傳承至今,上千內門弟子,有約莫一半都拜在太上峰下,而白頭峰的人數,始終維持在三五十人左右。
哦,現在只有左宸一個了。
但是如果細細數起千年以來,太上宗出過的絕世人物,三成出自太上宗,三成出自白頭峰,剩下四成,留給其余七峰。
白頭峰一峰唯有一脈,所傳功法,便由初代峰主悟道那日所言命名。
【不許人間見白頭】。
而方才仿佛千年時光溯源而回,近在眼前的初代峰主,被稱為悟道之象。
相傳修為上了一品,一言一行,皆有法則相隨,梵音伴行。而更上一層樓的修行者,則會在悟道之地,留下悟道之象。
后人要想見到悟道之象,需心境,心性,天資,等諸多條件,一一契合,才有可能實現。
只是有可能。
有一種說法,是悟道之象有靈,只愿和有緣人相見,無論身處何地。
這一句有緣人,不知道難住了多少英雄好漢。
左宸癱在靠椅上,一手撐著腦袋,雙眼微閉。他一呼一吸間,均勻悠長,無聲無息。肌膚不知何時,竟然泛起了泛紅的柔和微光。
那道白袍男子身影猶自望了一陣天際,這才回過身來,看著熟睡的左宸,即使云遮霧繞,依然看得出一抹笑意。
“這小子,又睡著了,真是……”
他搖搖頭,身影如霧般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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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樣,左宸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
和往常一樣,左宸伸了個懶腰,沉吟了陣,總覺得自己夢到了什么……但是每次醒來,那團記憶都好似生生被掏走,再也憶不起半分。
【不許人間見白頭】,這門功法當然是全天都可修行,但是最好的修行時間段,便是夕陽西下的那小半個時辰。
畢竟初代峰主,就是在黃昏時分悟道,進而創(chuàng)出的這門功法。
這小半個時辰的功夫,足以抵得上平時接近小半天的苦修,還不用盤膝打坐,抱元守一……睡一覺就行了。
當然,左宸現在和以后,大概都不會知道,千年以來,可以做到他這個地步的,不過三人而已。其中,還要包含初代峰主。
左宸舉目遠眺,依稀可見極遠處,像是在地平線的那一端,那是太上峰。
即使太陽落山,夜幕低垂,相隔不知多遠,依然有看得見的萬千劍意,凜冽若鋒,像是要刺破天空。
她應該是不會來了。
若是要來的話,以她的修為,恐怕早早就到了。
那道傳音符去向,是左宸在太上宗,唯一一個稱得上朋友的人,因此他猶豫良久,還是送出了自己要離去的消息。就像是即將遠行前,托朋友照看一下家里。
可白頭峰不是左宸的家,或許他們倆也算不上真正的朋友。
他嘆息一聲,轉身要走,忽然停步。就在剛才,頭頂,似是傳來一聲風吹樹葉的簌簌作響。
這可是千年赤松,葉如鋼針,枝如精鐵,什么時候峰頂的大風,可以吹動赤松的枝葉了?
左宸嘴角勾起微笑,右手一晃,手中就多出了一個酒壺,看也不看,就往著頭頂扔去。
一只廣袖半掩的瑩瑩素手在空中一抓,就把酒壺抄在了手里。她手指一指,塞子就自動飛走,然后抄起酒壺,仰頭灌了下去。
滿溢的酒液,從杏唇兩角滑落,流過線條分明的下顎線,凝脂般的肌膚,天鵝般修長的脖頸,滴落在她冷色的裙上。
左宸方才坐下,掏出另一個酒壺,還未喝上一口,一道清冷的聲音便幽幽響起。
“喝完了。”
左宸有些訝然,不過還是把手上才開的酒壺,扔給了她。
“咕嚕咕?!?p> 左宸又從儲物袋拿了壺酒,默默等候。吞咽的聲音一停,不等她問話,就又扔了上去。
如此反復三次,第四壺酒拿在手里的時候,她總算沒有一干而盡,身影一動,從赤松上消失不見,坐到了左宸身邊。
微醺的酒氣混雜清冽的花香,直直朝著左宸撲來,呼吸間,盡是沁人心脾,清幽香醇的淡淡甜香。
左宸淺抿一口酒,道:“心情不好?”
這其實是句廢話。
果然,她看了左宸一眼,道:“廢話?!?p> 左宸和她喝過的酒少說也有幾百壇,深譜她的酒性。獨飲一壺,是她心情不錯;獨飲兩壺,是她心情一般;獨飲三壺,心情糟糕。
像今天這樣,一聲不吭的喝下四壺,想必心情壞透了。
左宸不問就知道,卻一定要問。
他不說話的話,這場酒局只會以沉默開場,沉默結束。她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左宸掐指算了算,小心問道:“怒?”
她不說話,玉手一伸,就把左宸手里的酒壺搶了過來。
她搖一搖酒壺,聽到里面嘩啦啦的聲響,怒道:“你養(yǎng)魚呢?”
一旁的黃金錦鯉停止游動,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滿是疑惑,吐著泡泡。養(yǎng)我干什么?
看來的確是怒了。左宸苦著臉,接過酒壺,一咬牙,仰頭干了。
如果一定要在好看的左宸身上挑一個毛病,那大概就是太不能喝了。
傳說中的一杯暈,二杯醉,三杯扶墻跑。
因此一壺酒下肚,左宸就始搖搖晃晃,覺得整個世界,都有節(jié)奏的律動了起來。
她眼中這才露出一絲滿意,陪了左宸一壺,同樣把剩下的酒給干了,又伸手找左宸要酒。
接下來的酒局,就成為了她單方面的屠殺。左宸重復著舉壺,干酒,取酒的動作,逐漸變得麻木起來。
偶爾掃過天上星月夜,都模糊的帶上了一圈圈的光暈,看不清楚。身邊女子像是染上了一層朦朧水光,皎皎光華,幻麗無雙。
將醉就醉之際,左宸依稀聽到了她在問話。
“你要走了?”
“嗯......”
“多久回來?”
“不知道......大概......很久很久?”
她挑眉,嗔怒道:“很久是多久?”
沒有人回答。
她輕吐一口酒氣,轉頭,便見到左宸已經縮到了地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真是......”
她臉龐流露幾分猶豫,但還是玉手輕點,指尖匯出點點微光,如流華般匯聚在了左宸的左手背上,勾勒出一把冷色長劍,隨后逐漸隱去。
她又是素手微點,左宸的身軀便憑空消失不見。
一聲清嘯,她騰空而起,化作一道冷色流光,朝著太上峰飛去。
她沒有御劍飛行,也沒有使用任何飛行法器,身形穿梭在云間,時隱時現,猶若瑤宮仙子般絕艷縹緲。
這場一個半人的酒局,又是她勝了。
瘋了的鑰匙
第二到第九章,大修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