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月,韓成都在刻苦修練中度過了。
他的進步非常大,站樁時間已經(jīng)提升到五十分鐘,距離一個小時的目標僅差十分鐘。
不過,站樁總是越往后越難,韓成至少要用半個月的時間,才能跨越這段距離。
繞是如此,他的進度依然很快。
時至現(xiàn)在,韓成已經(jīng)拜師一個半月了,就算再過半個月,也只是過去兩個月時間……這跟他當初估算的差不多。
韓成激動道:“快了,我終于快將樁功練到入門了!”
“這個月底我就能突破?!?p> 他現(xiàn)在恨不得一直窩在家里,然后不停地嗑藥,吞服養(yǎng)元湯,直到月底突破的那一天。
但可惜啊,這是不行的,賀師那里必須得去。
……
這天下午。
韓成跟往常一樣,去賀府練武。
他剛剛準備站樁,范昌明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說道:“告訴你一個勁爆消息,我保證你嚇一大跳?!?p> “什么消息?”
“周升龍他突破了!”范昌明肯定地說道。
韓成瞳孔微縮,頓了一會兒才贊嘆道:“……厲害!”
這確實是一個勁爆的消息。
接著韓成追問道:“你從哪里聽到的,消息準確嗎?”
“吳朋說的,就是周升龍養(yǎng)的那條狗。”
范昌明不屑地撇了撇嘴,眼中閃過一絲鄙夷:“那家伙提供的消息應該不會錯,畢竟是他主子,但你沒看到他剛才得意的樣兒,狗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p> “我就是看不慣他小人得志的模樣!”
范昌明的臉上露出憤憤不平的表情,語氣無比輕蔑……他是看不起吳朋的,明明大家都是來練武的,你卻跪下給別人當狗,平白拉低了大家的身份。
尤其是吳朋也是窮苦出身,這更是觸碰到范昌明的敏感點。
對此,韓成不予評價。
他靜靜地聽著,突然問了一句:“算算日子,楚云也快突破了吧?”
“嗯?!?p> 范昌明悶悶地答道,然后聯(lián)想到自身,他突然沉默了。
過了好半晌,范昌明才用干澀的聲音說道:
“我和楚云是前后腳來的,算算日子,我們已經(jīng)拜師兩個月了。”
“剛好比你早半個月?!?p> “如果沒猜錯的話,楚云再過半個月就能突破了,總耗時兩個半月?!?p> “這也意味著我再過一個月就會被賀師掃地出門,我的天賦我自己了解,肯定是無法樁功入門?!?p> 說到這里,他突然用一種哭笑不得的語氣說道:“跟我比,反倒是吳朋更輕松一些,他也馬上就要被賀師趕走了,但他已經(jīng)提前找好了下家,還是給周升龍當狗!”
他說話時的聲音很干澀,像是石頭摸出來的一樣,死氣沉沉的,沒有絲毫生氣。
范昌明被自己不經(jīng)意的一段聯(lián)想破防了,受到了非常大的打擊。
他再過一個月就要被趕走,他想掙扎卻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心灰意冷。
他也想認命,但他的心就像僵尸一樣死而不僵——那顆心,明明都快死了,卻還是硬生生地憋著一口氣。
但說到底啊,他還是不甘心,他不想認命!
韓成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沒有說話,讓他一個人靜靜。
與此同時。
韓成在心里思索道:“周升龍突破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并不感到奇怪。”
“但是楚云的進度就有些慢了。”
韓成之前估計過,楚云的修練速度是他的八倍,他就算嗑藥都趕不上楚云。
但他明明只要兩個月就能突破,楚云卻要花兩個半月,這是為什么?
韓成剛開始還有點疑惑,但隨后就明白了——
他是不要命地練功,不瘋魔不成活,而楚云只是比較刻苦。
前面就說過,楚云會用一半的時間練樁功,一半用來練招式,所以韓成練功的時間是他的兩倍,他怎么可能趕得上韓成?
“不過人家是天才,自然有本錢懈怠,我卻不行,我必須拼命才能不負韶華?!?p> 似乎想到了什么,韓成突然自嘲地笑道:
“不對,或許在別人眼中,楚云這么刻苦才是正常的,而我是瘋子……正常人怎么可能跟瘋子比勤奮程度?他們要命的?!?p> 笑容有些苦澀,
如果有選擇,誰又不想輕松一點還能取得成功呢?
但他沒那個資質(zhì)??!
就在韓成胡思亂想的時候,范昌明終于緩過來了。
他歉意地笑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我只是突然有些傷感。對了,韓成你現(xiàn)在能站樁多長時間?”
