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渡周末也不會停運，它是外界通向銀月灣的唯一方式……”
“只要足夠有錢，私人開直升機過來也不是不行。”
“機場的造價十分昂貴，還要征用大量寶貴的土地資源。為了銀月灣這小部分人肉眼可見的出行方便，大費周章的去建造一個機場確實沒必要?！?p> “雖然銀月灣該有的海島資源都豐厚，這么多年來，政府也沒真正放到心上過?！?p> “我看吶，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頒布的政策，就只有那什么綠色無公害海島特色畜牧業(yè)還靠些譜?！?p> “漁民們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日子倒也過得豐潤，還免除了外界亂七八糟的打擾。我時常在講，這是一片理想中的桃花源，少有的不經(jīng)污染過的凈土。”
“年輕人還是得順應(yīng)改革和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上岸去尋找新的從業(yè)門路才好……”
“那些都不關(guān)我們的事兒了。不怕你們笑，我今天是來喝悶酒的！”
幾個中年男人同坐桌前，一瓶小酒下肚，搭配幾小碟下酒菜，自然而然引出了談資。
“年過半百，卻一事無成，斷斷續(xù)續(xù)地工作，辭職，再工作，再辭職，什么余糧存款都沒有，到現(xiàn)在連媳婦兒都沒討上一個。
“各有各的難處！早些年吧，賺的錢都拿去養(yǎng)家糊口，沒存幾個錢，后來有了幾十萬，置辦了一套房子，房子剛剛搞好了嘛，感情又出問題了！”
“我家那男孩子，不知不覺都二十好幾了，我沒帶過沒抱過，甚至沒和他真正呆過幾天。感情淡吶，除了以前要學費每個月有電話給我，現(xiàn)在都難得有個信兒的……”
五娃一手緊牽著李驍，一手握住自己心口掛的貝殼項鏈，頭微微仰起，眼睛圓溜溜地轉(zhuǎn)，好奇姐姐身邊這個長頭發(fā)男人是誰。
孩子翹起的鼻頭和紅嘟嘟的小嘴，勾勒出一條流暢細膩的曲線，臉蛋上還毛茸茸的，像一個注滿汁水的小甜瓜。
他出來得急，頭發(fā)亂蓬蓬的，是被風吹的，但穿的衣服卻很干凈整潔。
一個月里總有那么幾天，姐姐會把他帶出門轉(zhuǎn)悠，就像今天。他不膩的，能跟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玩。
今天有一點點不同，姐姐還帶了一個男人過來，好高好高，他的腦袋仰酸了，連男人的眼睛都看不清楚。
也好兇，老半天一句話都沒說過。
“現(xiàn)在，我們參觀的是銀月灣最繁華的一帶，保留較為完整的騎樓建筑最多，約有39座。整條街長207米，是當時的商業(yè)中心，商賈云集，門庭若市。曾經(jīng)流傳一鋪養(yǎng)三代說法，可見其商業(yè)發(fā)達程度。”
“它堅韌、歷久彌新、個性十足。齊先生，你也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有各種特色的小店，還充滿文藝氣息的畫廊、咖啡館、工藝品店。時興，卻并不商業(yè)化?！?p> “游客來得少，優(yōu)哉游哉的本地人日常漫步于老街，騎樓間廊廊相接，為他們遮陽避雨。外界有數(shù)不清的高樓大廈，但都言，這是個溫情的地方，不難愛上?！?p> “你呢？你也愛上了嗎？”
沿路上，李驍盡職盡責地講解，長發(fā)男人都沉默聽著，這是他今天開口講的第一句話。
“有什么理由讓我不愛上？”李驍輕快地揚起唇，露出一個堪稱美好的笑容。
