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弱者
就像是福靈心至，又像是冥冥之中的召喚，直到視線不由自主的鎖定住那襲白衣，每個門眾的眼里才浮現(xiàn)上駭然和驚懼！
被牽引的不是他們的視線，而是天地靈氣！就在左宸輕輕拂過殘柳枝的瞬間，門眾們體內，無論是沉寂，流動還是休眠的天地靈氣，都如同受到了不知名的召喚，幾乎是同時沸騰起來！
天地靈氣無形無味，卻又無處不在，每一道靈氣相互獨立，又是相互聯(lián)系。威力強絕，可以引動外界無主的天地靈氣的秘法并不少見，可是什么等階的靈訣，才會連已經煉為己有的靈氣都要掙脫不休，作出本能的回應？
王城卻忽然變得面無表情，寂靜的長街之中，忽然傳來長河奔涌般的浪濤撲岸聲，聲音從他體內傳出。
比起雷刀門門眾，王城的眼界更加寬廣，自然知道這一異象，到底意味著什么。唯有地階以上的靈訣，配合五品以上的修為，方才可以催生異象，讓修行者煉化已久的靈氣都為之沸騰。
身為十派之一的雷刀門，門內唯有“雷刀”和“電刀”兩門功法，是地階下品，剩下的其他所有功法靈訣，都止步于玄階。
雷刀門雖然在十派當中，只能算作中下之流，但能名列十派的，都是旁人眼里絕對的龐然大物。而門內只有兩門地階功法，還有配套的靈訣，足以見得地階往上的功法靈訣之稀有。
這就是左宸的底牌嗎？旦旦是一出手，就讓人再也升不起反抗之心。神秘強大的背景，明明是八品的修為，卻能催發(fā)出五品修士才應有的天地異象。
王城拄刀的手，卻已不再顫抖。每個他曾經經歷過的生死關頭，都讓他傷痕累累，同樣讓他變得強大。其中之一，便是保持冷靜，唯有冷靜，方可窺得黑暗里的一線天光。
手既然不再顫抖，調息間的所有恢復，體內剩余的所有靈氣，盡皆滾滾匯入手中長刀之中。長刀依然拄在地上，卻不住的發(fā)出了陣陣嗡鳴，那是力道即將控制不住的前兆。
天地之間，靈氣流的方向又驀然一變，靠近王城這邊的靈氣同樣受到了牽引召喚，開始向著他匯聚而來。靈氣流雖少，但也聊勝于無。
若是縱觀長街，便可以見到大股大股的天地靈氣，隱隱顯出翠綠光芒，正在不斷的往著左宸周身匯聚而去，狀若風暴，擠壓著其他人的生存空間。
而在長街的另一端，道道紫芒同樣若隱若現(xiàn)，在王城的周身盤旋不定，散發(fā)著恐怖的氣息。單單是靠近，就會讓人皮膚酥麻，不敢動彈。
只不過紫芒的生存空間，不過是王城周身三丈左右，而左宸周身的丹青風暴，凌厲劍芒卻幾乎籠罩了整條長街！
王城可以在遍地流向左宸的靈氣長河當中，攫取到一部分的靈氣流納為己用，已經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要知道，他的修為不過六品，所修功法更是只有地階下品?？梢宰龅竭@一程度，已經證明他距離五品，并不算遠。
王城黝黑的臉龐，變得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越來越白，猶如一張慘白的紙。那肌肉虬結，結實無比的大手，已經變得干癟消瘦。
他原本高大雄壯的身軀，隨著周身紫芒的不斷增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縮水變小，臉上刻下了無數(shù)道皺紋。每一道都寫有生命之火凋零的征兆。
接近五品，畢竟不是五品。而要想以五品之力引動天地靈氣，為自己爭取一分獲勝的契機，王城幾乎是毫無保留的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氣血和精氣，就算風中燭火般殘敗，也在所不惜！
在這一刀之后，就算他僥幸活了下來，也會如同行將熄滅的燭火，再無法恢復到六品的修為，出手也成奢望。而修為到底下跌多少，則要看雷刀門還愿意為半個廢人，付出多少。
這卻是王城唯一可以走的路。拼死一搏，還有活下來的機會，若是就此失了反抗之心，唯死一途而已。
向死而生。
王城的氣勢猶如即將蓄滿的烏云，風雨欲來，讓人不禁心頭一凜。而反觀左宸，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春風化雨般的熱烈，像是初春的河畔，一片淡妝素抹。非但沒有殺機，反而讓人心生親近。
然而已經吃過一次虧的雷刀門門眾們，已經知曉，這春意越是蕩漾，威力就越是恐怖。面對即將到來，必定是天崩地裂的必殺對決，他們所能做的，唯有祈禱上天。
已經看不到殘柳枝的劍身劍柄，它通體都被璀璨奪目的嫩綠光芒包裹，像是二月的繁茂柳枝，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就在左宸視線落在殘柳枝身上的同時，福靈心至，殘柳枝也傳來了一道回應，心神波動里滿是歡暢意味。
即將痛飲鮮血的歡暢。
左宸緩緩抬起頭，望向遠處的王城。激烈的戰(zhàn)斗進行至今，不過十余分鐘的時間，壯實的王城，已經形容枯槁，仿佛到了風燭殘年。
左宸當然知曉為何王城不過幾個瞬間，就變得如此枯瘦，沒有半分變化的神情，眼中，卻還是帶上了敬重和憐憫。
敬重來源于王城。
他明知不敵，戰(zhàn)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削減，仍然擁有拼死一戰(zhàn)的勇氣，和有去無回的無畏。
他的眼中有火。
憐憫卻恰恰是因為敬重。
弱者悲哀便在于，即使拼了命，燃燒了全部，依然無法改變任何事實。
若是王城知曉這一擊，甚至沒有辦法對左宸本身，造成任何的傷害，又會是如何的想法？
沒有人比左宸還要清楚這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它是刀，也是劍，在每一個寂寂無聲的夜晚，割著人們心里的血肉。
于是左宸沉默半晌，揮出了這一劍。
他的動作很隨意，像是手里拿的不是一把絕世名劍，而是一根普通的木棍，眼下的動作，不過是要把木棍隨意扔掉。
點點綠芒燦若焰火，隨著殘柳枝劃動的弧線一齊盛放。綠芒隨即匯作一起，化作一條青色長線，緩緩向著王城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