“十八分鐘?!?p> 韓成說了個謊,沒有如實回答。
但范昌明卻信以為真了,他覺得這就是韓成的真實進度。
畢竟韓成的天賦不怎么好。
于是。
范昌明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
然后他說道:
“我比你強一點,我能站樁二十分鐘,但距離一個小時太遠了,遠到我?guī)缀蹩床灰娤M?!?p> “像咱們這既沒天賦,又沒錢的,練武實在太難了?!?p> 范昌明突發(fā)感慨道:“其實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周升龍,家里有錢就是好,想要什么都能花錢買?!?p> “我其實不奢求像他一樣多出三個月的時間,我只想在這三個月內(nèi),我能無憂無慮地練武,但可惜啊……太難了!”
“我回家要裁布,早上起來要搬貨,就連站樁的時候都要想今天賣布能不能賺錢?能不能賺到一家人的口糧,并且填上我練武的窟窿?
如果賺得比較多,能不能買上一塊肉?畢竟你知道的,當我們開始練武之后就會胃口大增,像只饕餮似的?!?p> “但這些就像夢魘一樣,如影隨形地跟著我,直到練武之后我才明白,原來貧窮就像長了腿一樣,一直死死地跟著我,一直沒有離開。
它甚至滲透進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我卻無能為力,那種窒息感你能明白嗎?”
韓成心情沉重地點了點頭,道:“范兄,你忘了我也是窮苦出身?你說的這些,我都深有感觸?!?p> “但我只能說,這是命,你改變不了的?!?p> “你能做的就是不斷努力,爭取讓你兒子不要嘗到這份苦?!?p> 這時。
范昌明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他大笑道:“韓成你真是樂觀啊,就算我說了這么多喪氣話,你第一句話仍然是勸我努力,勸我上進?!?p> “這點我不如你,我也是真的佩服你?!?p> “你知道嗎,你就像不倒翁一樣,無論什么時候你都是一副斗志昂揚的模樣,仿佛永遠不會擊垮……你似乎永遠堅信自己能跨越一切阻礙,我看得好羨慕?。 ?p> “或許正因為這樣,我才喜歡跟你交朋友,你身上有一種周升龍和楚云都沒有的東西,怎么說呢……”
“正能量!”韓成突然搶答道。
“對,就是正能量!”
范昌明鄭重地點頭道。
聞言。
韓成徹底陷入了沉默。
‘我其實沒有這么優(yōu)秀,只不過是因為我有外掛而已,它一直給予我希望,所以我才會一直有動力?!?p> ‘雖然我在拼命地努力,努力不辜負這份幸運,但我偶爾仍然會感到受之有愧……更重要的是,它只能是獨屬于我的秘密,我不能分享給你或者其他任何人!’
韓成在心里呢喃道。
最終,他就這么默默地站著,就當是陪一個失意的朋友吧。
良久之后。
一道輕微得仿佛聽不見,比蚊子還小的聲音隨風飄來:
“韓成,你說像我們這樣的出身能成為武者嗎?”
……
由于聊了一些比較深刻但沒有卵用的東西,韓成和范昌明接下來的時間都很沉默。
默默地站樁,然后任由汗水肆無忌憚地流下。
還別說,這樣挺好的。
當人在運動的時候會產(chǎn)生多巴胺,還有內(nèi)啡肽,這兩種化學物質(zhì)可以讓人心情舒暢。
于是乎,韓成的心情變好了許多。
他在心里“啪”的給了自己一耳光,心道:“我真是吃飽了撐得慌,沒事聊什么人生?。俊?p> “這種哲學性問題是我能夠思考的嗎?不怕得抑郁癥嗎?”
“是站樁不夠爽了,還是大刀舞得不夠帶勁了?站樁!唯有站樁!爭取盡快踏入整勁期!”
當韓成陷入沉浸式的站樁之后,一下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然后跟范昌明一起回家。
然后韓成就看到范昌明心情不錯的樣子,沒有一點苦大仇深的模樣,他默默點頭道:
“這樣才對嘛,我就知道‘運動使人快樂’的真理對他也有用?!?p> 聊個屁的人生,扯個雞兒的哲學,還是沒心沒肺笑得跟二哈似的最開心了。
在離開賀府的路上,兩人碰到了周升龍。
此時的周升龍可謂是意氣風發(fā),紅光滿面。
畢竟人家剛剛突破到整勁期。
周升龍是進去的,韓成兩人要出去,所以卡在門口了。
這些天韓成對周升龍都是敬而遠之,凡事讓他三分,所以除了上次莫名其妙地被找了一次茬,兩人一直都是相安無事。
“幸虧我沒跟他死擰,否則除了李棟,我又要面對一個武者的敵意?!?p> 韓成不由慶幸道。
因此,這次他打算沿襲之前的策略——無關自己的根本利益,便讓他三分。
韓成拉開范昌明,微笑道:“周師兄,你先走,請!”