齊自玉不再接話，沒什么情緒起伏，一雙眼睛狹長深邃，尾端倦怠的壓著一抹紅。
李驍總是容易下意識觀察他的穿著。今日休閑少許，白色長袖襯衫內(nèi)搭同色T恤，下身是燕麥杏休閑西褲。
海水藍，天很藍，男人的衣衫純凈到深刻。
除此之外，夏天有椰林的綠色，漫山遍野彩色的三角梅，高高的鳳凰木上還開著火紅的鳳凰花。
這里更安靜些，整條街兩旁都種著高高的鳳凰木，樹上開滿了鳳凰花，抬頭便是一片火紅。
“這里的鳳凰花開得密集，花期很長，有三個月。”
“而知道這條路的可能也只有本地人了，很難看見游客在此流連打卡的，更沒有旅行團在此?！?p> 五娃的手心出了汗，卻也舍不得放開李驍?shù)氖郑怨缘馗挠檬持腹此氖持浮?p> “小五走累了沒有，是不是很熱？”
“我好開心呢，只有小拇指那樣一點累！”
伸手指捏了捏男孩柔軟的臉蛋，李驍揭起自己那頂馬達加斯加產(chǎn)酒椰葉纖維手工編織的平頂硬草帽，復(fù)彎下腰去放到了男孩的腦袋上。
這小家伙的臉被熱帶地區(qū)的日光親吻得紅撲撲的。
“走了，帶你去吃冰?！?p> 李驍直起身來，定定地望著齊自玉，隨口一提：“齊先生要嗎？”
她只是客套問問，不料男人還真點了頭。
五娃愛椰奶冰，李驍就向老板要了三份同樣的。
椰子開口取出椰子水和椰肉，加入適量淡奶牛奶混合一起，經(jīng)過榨汁機鮮榨成椰奶，是真正的椰奶，不添加果糖和椰子粉的那種。
配料很豐富，五娃伸出小手挑選了香芋，紫米露，還有芒果。
碎冰機聲響很大，店里放著張學友的《祝?！?，李驍專注去聽，模糊不清的，歌詞斷斷續(xù)續(xù)的，都被打碎在飛速運轉(zhuǎn)的機器里。
中年男老板扯著嗓子唱得自在：“傷離別，離別雖然在眼前，說再見，再見不會太遙遠……”
自始至終，齊自玉也只是答應(yīng)吃冰，她問，他便應(yīng)下。
男人坐在店內(nèi)的椅子上，長手長腳有些拘束，卻面色沉靜一動也不動，像個假人模特。視線不知放在哪里，也許是在找窗外的那片海。
店內(nèi)清甜的氣息一陣陣迎送過來，他毫無感覺。
“做這個很累的，每天早上都要煮各種材料，椰汁都現(xiàn)榨，去殼，削皮，切塊，然后過濾……”
老板和旁人交談的聲音拉回了李驍?shù)淖⒁饬?，她方才發(fā)覺，自己望著齊自玉的手發(fā)了神。
腕表款式經(jīng)典雋永，采用皮質(zhì)表帶，是流線型的纖薄表殼，大方沉穩(wěn)之中有帶著該有的優(yōu)雅和格調(diào)。雙手修長干凈，骨節(jié)分明，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
這樣賞心悅目，適合拿硬殼文件夾，適合端咖啡杯，適合握高級鋼筆，就是不該放在街角飲品店內(nèi)破了角掉了漆的木桌上。
“我好愛夏天啊，這樣吃椰奶冰不會凍到牙齒啦！”五娃現(xiàn)在真的很黏李驍，不那么怯生生地招人疼，心里的小話都敢分享出來，“姐姐你呢？你最愛什么季節(jié)？”
“我??？”李驍認真地想了想，“大概是秋天吧?！?p> “為什么?。俊?p> “因為可以層層疊疊包著自己，毛呢格子衫，長圍巾。我喜歡聽踩在落葉上沙沙的聲音，喜歡凍的通紅的鼻尖和被吹起的衣角，我的城市多陰雨，想端杯熱飲靜坐在椅子上吹吹風，陰天下雨也喜歡。”
“這里很熱，我都沒體驗過。”五娃吐一口氣，是難以言說的沮喪。
“五娃長大后就可以去更多的地方了，看無數(shù)的好風景，體驗別人習慣的生活，還可以裹著棉襖看一場大雪呢。”
五娃抿抿嘴，心明朗起來。長大，是那么好的一件事情。
齊自玉望了過來，眼底的情緒意味不明。
李驍與他對視，目光直白又坦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