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不能穿柏拉圖騎士的長袍?！彼嵝阉?。
“為什么？”
“因為尾山先生特別討厭柏拉圖人?！辫^告訴他，“尾山先生是一個典型的老頑固一樣的日裔，堅定相信著自己相信的一切。他認(rèn)為柏拉圖人是敵視人類的文明和藝術(shù)的菌國主義分子。”
她低下身子，還模仿一個老先生的口氣說了句：“他們像汪達(dá)爾人一樣仇視和摧毀藝術(shù)。”
卡爾基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笑容。
“如果穿著柏拉圖長袍可能會被很禮貌地請出去?！彼^續(xù)說道，“我絕對不會讓尾山先生知道，我原本是一個柏拉圖人。否則連我都可能被趕出去，當(dāng)然是極為客氣地絕交了?！?p> “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尾山先生幾乎每次在批判柏拉圖人的時候都會碎碎念，”璇璣又裝出一個老頭子的語氣，“一個沒有書店和公共圖書館的文明，還叫文明嗎？”
“那么嚴(yán)重。”卡爾基皺了下眉，不過，這樣更有趣。
他在白襯衫外套上了一件衛(wèi)衣，雖然簡單卻依舊帥氣十足，早起時凌亂的金發(fā)也被梳理整齊，璇璣欣賞地望著大團(tuán)長，他是那種會收拾自己很得體的男人，和芒星城里一些邋里邋遢的單身漢不同。
尾山書屋做為一家小眾古籍書屋位于一幢舊高樓的室內(nèi)步行購物街上，他們停完懸浮車之后，還靠步行電梯走了一段，一直走到了購物街的盡頭，才見到了這家書店的招牌。
“尾山書屋Oyama Bookstore”的立體招牌字體非常漂亮，在這條人流量不多的步行街上，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到。這是一家窗明幾凈日式舊書店，燈光的顏色有一種淡淡的橘黃色，營造出非常溫馨的氛圍來。他們踏入書店，自動門打開的一瞬間，響起了一聲清脆悅耳的店鈴聲，一切都古色古香，讓人回憶起人類在地球上生活的時光。
“噢，這么多書！”卡爾基第一次步入一家舊書店，這一派有趣又怪異的場景，讓他好奇地抬頭四處張望。
尾山書屋的裝飾無半點豪華之氣，卻非常用心，進(jìn)門后是一個落地的大廳，從地面到天花板的書架上密密麻麻地擺放著舊書，一切都顯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木色的書架和裝飾卻不落俗套，看起來有股典雅的書卷氣。
“這些古籍可都是從地球運(yùn)過來的，那個時候還出版印刷品，現(xiàn)在我們都看3D虛擬書了?！辫^向卡爾基介紹道。
“你好?。¤?！好久不見了！“一位矮小穿著整齊的亞裔模樣的小老頭馬上來門口迎接，顯得非常有禮貌。
“你好，尾山先生。原來今天是你在看店，我以為是百合子。”
璇璣也禮貌地打招呼，還向書店老板客氣地鞠躬，她低頭的時候，還拉著卡爾基，朝他的腰部推了下，但他又立即直起了身板，看樣子他是學(xué)不會這東亞式寒暄。
“璇桑，你換男朋友啦，好高好帥啊，比徐桑還帥，徐桑呢？“
第二句話就差點讓她吐血，她馬上抬頭裝萌，用眼神示意讓尾山先生別再亂說了。
“徐桑是誰？“卡爾基問道。
“告訴你也無妨的……他不是我正式的男朋友?！辫^把握成饅頭狀的手放在嘴巴下，裝萌也許能讓他少生氣：“其實你們見過面的?！?p> “還見過？”
“那天沖出來的士兵，只是他穿著戰(zhàn)斗服，你沒法看到他的長相?！?p> 易燃易爆易碎，100秒爆炸！…… Katze，start!