“另外,小弟在這里恭喜一聲,祝周師兄武運昌?。 ?p> “好?!?p> 周升龍驕傲地昂起了頭,點頭道。
他現(xiàn)在對韓成的感官還行,主要是這人識時務,讓他很滿意。
他最近也想通了,區(qū)區(qū)一個賣包子的,就算賀師夸兩句又怎么了,難道還能比他周升龍更有出息嗎?
韓成在他心里,已經(jīng)從一個小有威脅的人,變成了略顯識趣的路人甲,丟在人海里都認不出來的那種。
反倒是另一個家伙,那個叫楚云的賤骨頭,仗著有幾分天賦便不把他放在眼里,這讓他深以為恨!
“今天我就要讓他知道什么叫尊卑貴賤,身為武者,我有這個資格!”周升龍在心里默念道。
然而。
就在這時,說曹操,曹操到了。
不遠處傳來楚云的聲音,譏諷道:“喲,這是又有人要當狗了?”
“還是一條聽話的狗,懂得給主人讓道?!?p> “不過我還是希望有些人骨頭硬一點,別看到什么草包都跪下,就算要當狗,你也得挑個好主人不是?”
話音落下,四周的空氣突然凝固了。
“楚云,你這是什么意思?”周升龍憤怒地質(zhì)問道。
“楚師弟,你這話有些過了吧?”
韓成也陰沉下臉,面帶不滿地責問道。
然而。
兩人的話就像清風拂面般,對楚云不起任何作用。
他先是輕蔑地看了韓成一眼,評價道:“我原以為你還算是一個人物,但沒想到你這么沒骨氣,憑白給我們寒門子弟丟臉?!?p> 接著轉向周升龍,冷笑道:“你問我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你以為的意思。”
周升龍怒可不遏,頓時瞪大眼睛等著楚云道:“你……”
“別跟我瞪眼,老子不怕你!”
楚云毫不客氣地嗆了他一句,然后說道:
“別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得讓所有人都捧著你,我可不是這些軟骨頭,小爺我不在乎!”
“不就是一個武者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實話告訴你,我也馬上就要突破了!”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你是走后門的,如果不是你爹有錢,你早就該被賀師趕出去了?!?p> “你用了四個半月,但我只需要兩個半月,論天賦我不比你差,論以后的成就……嘿嘿,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楚云像是連珠炮似的說出一堆話,懟得周升龍勃然大怒,胸口都快點氣炸了。
但接下來的事情更離譜,韓成都差點驚掉了下巴——
懟完人之后,楚云竟然直接走了。
他就這么走了!
韓成心中震驚道:“兄弟,你這么勇的嗎?”
“不管怎么說,你面前的家伙都是一名整勁期武者啊,一個能打十個的那種!”
他很想問一句,你們這個世界的土著都這么勇的嗎?為啥我遇到的人就特別雞賊,比如李棟,比如賀炳炎?
但他的問題注定得不到答案。
發(fā)生了這么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很尷尬,韓成為了緩和氣氛道:“周師兄,不管怎么說,還是要恭喜你,希望你不要被某些奇葩影響了心情?!?p> 然而。
周升龍看都沒看他一眼,冷哼一聲,徑直從他身邊穿了過去。
“嘖嘖,好大的脾氣,他們兩個都不是好東西!”
范昌明不滿地說道。
“算了,人家有狂傲的資本?!?p> 韓成勸道:“他們一個是寒門天驕,一個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難免都有些性情偏激。”
“你跟他們慪氣,就像跟三歲毛孩子慪氣,實在犯不著的?!?p> 話雖如此,韓成的心里還是有點不舒服。
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在心里自嘲道:“我是不是應該說一句,那年十八,站著如嘍啰,我含淚發(fā)誓以后一定要讓你們后悔?”
“嗯,感覺有內(nèi)味了!”
……
另一邊。
周升龍怒氣沖沖地走進了賀府,他其實是來送請柬的。
半個月后,周家會為他舉辦一場武者宴,慶祝他在武道之途中初入門檻。
但他現(xiàn)在完全沒了心情。
明明他來時還是非常激動的,但經(jīng)過楚云那么一鬧,他能開心起來才怪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請柬送到賀師手中的,但他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肯定不怎么好看,這有悖于他平時受到的教育,沒有將他平時的貴族教養(yǎng)體現(xiàn)出來。
但他現(xiàn)在卻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現(xiàn)在越想越氣,滿腦子都是楚云那張可惡的臉!
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這便是周升龍的心理寫照。
最終他決定不忍了。
某一刻。
他突然面色陰沉地轉過身,朝身后的仆役吩咐道:“王伯,找人打斷他的腿,給我廢了他!”
“天才資質(zhì)再好,他也要能成長起來才行?!?p> “死人是沒有價值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