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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凰權(quán)

18.禮教

亂世凰權(quán) 歸墟Z 2773 2022-08-18 15:19:33

  春秋八十九年,對唐國來說,無疑是一個哀年。

  自唐國立國以來,太祖三子存其一,即太宗;太宗一子,即世祖;世祖有一子一女,為高宗和如今的大長公主太平;高宗有二子一女,長子夭折,次子即文帝,而女兒成華長公主則在產(chǎn)子之后薨;文帝有一子一女,幼子薨。

  縱觀百年唐國皇室,子嗣凋敝,令人慨嘆。

  在明元太子之前,最后一位薨逝的成華長公主,殉葬人數(shù)二十二,其中有童男童女各二。

  自嘉寧掌政以來,首先廢黜的便是殉葬制度,給了奴隸們一條活路。但如果此時太子薨逝就要啟用殉葬制度,且是如此規(guī)模的殉葬人數(shù),恐怕日后這條路想再禁就再也走不通了。

  因此無論如何,決不能再開殉葬之制,且是皇族。

  只是如今文帝被悲痛塞住視聽,怎么也聽不進諫言,而唯一能讓文帝改變主意的嘉寧公主,同樣因為早產(chǎn)傷身,又被悲痛所傷,一病不起。

  魏擎侍立在側(cè),又是捶背又是捏肩,殷勤地道:“祖母!求求您了,現(xiàn)下這事兒唯有您出面才行?。 ?p>  “你少來糊弄我老婆子!我可不愛管那些朝堂上的腌臜事,你想跟月兒那丫頭做的那些事情,我老婆子知道,不阻止你們就是我最大的支持,休想讓我插手!”大長公主冷眼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大孫子,對他的殷勤視若無睹。

  “祖母——”魏擎撒嬌,竟不像他平常對外表現(xiàn)出的那般冷靜睿智豁達,“您也知道,明元太子薨逝,對陛下和月兒是多么大的打擊,祖母,太子您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如今這樣的局面,您真的就不心痛么?”

  大長公主沉默,神色略顯暗淡,明元當然是她看著長大的,作為林家皇室如今年紀輩分最大的長者,連文帝都對她禮敬有加,明元那孩子,更是親昵的姑祖母姑祖母叫著被她抱過。她不傷心么?她不是不傷心,只是年齡大了,見過的死亡多了,也就沒有那么容易再悲痛欲絕了。

  “正是因為我心疼明元這孩子,所以我才不能去!”大長公主淡淡說道。

  “祖母!您想想,您心疼明元,可是那些殉葬的人,也有父母?。《疫€有童男童女,他們?nèi)羰撬懒?,他們的家人會不會悲傷?他們辛辛苦苦長大,難道就是為了殉葬么?”魏擎苦口婆心,卻忘了一件事,他跟嘉寧在一起時間久了,受的影響頗深,但太平大長公主,卻仍是舊制下的公主。

  “不過是一群奴隸,有什么可值得慨嘆的?”她冷冷望著魏擎道:“當初嘉寧主張廢棄殉葬制度,陛下就問過我,我是看你牽連其中,不忍你受到苛責,才假意表示同意。可是你們看看你們這些年,到處標新立異,舉行的措施一步步壓榨貴族的忍耐,早晚有一天得受到反制!”

  “你以為韓沉怎么死的?你以為明元和月兒怎么鬧得這么僵?你以為為什么尹榮志那老狐貍就只是坐山觀虎斗?孫兒,你們太年輕了!你們難不成真的以為,氏族就會心甘情愿的等著被剪掉指甲拔掉尖牙然后乖乖等死么?”

  太平大長公主渾身氣勢冷肅,她雖不參與朝政,但生于其中,耳濡目染之下,心思玲瓏不比那些官員們差,甚至比他們更多了些超然事件之外的清醒。

  因為清醒,才顯得更加冷漠。

  “祖母……”魏擎喃喃說不出話來,他心里難受的厲害,只覺一團憤懣憋在心中,無處發(fā)泄。

  原來在祖母眼中,殉葬者,不是人。

  魏擎忽而想到嘉寧曾說過的一句話:生于此世間,人人皆可悲。

  魏擎沒有再強求,他有再多的話此時也說不出來了,原來話不投機半句多,也可以用在此處。

  他跌跌撞撞走出院子,在府內(nèi)游蕩,失魂落魄。

  “世子,老爺請您去書房。”奴婢過來傳話,魏擎才稍微提神。

  “你去套馬,稍后我要出去?!彼f。

  “諾!”

  魏相奉正與門客弈棋,見魏擎來到,門客略施禮便退了出去。

  “來,繼續(xù)!”魏相奉看了獨子一眼,指著棋盤道。

  魏擎看了一眼棋盤,沒什么興致地道:“你快輸了。”

  “不到終時,怎可言敗?”

