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韓成像平常一樣去藥鋪買藥，但卻在路上遇到了楚云。
他穿著一件破衣裳，頭發(fā)凌亂沒有打理，上面都結(jié)垢了。
凌亂的發(fā)絲從額頭垂落，然后擋在臉上，半張臉都被遮住了，只能看到另外半張布滿污垢的臉。
如果換成別人還真不一定能認出來，但韓成好歹是習(xí)武之人，眼力比較好，再加上跟楚云朝夕相處一段時間，所以還是勉強認出來了。
看到他這么凄慘，韓成嘆了一口氣，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他把身上帶著的兩個包子，本來是當(dāng)做早餐的，但現(xiàn)在卻送給了楚云，并且道：“楚師弟，好久不見?！?p> “謝謝大爺賞……嗯？怎么是你！”
楚云一開始以為是有人施舍，但當(dāng)他看清楚是韓成之后，不禁驚呼出聲。
并且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眸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
韓成驚住了。
他沒想到楚云眼神中熊熊燃燒的仇恨竟然會這么劇烈，更讓他疑惑的是，為什么看到他會露出仇恨的眼神？
廢掉他的人是周升龍，不是他韓成?。?p> 韓成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我剛好路過這里，所以想看看你是否需要什么幫助?！?p> “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找一份編竹筐的差事，雖然賺的不多，但至少可以讓你有尊嚴地活下去。”
“我認識一個編竹筐的高手，他是我鄰居，他……”
“停！”
楚云突然打斷了他，語氣粗暴且態(tài)度惡劣。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你只是一個資質(zhì)低下的廢物，現(xiàn)在看到我這樣的天才落魄至此，你是不是感覺很得意？”
“尊嚴？你竟然跟我提尊嚴？”
“你知不知道我被廢了，我永遠不可能成為武者了，現(xiàn)在你跟我提尊嚴？”
楚云突然瘋狂大笑起來，語氣偏激道：“我沒有尊嚴，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乞丐，一個廢人，我能講什么尊嚴？”
“不能練武，我什么都不是！”
“你要看我笑話對不對？行啊，你來看啊，我跪在這里讓你看，但你得付出代價！”
接著楚云的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兩個肉包子，惡狠狠道：
“既然你想看，那我就讓你看個夠，不過你這兩個包子必須給我，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這兩個包子是我換來的，不是乞討！”
話落。
楚云像惡狗撲食般撲向包子，抓起來就是狼吞虎咽。
韓成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哀，他怎么也沒想到楚云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簡直不可理喻！
他默默地咽下了“他正在找一個徒弟”這句話，轉(zhuǎn)而說道：“你看起來不歡迎我，既然如此，咱們告辭！”
說完，韓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又不是賤骨頭，自然做不出“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
然而。
在他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在他身后的楚云突然抬起頭看著他的背影，臉上露出了無比怨毒的表情。
“都怪你！如果那天不是你在門口讓路，我也不會出言譏諷；如果不是我出言譏諷，周升龍也不會廢掉我！”
“周升龍有錯，你也有錯！”
“如果我能報仇，我第一個要殺的人就是周升龍，其次就是你！”
“你們這群賤人，都給我去死??！”
楚云眼中流露出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恨意，他像一條瘋狗一樣，恨不得咬死眼前看到的所有生物。
他已經(jīng)喪失了一切理智。
另一邊。
韓成悶頭走在路上，心里很不舒服。
“我明明是一番好意，卻被曲解成卑鄙小人，真特么別扭?！?p> “這感覺糟透了，就像嗑瓜子突然嗑出一只臭蟲！”
他真的非常不爽！
但走著走著，他突然發(fā)現(xiàn)左手邊就是周府。
原來他在不經(jīng)意間來到了周升龍家所在的那條大街。
他回想起楚云乞討的位置，突然面色微變道：“他該不會是在監(jiān)視周家吧？”
“以乞討做掩飾，這可真是一個好主意?！?p> “以我對周升龍的了解，他絕對不會看路邊的乞丐一眼，而除了他，周家沒人認識楚云?！?p> 這可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一刻。
韓成心里的不悅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忌憚。
