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她是我對象
“叮鈴鈴！”
快到午間吃飯的時候，王永順騎著二八大杠來到車間了。
車把上，還掛著個網(wǎng)兜，網(wǎng)兜里有個塞得滿滿的鋁飯盒。
停好車后，王永順先是空手進了車間里，左看右看，跟大伙說了兩句，再和徒弟走出來，單獨聊了幾句，主要目的是說服徒弟，今晚上到家里吃飯。
只是，康思杰以工作繁忙的理由，再次推脫，態(tài)度執(zhí)拗。
無奈之下，王永順留下鋁飯盒，板著臉生悶氣，自個回家去了。
第二食堂，午飯時間
“康技術(shù)...不對，是康副主任！您真當上領(lǐng)導(dǎo)了！”顧青不住嘆道：“這人有知識有文化，就是好！隨便想出一個點子來，就能讓廠里搞出一個新車間來！唉，當初我就是學(xué)習(xí)不成，離開學(xué)校后整天游手好閑，沒文化又找不到其他工作，才早早頂替我爸來上班的！”
又7、8個人一齊坐下，將角落食堂里的一條長板飯桌，擠得滿滿當當?shù)摹?p> 羨慕妒忌中的小年輕，口無遮攔，是因只看到人家的風(fēng)光一面，卻不想去主動擁有別人為此所作的“付出”。
不過，過來人表示理解。而且，過來人也并無艱苦的“付出”。
也是拿來用的典范。
“文化并不是只有在學(xué)堂里，才能學(xué)到知識。在廠里上班，也是學(xué)習(xí)的一種方式。而且，工作了也可以繼續(xù)學(xué)習(xí)嘛?！笨邓冀苣弥呀?jīng)分了車間工友、剩余了一半的鋁飯盒，里面的肉餡餃子分發(fā)給了眾人，繼續(xù)笑道：“俗話說得好，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有心向?qū)W，你在生活中經(jīng)歷的大小事情，都是學(xué)問?。 ?p> 眾人又是說笑幾句，接著，秦書田用開玩笑的語氣問道：“康副主任，您說，我能不能調(diào)到您車間里去？”
跟著有本事的人混，自個也能撈點湯湯水水什么的。
“歡迎?。〔贿^...”康思杰笑著回應(yīng)：“這不是大材小用了嗎？而且，真調(diào)車間了，你的糧食配額，也就少了...你家里人同意嗎？”
四合院，東廂房
別的家庭主婦，都是快速利索地清洗完一家人的一堆衣物，回去忙活他事、準備午餐了。
只留下個“初出茅廬”的生手，還留在水龍頭之下，奮力地搓洗“對象”更換下來的衣物。
將衣服晾在竹竿之上后，忙了一上午的婁曉娥，便清楚地感覺到，先頭吸食的陽剛之氣，已用完了。
身體能量耗盡，需補充高質(zhì)量的食物能量。
只是，自來熟的女青年，剛才在家里翻查了一遍，除了小布袋裝著的面粉、小米，還有幾兩粉絲，沒能找到任何干糧。
找到的一個糖果鐵罐，里面卻都是票據(jù)。
家里“咕嚕咕嚕！”肚子里正在鬧革命的婁曉娥，迫不得已灌進了一茶缸子的水。
“早知在兜里裝點兒餅干糖果就好了！”不會生火、饑腸轆轆的婁曉娥，有些后悔。
今早來得太過興奮，只顧得拿了幾張票子，卻忘記帶點兒零食了。
要不要走出大院，為填飽肚子去吃飯呢？
此刻，女青年的內(nèi)心，很是糾結(jié)。
因為，人一旦出去了，就不好意思，再進來了。
一是主人已不在家中，留之無用。
二是院子里的大媽太過厲害，這讓還是嫩臉皮的女青年，心存余悸。
難以抉擇的女青年，趴在床上左右為難，心煩意亂之下，在床上像條蠶寶寶，不斷地翻滾。
“曉娥，還沒吃飯吧？”三大媽一手撩開布簾子，就進來了。
一手里上還端著碗熱氣騰騰的小米粥。
驚的婁曉娥立馬彈跳起來，面紅耳赤、手忙腳亂地假裝在整理床上的棉被。
羞死人了！
“我見屋里沒有生火（冒煙），就知道你還沒吃飯！”三大媽剛進來的時候，低著頭也沒注意，接著笑道：“家里也沒什么好吃的，就熬了點粥，你快吃吧！”
下午，忙個不停的康思杰，進入了辦公室大樓，來到了宣傳辦公室。