  “你頹勢盡顯,后續(xù)乏力,盤不活?!?p>  “嗯——”魏相奉拖著長音搖頭,“不撞南墻,誓不回頭?!?p>  魏擎抬眼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不過父親向來不拘格式心境豁達,纏著兒子下棋也不是一次兩次,每次都有不同說法,魏擎嘆了口氣,無奈盤膝而坐,撿起了一顆白子。

  方才那門客棋風剛猛霸道,而父親棋風向來散漫無章法,因此被逼得步步后撤,應(yīng)接不暇。魏擎棋風承自魏相奉,但更加沉穩(wěn),行步之間頗有章法,因此接著門客的棋走下去,竟一直壓著魏相奉。

  若是平常,他不會如此激進,畢竟弈棋嘛,父親開心就好,只是此時他心中有氣,行子間不免多了些血腥征伐。

  “方才,在你祖母那里碰壁了?”魏相奉抬了抬眼問。

  魏擎唇部動了動,悶悶地嗯了一聲。

  “你呀!病急亂投醫(yī)!”魏相奉輕笑,“你祖母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你往常最不愛去她院子,此刻因為這事兒請她出山,十有八+九得碰壁。”

  魏擎不說話,落下一子,跟。

  “為父看來,這事兒你與其去求你祖母,還不如去求你母親?!?p>  魏擎終于被引起的興趣,不解問:“母親?”

  “不錯!”魏相奉笑的像只狐貍,說道:“如今這長安啊,能阻止你想的這事兒的,只有一個人!”

  “父親是說月兒?可是她如今在病中,且還在月子里,根本出不來靈毓宮??!”

  “你這孩子,怎么一涉及到嘉寧你就犯傻,莫不是也如丞相家那孩子一樣,情根深種?”

  “父親!”魏擎皺眉,不愛聽這種調(diào)侃,“你正經(jīng)點!再說,嘉寧她……”

  魏相奉笑了笑,沒再繼續(xù),而是道:“你舅舅快回長安了,你知道么?”

  魏擎點頭,“知道,可舅舅已經(jīng)兩年沒在長安,這次回來述職也不知會留多久,這件事,舅舅恐怕插不上話?!?p>  “那你可就錯了!”魏相奉笑的就像狐貍成了精,讓魏擎身體發(fā)寒,“你舅舅率領(lǐng)的鎮(zhèn)北軍,韓家所率領(lǐng)的各路南軍,還有目前被張子玉率領(lǐng)的魁末軍,這三軍中,最開始就倒向了公主麾下的,就是你舅舅率領(lǐng)的鎮(zhèn)北軍!”

  “而作為和氏族直面對抗的鎮(zhèn)北軍大將,你舅舅這些年為嘉寧做了多少事,你根本不知道,但陛下知道。所有人都以為之前局面對公主不利,認為公主殿下必然不如太子,但這些目光短淺的人怎么能知道,如今鎮(zhèn)北軍和魁末軍都在為公主效力呢!”

  魏相奉感慨的笑道:“所以如今這局面,月兒無法出面,那就只能讓你舅舅出面,也只有你舅舅,可以用常年直面氏族的勇氣來告訴陛下,舊制復辟,唐國大難!”

  ……

  魏擎怔怔看著自己父親,他從前從不知道,原來父親的眼光竟然這么透徹。他也突然想到,公主最開始要派遣心腹前往氏族收集證據(jù)時,為什么第一個就想起了姬塢隱而不是他們幾個。

  那時他們還以為是姬塢隱性子沉穩(wěn)隱忍堅毅,堪當大任,卻沒有想到,竟還是因為他爹的原因。

  姬大將軍的鎮(zhèn)北軍坐鎮(zhèn),氏族要不是真想挑事,怎么都得給姬塢隱幾個面子。

  “可是父親,舅舅起碼要到開朝才能入長安,可明元太子……畢竟年幼,尸身只能停七日便要送葬,送葬當日,便是殉葬者殺身之時,時間上來不及了呀!”

  “唔——”魏相奉沉吟片刻,忽而轉(zhuǎn)頭看向魏擎,凝眉鄭重道:“擎兒,為父有一計,一可使此事止損,二可送你直上青云,只是代價也極大,若起了反效果,反而會使你當場喪命,你可敢一試?”

  魏擎掀袍單膝下跪:“孩兒自幼便得父親教誨:生于世間,便當立于世間。孩兒若不能立住,此生往后都要跪著,既如此,不如一試!”

  “好!”魏相奉擊掌大笑,“不愧是我兒子,附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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