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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發(fā)騎士

14.下次不會來(回憶四)

短發(fā)騎士 隔夜玫瑰 294 2022-12-27 21:40:52

  “比我年長的人都單純拿我當小孩,話說一半,也只讓我理解一半的意思?!?p>  “是,聰明的永遠是他們?!?p>  寒冷的冬天,壁爐里面塞滿了燒得紅紅的炭火,干燥樹枝的香味在室內(nèi)彌漫,李驍小口含糊地咬著板栗,看焰光舞動。

  齊自玉坐在斜對面,沒打領帶,襯衫的紐扣不漏一顆地扣到最上面。燈影憧幢,看得清他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筋脈,透著男人的成熟味道和力量感。

  他姿態(tài)閑適,向后微靠沙發(fā),深邃專注的視線凝在李驍那兒,像是無條件歸攏到她身邊。

  極近,她動動手指就能撫平他大衣外套的褶皺。

  茶幾明凈,大片落地窗映出他和她年輕的臉龐。

  影子有什么好看的?李驍壓住那一點平白的小竊喜,坐直身體裝模作樣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換來滿胸腔的涼。

  樓下的對話一句接一句,李正文要是跟鄰居碰面,沒一個小時進不了門。那大叔人也是真好,帶著工具過來敲門要幫忙鏟雪。

  “隔壁一家人從南美那邊搬來,特別熱情,在門口碰到聊幾句的功夫,就能被邀請到他們家里喝咖啡,順便參觀他們的房子。”

  李驍依稀聽著樓下的對話,心滿意足地用手掌捂了捂自己的咀嚼過度的兩腮。

  “我爸他待會兒上樓的時候肯定能抱一滿籃子的糕點和堅果。”

  “糕點和堅果最后都進了我的肚子,可我英文不是很熟練,每回出門都怕碰到他們?!?p>  樹影婆娑,未融化干凈的雪亮得反光,李驍身后是窗戶,那雙眼卻被襯得越發(fā)的明凈晶瑩。

  當終于遇到齊自玉這么一個完美的傾聽者時,李驍逐漸變得不滿足了,原來這也叫做唱獨角戲。

  就算只是隨便吐吐苦水發(fā)發(fā)鬧騷,也期待他能有所反應。

  可當她下意識去尋找他那雙灰綠色眼眸時,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認真直白,獨獨只望向她。

  視線交匯了一秒,李驍眼皮痙攣似的跳了一下。

  情緒變化這種事情是解釋不清的,就比如這一刻,她很興奮。原來他比她更加專注。

  “這個時間段來倫敦出差,你心里不會有怨氣嗎?”李驍不愿將齊自玉歸為無趣的中年人,不愿老氣地稱呼他,自最開始就是。

  “約莫是工作時間里精神高度集中,希望能夠盡快輸出成果,連軸轉(zhuǎn)也沒有覺得特別辛苦,反而更在乎最后的工作成就感?!?p>  “或許我暫時難以理解,新春佳節(jié)去異國出差還能保留什么好心情。畢竟我還沒完全長大,不想有那么高的思想覺悟,就連每年的兒童節(jié)我都不會錯過得到禮物?!?p>  齊自玉面上倏然多了幾分笑意,頗有如沐春風之感:“理解你所理解的就好。另外,你要是愿意,六十歲都還能夠要求在兒童節(jié)當天收到一份粘掉牙的棉花糖。”

  李驍莞爾:“如果今天在國內(nèi)和你見面,我會更加幸運。”

  黑夜里雨雪反復,這個冬天為何會如何寒冷?

  李驍把窗戶打開一角后伸出手去感受,暖氣和木質(zhì)香味混合的味道被她放跑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沾著雪花的清薄涼意。

  “這里太安靜,我總是想著打破?!?p>  “有月亮的時候我會習慣抬頭望,觀察對面建筑的頂端還有華麗的窗檐,每每回過神,就感覺離家好遠好遠?!?p>  “來倫敦居住幾個月了,和這個城市卻毫無共鳴。

  “看別人生活,很難找回自己的生活,都感覺不真實,自己提醒自己站在畫框外面?!?p>  “其實并不是所有時刻都那么糟糕,我要是覺著高興,走在大街上沖誰都笑。”

  齊自玉立身于女孩回頭可見的地方,他與她共處一片亮色中,亦被同一抹夜色照拂。

  “每個人都愛喋喋不休,是隱藏的教育家。而這位是美麗優(yōu)雅的陳有儀夫人,當代教育學之母,也是我的媽媽。”

  李驍從夾襖口袋里掏出復古的懷表,里面有張照片,齊自玉看得清楚,他曾在和李正文交流時與那位女士有過幾面之緣。

  “很想回國,因為記掛著親人。媽媽今天都回去了,話說,我也很久沒見過外祖母了。”

  “難以描述那種感覺,我消磨時間,你們大人則擁有隨心排列時間的能力。只是一張機票的事情,媽媽都不肯順我的心意?!?p>  “想放肆朝著東方唱一百遍《月亮代表我的心》,爸爸怎么就不會理解這種情緒。”

  “也只好我理解他了,陪他處理好事情再回國也行。反正他啊,照顧不好自己?!?p>  兩片紅唇翻動半天,已經(jīng)將抱怨情緒抖得個差不多干凈了,所以睡覺的時候就不會往心里去。李驍向來會寬慰自己。

  對了,他和鄰居大叔鏟雪呢,現(xiàn)在又下雪了還有必要嗎?

  樓下中庭的燈亮起,而室內(nèi)光線充足,也只是在眼前閃過一瞬。

  是陌生的車輛,李驍心領神會,回過身來仰頭問男人:“你要走了嗎?”

  這場對話臨近尾聲,在他和她之間,像細密蛛網(wǎng)一般牽牽扯扯的談話。

  “嗯,時間過得很快?!?p>  齊自玉喉結(jié)滾了一道,聲音輕柔清潤,眸色顯而易見地放緩幾分。他牽起她的手,薄唇靠近手背,行了一個優(yōu)雅的吻手禮。

  他略微抬頭,注視她的眼睛,笑漸漸顯現(xiàn)。

  “如果下次見面,我很榮幸能聽你繼續(xù)講述趣事。更希望你多開心一點?!?p>  “My brave little knight.”

  窗外是居住在南方時很少見到的鵝毛大雪,白色慢慢覆蓋了所有小房子的屋頂??芍按蠹叶颊f,倫敦很少下雪。

  李驍在仔細挑選明信片,毛絨玩偶躺在被子里,床頭的音箱在播放Forever at your feet,歌里室外的雨聲似乎重合了。

  她曾拿著徠卡四處拍拍拍,然后做成明信片保存至今。

  海有無數(shù)種形態(tài),浪花翻滾時,富有力量的動感與柔美,她今天遇到了這樣的人。

  她將這張沒來得及寫字的明信片放到齊自玉手中,笑容明凈,“這是習慣,我把和朋友見的每一面都當做是最后一面?!?p>  道路重新結(jié)冰,車的輪胎都上了防滑鏈。街道左端側(cè)站著一個男人,一只手放在大衣外套口袋里,而另一只手在打電話。

  光線浮浮沉沉,看不清楚男人的臉,只能看見大致輪廓,稀薄風雪里更是顯得冷淡。

  李驍同李正文站在門前目送車尾燈消失,她攥緊手心里的鑰匙扣,猜想下次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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