“黃干事，”康思杰笑道：“通告，幫忙寫好了嗎？”
“康副主任，已經(jīng)寫好了，您看看？”聽到聲音的黃干事，立馬拋下手中的事兒，站起轉(zhuǎn)身，態(tài)度熱情地帶人來到一寬大的書臺前。
書臺上，有大份小份，白紙黑字的通告。
筆墨已然干透。
“好字！”粗略掃了眼，沒什么大問題，康思杰便笑道：“黃干事的楷體，果然是咱軋鋼廠的一絕！”
“過譽了！康副主任，其實寫得，也就是一般?！秉S干事面有藏不住的得色，語氣謙虛，不停擺手。
“全廠人都知道黃干事的字寫得好看，倒也不用我多夸了！”康思杰笑道：“黃干事，既然筆墨已干，不然咱倆一起把它貼起來？”
“嗨，哪能讓康副主任親自動手?。⌒×?，你跟我一起去貼通告?！秉S干事忙攔住了，又喊起了人。
“一起去吧?！笨邓冀芫砹送ǜ?，呵呵笑道。
貼完了公告，和人又多聊了幾句，康思杰就去了食堂，吃完了下班。
周日，上8個小時，便足夠了。
讓大伙回去，都忙點自個的事兒。
還沒到加班加點的時候。
磨磨蹭蹭的一會而已，時間已是來到下午5點鐘了。
這個時候的北方冬日，太陽也準備下班了。
跟胡同里的一群小娃娃打過招呼后，幾十個月大的康娃娃，回到了自個家。
“你回來啦！”婁曉娥放下手中的書籍，高興地迎了上來，喜滋滋的雙眸，使勁瞧人。
像是一位居家的女人，在迎接從外頭回來的男人。
“嗯?！笨邓冀芤荒樒届o，點頭回應(yīng)。
當康思杰進入屋子前，在外頭環(huán)顧了半圈，瞧了眼竹竿上衣服，又看到屋外的煙筒眼在冒出煙氣，就知道人沒走。
陷入情感旋渦里的人，一步都舍不得分開。
過來人，表示懂。
“你生的爐子？”脫下工衣，康思杰換了件居家外套。
洗衣做飯都尚在學(xué)習(xí)階段的女青年，可沒這么快就學(xué)會生爐子的技能。
生爐子，也是要有點技巧的。
比如，有的人生爐子，會用上輔助道具，拔火罐。
兩頰生暈的女青年，難為情地誠實開口：“是對門的閻大媽幫忙生的爐子！”
“嗯，”康思杰瞅了人一眼，又趕緊移開了，左右言他：“中午吃什么了？”
任人采擷的模樣，容易讓人定力不穩(wěn)。
“閻大媽給了碗粥吃了...”女青年不好意思地回道。
咦？三大爺知道這事兒么？
“哦...天要黑了，我送你回去吧！”康思杰提起爐子上的水壺，給差不多空了的暖水瓶，灌滿了。
“你吃飯了沒有？我們?nèi)コ燥埌?！”不想這么早回去的女青年，滿懷期待地建議。
“我在食堂吃過飯了?！笨邓冀芤贿叴饝?yīng)著，一邊走了出去。
稍后，提了一壺水進來。
用了點冷水，澆濕了兩個煤球，放在了煤爐的最上面，再把水壺放了上去。
“走吧?！泵ν旰?，康思杰朝想要迷糊的人喊去。
滿臉不情不愿的女青年，在暗自嘀咕中，磨磨蹭蹭地跟上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大院門。
在胡同玩耍的小娃娃，看了，就好奇地問了：“康二哥，這個阿姨，是你對象么？”
康思杰點點頭，笑著回應(yīng)：“她是我對象?！?p> 直把悶悶不樂的女青年，聽得是心花怒放、激動難矜！
這是男人第一次親口承認二人的關(guān)系。
而且是在別人面前。
雖然“別人”，都是一群不懂事的小娃娃。
“二哥，那阿姨是做什么的？”小娃娃追問道，好奇地想要打探對方情報。
八卦之心，從小有之。
“她呀，沒工作，”康思杰笑道：“好了，你們玩去吧。我送她回家去?！?p> “二哥，我有個堂姐找著工作了...”童言無忌。
這話聽得，讓女青年深刻認識到，原本是可愛的小娃娃，變得討人嫌了！
“好了，一群小娃娃，慪什么氣？”康思杰數(shù)落起人來：“有時間，認真地學(xué)好洗衣做飯，才是正理！”
“瞧你今天，一日時間就這樣浪費掉了！”康思杰乜視了她一眼。
“嗯?！敝朗菫樽约汉?，余波中的女青年，表現(xiàn)出低眉順眼的模樣。
沿街的路燈，慢慢地打開了橘黃色的光幕，披在路人身體一側(cè)，卻忘了照亮，停在水泥地上的黑色影子。
