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英雄

　　美婦人點完面，便走到了角落一張空桌前，以手扶裙，優(yōu)雅的坐下。

　　然后，她看著有些油膩的桌面，眉頭微微皺起。接著便又取了紙巾，緩緩的將桌面擦拭了一番。

　　待擦完桌面之后，她又坐正了身子望向店外，接著將目光落到了對桌的那位老婆婆身上。

　　老婆婆這時正好喝完最后一口面湯，將碗放下，滿意的呼了口氣。

　　接著她又拿紙巾擦了擦嘴，然后才提著編織口袋起身，跟周然打了聲招呼，背著口袋走出門外。

　　周然叮囑了幾句，目送對方消失在夜色中，這才將鍋里的面條挑起，端到了美婦人的桌上。

　　美婦人先是皺著眉將面拉到身前看了看，又低頭聞了聞，繼而用筷子拌了拌，然后挑起一小撮面條，緩緩的放入口中，輕輕咀嚼了幾下，微皺的眉頭便慢慢打開了，眼神中透著幾分欣喜。

　　“好吃嗎？”

　　周然看著美婦人吃面的樣子，不禁笑著問。

　　“還行！”

　　美婦人保持著優(yōu)雅的節(jié)奏，吃著面條。

　　周然笑著輕輕搖了搖頭，便又轉(zhuǎn)頭收拾起來。

　　夜?jié)u漸深了，店里的客人也慢慢變少。

　　待周然收拾碗筷準(zhǔn)備打烊的時候，又來了幾個客人。

　　那是四個穿著防火服的消防員，年紀(jì)都不過二十出頭，頭發(fā)剃得很短，身體操練得很棒。

　　只是他們身上的衣服有些臟的，臉上黑乎乎的，似乎是剛剛執(zhí)行完任務(wù)。

　　周然便招呼他們坐下，然后回到鍋邊繼續(xù)煮面。

　　很快，四碗熱騰騰的小面端到了四人面前。

　　也許是夜里太涼，四個人嘴唇都有些發(fā)白，這時候各自端著一碗麻辣鮮香的面條，很快便唏里呼嚕的消滅干凈。

　　然后四個人都覺得這面非常好吃，便又要了四碗面。

　　周然便依舊熟練的煮好了面，端給四人。

　　甫一上桌，四人便發(fā)現(xiàn)四碗面里都多一個煎蛋，其中一人便對周然道：“老板，我們沒要煎蛋??！”

　　周然聞言，擺了擺手道：“今天做活動，第二碗送煎蛋！”

　　四人對視一番，這才呵呵笑著，高興的吃了起來。

　　看著四個人狼吞虎咽，周然便也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一邊輕輕喝著，一邊望向燈火輝煌的繁華都市，享受這片安寧。

　　一碗面很快又被消滅干凈，四個人紛紛喝完面湯，這才露出滿足的表情，繼而準(zhǔn)備付錢離開。

　　就在這時，其中一人有些慌張的在身上摸索起來，繼而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對旁邊一個高一點的男子說道：“我好像忘記帶錢了，要不這一頓，你先幫我付了？”

　　那位高一點的帥小伙聞言點了點頭，接著也在口袋摸了摸，忽然也是臉色一變，急忙又在身上摸索一番，隨后尷尬的說道：“我好像也沒帶現(xiàn)金?！?p>　　同行的另外兩人聞言，也急忙摸了摸口袋。

　　巧了，四個人都沒帶現(xiàn)金出門，身上也沒有手機。

　　這時候，那中年美婦人才將將吃完面，望著局促的四人，她一邊輕輕擦拭嘴角，一邊饒有趣味的看戲。

　　“老板，我們沒帶現(xiàn)金，你看能不能……”

　　“不用了！”

　　周然打斷了對方話語，說道：“錢就不用付了！”

　　四人聞言都愣了愣，先前說話那人連忙道：“不行不行，老板，怎么可以吃面不給錢呢？”說完，想了想又有些局促的說道：“其實我們都是這邊消防隊的，今天我們出任務(wù)急了點，都忘記帶錢了，可不可以先記賬，我們明天過來還給你?！?p>　　周然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說道：“行吧，明天過來給我就行！”

　　四人連忙感謝一番，才匆匆離開。

　　見到四人身影逐漸遠(yuǎn)去，周然轉(zhuǎn)頭回到店里。

　　“這些是你們這里的大頭兵？”

　　美婦人望著目送四人離開的周然，又望了望遠(yuǎn)處已經(jīng)消失身影的四人。

　　“不！”

　　周然默然片刻，開口道：“他們是這里的英雄?！?p>　　說完，周然轉(zhuǎn)頭走回面館，又開始收拾起來。

　　美婦人若有所悟的看了看遠(yuǎn)處，忽地對周然道：“那我?guī)退麄兏跺X吧！”

　　說著，那穿著旗袍的中年美婦便從一個精致的手袋中，拿出了幾枚圓圓的東西丟給了周然。

　　“不用找了?！?p>　　美婦人一邊說著，一邊頭也不回的走了。

　　望著美婦人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周然這才低頭看了看桌上那幾枚圓圓的玩意兒。

　　那是幾枚銀制的錢幣，上面刻著一個肥圓的大頭人像。

　　周然看著那幾枚大頭錢，愣了片刻，接著才有些好笑的撿了起來，摞在手里掂了掂，感嘆道：“這玩意兒現(xiàn)在都算古董了吧！得虧她還帶著?！?p>　　似乎是覺得有趣，周然用手擦了擦一枚銀元，放在嘴邊用力一吹，立刻又拿到耳邊。

　　聽到銀元傳來因為震動所產(chǎn)生的響聲，周然忽然泛起了回憶。

　　很多年前，他也如此熟練的聽過這些銀元發(fā)出的聲音。

　　那時候這些銀元被叫做“大洋”。

　　周然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吹響”這種方式鑒定大洋真?zhèn)蔚臅r候，自己跟著學(xué)卻沒有吹響的模樣，也想起了那個嘲笑他傻呆的女孩。

　　一去許多年，當(dāng)時的人，早已不復(fù)存在。

　　而那時的事，卻依舊留存在記憶中。

　　周然想起了那些有著共同理想的人們，也想起了他們中的那個她，以及那些往事。

　　那是一個混亂而殘酷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理想和熱血的時代。

　　……

　　忽然，一陣熟悉的音樂聲響起，打破了寂靜的夜色。

　　周然將自己從回憶中抽離，轉(zhuǎn)頭看著發(fā)出音樂的環(huán)衛(wèi)車。

　　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晨光漸亮。

　　周然默然片刻，獨自起身，開始收板凳，準(zhǔn)備打烊了。

　　很熟練的將店外的板凳收進(jìn)店里，清洗了鍋碗瓢盆，又打掃了一番，正準(zhǔn)備關(guān)掉水閥，又有客人進(jìn)了店。

　　“打烊了，明天請早！”

　　周然頭也不回的說著。

　　“早知道你要打烊，我便不來了！”

　　“嗯？”

　　周然詫異的轉(zhuǎn)頭。

　　微弱的晨光中，一位長發(fā)少女，亭亭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