“真是好強的報復(fù)心??！”
“恐怕就連周升龍都沒想到，他隨手廢掉的螻蟻竟然藏在他家附近?！?p> “只要一想到每個夜晚楚云都會用充滿仇恨的目光盯著周家，巴不得周家全部死絕，但周家卻對此一無所知，我就心有余悸?！?p> 接著他又想起了范昌明，這家伙對周楚二人從來都是敬而遠之，由此可見其先見之明。
事實證明，周楚二人都不是心胸寬廣之輩，跟他們打交道，往往是取禍之道。
“算了，我想這些干什么，不管周楚二人怎么作都跟我沒關(guān)系，這把火燒不到我身上來?！?p> 這么一想他便釋然了。
接著韓成將此事拋之腦后，直接去買藥了。
……
午夜時分。
衣著邋遢的楚云正抱著一個破碗，怔怔地出神。
白天遇到韓成這件事，令他的情緒起伏很大。
因為他最落魄的一面被別人看到了，他曾經(jīng)視之為生命的尊嚴掉在地上，碎成了無數(shù)片。
但他并不后悔對韓成說了那些話。
在他看來，那只是韓成在惺惺作態(tài)而已。
“就算是他真的想幫我，也只是想通過幫助我這件事找到一絲滿足感，他是為了他自己，我是不會讓他得逞的！”
楚云固執(zhí)地想道。
這種如此想法如此偏激，他仿佛要拒絕整個世界，然后憎恨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他并不知道這是錯的，反而覺得理所當(dāng)然。
因為他需要憎恨，他現(xiàn)在就是靠著這種憎恨的力量活下去的。
此刻。
楚云就在憎恨，他恨所有人。
但他的情緒太激烈了，反而因此失眠了。
也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段對話。
“大哥，咱們什么時候撤？我擔(dān)心拖久了會出事?！?p> “再干最后一票，然后我們就撤退?！?p> “要不現(xiàn)在就撤吧？我怕遲則生變，而且咱們這幾天鬧得太大了，我擔(dān)心官府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p> “老三，你膽子怎么這么??？大當(dāng)家派我們來踩點，這是多好的機會，平時在山寨連個銅板都有人搶，咱們兄弟都快窮死了，現(xiàn)在有賺大錢的機會你卻要退縮嗎？”
“可是，咱們已經(jīng)賺得夠多了，要不就撤吧？”
“不行，聽我的，干完最后一票再走！他娘的，上元城實在太富了！”
那是兩個人的說話聲。
而且楚云聽到說話聲越來越近，他知道對方已經(jīng)接近了。
突然間。
遠處一名蒙面大漢大喝道：“不對，這里有人在偷聽?！?p> “是個乞丐，干掉他！”
話落。
他腳尖輕輕一點，仿佛燕子般輕盈地漂浮起來，然后倏地出現(xiàn)在楚云面前。
他一拳打在楚云的肚子上，將楚云打得吐出了一口血。
但就在這時，楚云雙掌一翻，猛地向下一壓，想要推開蒙面人的手。
砰！
用力一推，他沒有推開。
因為楚云跟蒙面人的實力相差太大了。
“大哥，我來幫你?！?p> 正在這時，不遠處又有一個蒙面人襲來，他先是大喊一聲，然后右腳猛地踢向楚云的腦袋。
如果讓他踢實了，楚云的腦袋肯定會爆開。
楚云下意識地就要閃開，但他剛想站起來，兩條腿便無力地癱軟了。
“原來我現(xiàn)在是殘廢??！”
楚云無奈地想道，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死亡的準(zhǔn)備。
但就在這時，蒙面大漢突然伸出手，擋住了老三的腿法攻擊。
老三驚訝地問道：“大哥，你這是干什么？”
“先留他一命，我有點事要問他?！?p> 蒙面大漢先是回答了老三的問題，然后轉(zhuǎn)頭說道：
“喲呵，整勁初期的瘸子？這倒是挺罕見的，小子說出你的故事?！?p> “你們是血衣盜？”
楚云用似是疑問，實則篤定的語氣問道。
“不錯。”
蒙面大漢點頭道。
“你們在找下一個動手的目標(biāo)，周家怎么樣？”楚云接著問道。
“不行?！?p> 蒙面大漢搖頭道：“我們之前打探過，周家雖然實力一般，但他們有錢，最近聘請了很多武者，變成了一根硬骨頭?！?p> “周家明天要舉辦武者宴，到時候會有很多有錢人，如果你們能將這些人一鍋端，一次能賺三次的錢！”
“我知道周家有一個狗洞，可以直通后院，你們可以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楚云一臉冷漠地說道。
蒙面大漢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皺眉問道：“那么條件呢？”
“我是被周家的人打殘的，你替我滅掉他們就是報酬?！?p> 楚云眼神中透著一股兇狠，恨恨道：“我要滅他滿門，一個不留！”
“沒問題，這點我答應(yīng)了。”蒙面大漢滿口答應(yīng)道。
他們出手向來不留活口，就算楚云不說，他們也會這么做的，否則官府也不會給他們命名為血衣盜。
但說實話，對于“血衣盜”這個名字，呵呵，他們并不感冒。
“另外，我還有一個條件。”楚云接著說道。
蒙面大漢的眼神瞬間變得兇狠起來，厲聲道：“小子，你不要太過分了！”
“這件事不難，我聽到周家有一名賓客說會送上一份玉髓續(xù)骨膏作為賀禮，我就要這個?！?p> 楚云臉上露出渴望的表情，道：“這東西對你們沒用，給我如何？”
蒙面大漢思索片刻，最終點頭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