“家里的親戚，都有誰呢？”康思杰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話。
“有姑媽...”暗自歡喜的女青年，一五一十地答了。
出了南銅鑼巷，來到了東大街，往東直走，到了十條和北大街的交叉路口，往南行去，走了十幾分鐘，再往東，進入史家胡同。
“你..進去坐會？”女青年站在大門外，遲遲不肯進去。
“等你學(xué)好了，到時還不是想進就進？”康思杰提點著這不太聰明的女青年，扔下一句：“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鳖^也不回地走了。
孤身一人，回到了單身漢的小窩。
次日一早，紅星軋鋼廠的公告欄里，圍滿了人。
“快來看啊，姚小芳，劉莉莉！”有人在招呼。
“在看什么呢？”有人問道。
“哎，里面的人，給念念！”有人擠不進去。
“你們都靜一靜，我來念！”有人自告奮勇了。
“通告：為遵循國家倡導(dǎo)節(jié)約日益緊張的能源號召，我廠成立了新煤爐子車間，并生產(chǎn)出了一批新式煤爐。新煤爐子的主要功能，是能夠大大節(jié)省每戶家庭使用煤炭的數(shù)量，卻不會對家庭生活造成質(zhì)量下降?，F(xiàn)為推廣新煤爐的使用，廠里初議后決定，暫以每月1分錢的租金，將一個新式煤爐租賃給廣大員工，率先使用。有意者，可在空余時間，自行去到新煤爐車間咨詢詳情?！?p> “注：因車間生產(chǎn)能力原因，新煤爐數(shù)量有限，先到先得?！?p> 一時，眾人議論紛紛。
“才幾天功夫，就做出新煤爐了？”
“是不是真的省煤?。俊?p> “最怕才省個兩三斤煤，還要換個煤爐子？不干不干！”
“反正閑著無事，咱倆下班后去看看？”
接著，聚在一起的吃瓜群眾，各自散去。
“康副主任，我給您們車間送人來了！”人事處招聘干事的何萍萍，帶著幾個新人，笑吟吟地進入了車間。
“多謝何干事了！”康思杰點頭致謝。
“康副主任，人就交給您了，可得把人都照顧好喲！”聊了兩句后，扭著身段的何萍萍，離開了。
“來，我?guī)銈兿裙涔?，給你們講解講解，咱們的車間?！笨粗⒃谝慌?，有些緊張又帶好奇的新人，康思杰輕輕笑道。
帶新人啊，熟悉的記憶。
下午下班之后，新車間內(nèi)的一塊空地上，圍了一群人。
“諸位，請看。用這把火鉗，把爐子里的上層蜂窩煤先夾出來，再把下面燒紅了的一塊蜂窩煤，夾到另一個爐子里，這樣來生火，是不是快多了？還省了刨花、紙屑和細劈柴。”
“...這幾個蜂窩煤的孔，只要對齊了，在這圓形的火門，扇那么幾下風(fēng)進去...看，火苗是不是很快升上來了！”
“...爐子底下有一塊燒完了，直接在上面添上一塊，再這樣踩下去，就把爐子里最底下的蜂窩煤，給壓碎了...”
“...這順著爐子里面的擋板下來的爐渣子，用這樣的帶鉤鐵锨，伸進火門里面這么勾兩下，煤渣子就出來了，塵土也小很多，是吧...”
“咳咳咳...”能者多勞的康思杰，舉手成扇，扇了幾下飄出來的煙塵。
“嘻嘻嘻?！比巳褐杏袀€別的女同志，禁不住笑了。
“這個火門蓋也很重要，晚上不用爐子的時候，這個孔要...”
扮演推銷員角色的康思杰，向潛在的客戶，推銷自個的產(chǎn)品。
希望他們能慧眼識貨，都買回家去。
“看上去，好用是好用...康副主任，是不是真的能省20斤煤??？”這些家里用著煤球的工友，心動之余，又有些不信任。
口說無憑。
這是對有人的顏值，產(chǎn)生了懷疑?。?p> 康思杰舉起了一塊蜂窩煤，嚴肅地說道：“這一塊蜂窩煤，1斤9兩多點。普通家庭，一天更換3個蜂窩煤就夠了?？赡苡械募彝?，不是冬天的話，還用不了三個...”
“...那么一天就3個蜂窩煤，當6斤，一個月30天就有180斤，比每個月用200斤以上的煤球，是不是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