“哦！”卡爾基立即想起了那位巧施小計，阻止他殺掉璇璣的蓋亞士兵。當(dāng)然那天他穿著普通士兵的作戰(zhàn)服，完全看不到面孔，感覺跟被他殺掉的無數(shù)蓋亞炮灰沒區(qū)別。
話說，那個追飛行老鼠的小計謀還真有意思，幸好當(dāng)天他只身一人闖入，如果被下屬看到他為了完成“邏各斯”直派的任務(wù)，身穿太空戰(zhàn)甲，全速追著一個飛行老鼠又抓又跳又跑——
原來他是璇璣的正牌男朋友，雖然她否認(rèn)了，但奮不顧身地沖出來阻止殺人，是非常冒險的。隨后還契而不舍地一直到底部的能量反應(yīng)室，他應(yīng)該是非常喜歡她的。
“真是一個有趣的家伙?！笨柣⑿χf了句德語，“似乎，徐桑也愛說德語……”。
“嗯，他非常喜歡普魯士總參謀部，整天嘴里就是毛奇、克勞塞維茨、施利芬……”璇璣顯得很不好意思，“我看你們兩個能聊到一起去。”
卡爾基聽聞都微笑了。
原來仔細(xì)認(rèn)識，每個蓋亞人都那么有趣，有個性。在他把他們當(dāng)作劣等種族，或者戰(zhàn)場螻蟻時，他根本就沒機(jī)會發(fā)現(xiàn)這點。
此時，書店里的七八只大大小小的貓咪都靜悄悄地圍了過來，它們對卡爾基特別有興趣，拼命地在他褲子上蹭來蹭去，還有一只小巧的貍花貓突然跳上了他寬闊的肩膀，以輕巧優(yōu)雅地腳步踩過了他的脖子。
“啊呀，這真是稀奇事啊！”
尾山和璇璣都有些吃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書店里的這幾只高冷的貓主子，對哪個客人有這樣的興趣，如果客人隨意摸它們，可能會被它們毫不客氣地?fù)匣厝ァ?p> “這真是一場有趣的歡迎?！笨柣@得很高興，容忍了小貓們對他蹭來蹭去，把氣味留在他身上。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撫摸到貓咪，柏拉圖星是不允許豢養(yǎng)任何寵物，自然也沒有阿貓阿狗的生存空間，只有動物園里養(yǎng)著各類特殊品種當(dāng)作觀賞品。
在他彎腰曲背低頭撫摸貓咪柔軟的毛皮時，好幾只膽大的貓咪都輕柔地躍跳到他身上，他笑著站起身，讓小貓們都蜷在他的懷里。
“蟋蟀和草履蟲都很兇，書蟲還抓過我，撓出血印來?！辫^吃驚地看著這一切。
她簡直不能相信他如此“吸貓”，他低頭撫摸懷中小貓的樣子非常溫柔，和他在戰(zhàn)斗中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
“今天客人還是不多，我有時間就帶貴客參觀下書店吧?！蔽采较壬砩嫌幸还晌馁|(zhì)彬彬的氣質(zhì)。
這樣，卡爾基走動起來，身上的貓咪都跑跳而走了。
“我經(jīng)營舊書店已經(jīng)近四十年了，現(xiàn)在很少人還會收藏印刷品古籍了，我們也有網(wǎng)店，但營業(yè)額不過勉強(qiáng)可以繼續(xù)經(jīng)營……這點要感謝璇桑，她長得漂亮可愛，人又很勤快，每次當(dāng)值營業(yè)額總能翻倍，但靠年輕漂亮的女店員還是不行啊，我的一位朋友建議我要不要專門辟出一個角落改成咖啡茶座，可是資金總是大問題……”這位日裔老先生一面絮絮叨叨，一面帶領(lǐng)他們參觀書店。
“書店其實很大，往上足有五層樓之高?！碑?dāng)他們走在波浪狀的精致木樓梯邊，璇璣向卡爾基說道。
他抬頭看懸掛在樓梯上的幾十只潔白的千紙鶴燈，雖然這里質(zhì)樸無華，但每個細(xì)節(jié)都透出精致的心思來。
“這里是詩歌部，人類可是寫過無數(shù)的詩呢，這些古詩可比現(xiàn)在的現(xiàn)代詩寫得好多了?！卑」殴值奈采阶咴谒麄兊拿媲?，不斷地碎碎念著。卡爾基突然想到了他的柏拉圖精靈朋友“菲”，一股鄉(xiāng)愁涌上了戰(zhàn)俘的心上，不知何時還能回去。
尾山突然停下迅速移動的腳步，轉(zhuǎn)頭問卡爾基：“請問，你最喜歡的詩歌是哪部？”
卡爾基想了想，“《薄伽梵歌》?！?p> “哦，真是好品味??！”尾山仿佛在自言自語，“比徐桑品味還好。璇桑長得漂亮，身材好，男朋友們都那么出色?！?p> 璇璣簡直要尷尬死了，“尾山先生，您胡說什么呀！”她輕聲地叫了起來。
她看到他嘴角的微笑，自覺得體會出一絲輕蔑的意思來。
“你什么時候看過詩歌？”她在他身旁輕輕地問他，她想搞清楚，“沒有一個柏拉圖人可以閱讀詩歌，你只看過軍事書籍，你去哪里看的古代詩歌？”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他用藍(lán)眼睛幽幽地看著她，“你從來沒有提過你有男朋友?！?p> “我沒有秘密……”她的面頰微紅，“再說我有男朋友又怎么樣？我跟你只是朋友?！?p> 他灑脫地伸手，給她的額頭敲了一個栗鑿，這是她練得不好，或者話太多的時候，他會敲一下。
“好痛，喂！”她立即手摸住額頭，顯得非?？蓯?。
當(dāng)她想追上走到前排書架的卡爾基時，發(fā)現(xiàn)這里只有他們兩人了。
“尾山先生？”璇璣轉(zhuǎn)過頭。
在他們像情侶一樣說話的時候，這位有趣而識趣的老先生已經(jīng)不當(dāng)電燈泡，閃人了。
書店內(nèi)部有很多射燈，顯得非常明亮，還有若無若有的輕音樂，但是不多的客人分散各處，顯得非常安全。喜歡地球古籍的蓋亞人究竟是小眾群體。
“我猜你一定喜歡看歷史書籍，果然。”璇璣靈動地走來，看到他在翻看一本尤里烏斯·愷撒的傳記。
“噢，這本傳記很淺顯。”他趕緊把書放回去。
“你心向一位羅馬皇帝?！彼⑿Φ?。
“不……‘我愛愷撒，但我更愛羅馬’，‘看！這就是暴君的下場！’。”他很有威儀地念了幾句名言。
“你喜歡誅殺暴君的布魯圖斯?！?p> 他低頭默認(rèn)了，“共和制度下才能保持自由，君主制只會制造順服的奴才?！彼唤?lián)想到柏拉圖近些年來，就在這樣慢慢轉(zhuǎn)變中，默默地思索著。
“可是，愷撒是布魯圖斯的父親??！”她說，“很多人都這樣傳言……”
“啊！……‘還有你，我的兒子？’，那身穿紫袍的父親質(zhì)問兒子，在那些刺我的刀中，最致命的一刀來自我所愛的兒子，我便不能再抵抗命運(yùn)的安排，任由死神將我?guī)ё摺！?p> 他念白著自己現(xiàn)場幻想的臺詞，做出了一個任由刀刺的動作，那種與生俱來的古典氣質(zhì)，比任何舞臺的演繹更能打動人心。璇璣則著迷地握著雙手，心想，原來卡爾基跟自己一樣，還喜歡戲劇。
“我喜歡藝術(shù)類的畫冊，特別是古典時期和中世紀(jì)，還有華麗的文藝復(fù)興……”她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自己喜歡的精裝書籍，“你看，《馬內(nèi)塞手稿》，印刷得多么精美絕倫，不是虛擬的書籍可以比擬的觸感?！?p> 他似乎也很喜歡這本書，用藍(lán)色的眼睛入迷地看著一頁頁上艷麗繽紛的色彩——黃金、緋紅、墨綠、石青、明黃、粉赭，匯聚成中古騎士們絢爛多彩的畫面：比武、戰(zhàn)斗、愛情、生活……
“你長得不太像羅馬人，你像一位條頓騎士?！彼搅艘晃簧駪B(tài)嚴(yán)肅的男人，身穿白色騎士長袍，右側(cè)肩膀上繡著一個黑色的十字架，“騎士唐懷瑟，和你一樣，一半是修士，一半是戰(zhàn)士?！?p> “一位會寫情歌的條頓騎士，那是多么有趣?！笨柣曋@張一千多年前人類的面孔，“啊，愛之女神，我要為你歌唱和彈琴。”
“男人總是這樣游走在幻想的純潔和真實的欲望之中嗎？跪拜一位虔誠純潔的金發(fā)圣女，真實的欲望卻向往山洞中異教的女神？”
她的問題太深刻了，讓他沉默了，因為他完全不懂這種情感。
“古代的條頓騎士可需要發(fā)終身守貞的誓言，我是可以結(jié)婚的人?！彼荒苓@樣回答。
“只要結(jié)婚，有一個順從的妻子，有受人尊敬的生活，你就滿意了？哼！”她迅速把書合上，把這本古老的詩集放回書架上，而且仿佛有些賭氣般地離開了。
女人，真是一個謎。他望著她苗條的背影，覺得她是自己遇到過的最可愛的女孩。
書架非常高，密密麻麻地堆里了很多書，就像一堵堵由書砌成的高墻，璇璣往書墻深處走去，她好像對一本高處書架上的介紹早期文藝復(fù)興繪畫的畫冊感興趣。但她即使身材高挑，踮起腳，依舊夠不到這本書，只差一點點就可以取到了。
“我?guī)湍闳??！?p> 他從后面幫她去抽取那本書，他的手臂修長，擁有一種瀟灑迷人的騎士風(fēng)度。
這樣，他們的手湊巧都碰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