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賣布頭（下）
“掌柜的，別讓了，瞧本兒，再讓就賠了！”
“嘖，”張?bào)蘩讚u頭，“詞倒是對，但是感情不對，你得跟真事兒似的啊，我這讓價(jià)呢，馬上就要賠了，你得投入進(jìn)去，掌柜的，別讓了，瞧本兒，再讓就賠了！這得是真事兒，自己的買賣呀！”
“哎呦！”唐云堯嚇一跳，“得使這么大勁呢？我再來來，掌柜的，別讓了，瞧本兒，再讓就賠了！”
“還別說，是不錯(cuò)，比剛才是不錯(cuò)。”張?bào)蘩c(diǎn)點(diǎn)頭?！澳憧汕f別忘了，咱這就開始，先吆喝一塊白布，注意了啊?！?p> “來吧！”唐云堯拍著胸脯說道。
“千萬別忘了！”張?bào)蘩撞环判摹?p> “忘不了！”
“哎~”張?bào)蘩讋偝艘痪洌?p> “掌柜的，別讓了，瞧本兒，再讓就賠了！怎么樣？”唐云堯緊跟著就上了。
張?bào)蘩滓桓标P(guān)愛智障的眼神，“你出來沒吃藥是怎么著？回家打針去！我這一句沒吆喝呢我賠什么了？”
“哦，我這還說早了？”
“你冒場了，你知道嗎？”
“那我什么時(shí)候說??？”唐云堯問道。
“最后的時(shí)候??！”張?bào)蘩桌硭?dāng)然的說道，“就我一拍巴掌一跺腳讓價(jià)兒的時(shí)候，這時(shí)候你拉住我的胳膊，掌柜的，別讓了，瞧本兒，再讓就賠了！這有節(jié)骨眼兒的?！?p> “哦，還有節(jié)骨眼兒的?！碧圃茍蚧腥淮笪蛩频狞c(diǎn)點(diǎn)頭，“你這一拍巴掌一跺腳，我就說掌柜的，別讓了，瞧本兒，再讓就賠了！”
“對！”張?bào)蘩c(diǎn)頭，“就是這意思??！”
“那來吧！”唐云堯示意可以開始了。
張?bào)蘩走\(yùn)了運(yùn)氣，張嘴亮嗓：“剛才不要那么一樁，又來這么一樁，樁樁就大不相同不一樣兒的，剛才是塊黑，這塊那就叫那晴雨的商標(biāo)陰丹士林布兒的，這塊士林布：
又寬又長，還得大高個(gè)兒，還得是三摟粗的大個(gè)大胖子，一大四大，大腦袋瓜兒，大腳巴丫兒，還得兩條大粗腿兒啊！肥肥大大的足以夠啦。
穿在身上，走在街上，大伙兒那么一瞧，真不知道你老是呢哪號的大掌柜的吧。
你到了八大祥，那瑞蚨祥、瑞林祥、廣盛祥、益和祥、祥義號，廊房頭條坐北朝南還來有個(gè)謙祥益兒嗒。
來到八大祥，你站在柜臺那兒，你點(diǎn)著名兒的要，你點(diǎn)著樣兒的挑，那頂少四毛八！
沒有四毛八，你也買不著是這么寬哪這么厚哪這么密兒嗒，是怎么這么貴啊，挑費(fèi)是大，這樓上樓下，那電燈電話，人工吃食就找它要了吧。
常言道的好啊，面在籮里轉(zhuǎn)、羊毛出這在了羊身上了吧，你了可別忘了這店大欺客這客大欺了店了吧。”
“來到我這攤兒啊，一個(gè)樣兒的貨，一個(gè)樣兒的價(jià)，一個(gè)樣兒的行市，誰還買大道邊兒那小道沿兒馬路牙子擺小攤兒的小門臉兒小鋪眼兒小字號小布點(diǎn)兒小四合院兒的這個(gè)碎布頭兒啊零布塊兒了吧！”
最后這一句全唱下來，就算張?bào)蘩咨ぷ雍?，打小唱功柳活見長，這一口氣下來也憋得雙臉通紅。
“好！”
賣布頭就這里最見功夫，唱詞又密，又得讓大伙兒聽得清楚。
觀眾們一個(gè)個(gè)好多都是年輕人，哪見過相聲演員還有這功夫？在臺底下玩了命的鼓掌。
“那位先生說，買布頭兒的，是多少錢一尺，您站穩(wěn)了腳兒，是庹（tao）一庹尺寸，要要價(jià)兒吧，一庹五尺，二庹整一丈，三庹一丈五，”張?bào)蘩淄圃茍蛏砩弦涣俊?p> “要連我一起賣是怎么著？”唐云堯一把推開。
張?bào)蘩妆煌崎_了，嘴上可不停著，“這個(gè)大尺量就算你一丈六了吧。
這不一塊六，要您多少錢，您給兩塊八，您合一合是有本兒沒本兒，又賺兒的沒有賺兒了吧，那位先生說，說賣布頭兒的，給我包上吧了給我裹上吧，是包上這裹上就算我要了啦，
是那陣兒要買兒嗒，是不能賣給他。是怎么回子事？這小徒弟織的沒打手工錢，他凈織個(gè)粗布藍(lán)布大白布哇！
這塊了布頭，瞧好了成色，千萬別把我們當(dāng)做高陽攤兒賣的那樁是萬樣貨了吧啊，你到了高陽攤兒，你買了萬樣貨，拿到家里去，是您要一下水，再又往身上搭，又被大風(fēng)刮，什么汽車馬車飛機(jī)迫擊炮那機(jī)關(guān)槍都追不上啊它，怎么回子兒事？
它刮跑啦！”
“好~”
這一次叫好比上一次還大！
這也證明，演員只要賣力氣，準(zhǔn)有人捧。要不老師父說，小徒弟頭一回登臺，就展示基本功就行?；畈缓貌灰o，大伙兒瞧著你賣力氣了，也能給你叫好。
叫好了這才有信心能接著說，才能在臺上站住了。慢慢，慢慢的自然就領(lǐng)悟到這句話應(yīng)該怎么說，那個(gè)地方要怎么處理。這個(gè)就叫開了竅了。
“這不兩塊八，那位還不要，不要不要緊，紅臉的漢子我叫定了他，讓去一毛，您給兩塊七，在去一毛，您給兩塊六，我去五分呢，讓五分呢，讓五分呢，去五分呢，您給兩塊四！”張?bào)蘩滓贿叧贿叡葎潯?p> “掌柜的，瞧本兒。再讓就賠了！”唐云堯在一邊很著急啊。
“這不兩塊四，讓去一毛，您給兩塊三，在去一毛，您給兩塊二去五分呢，讓五分呢，讓五分呢，去五分呢，兩塊錢的車錢是您老給了吧，兩塊錢的好茶葉是端著喝了它，這不大洋就給兩塊整吧。
這不兩塊錢，那位還不要，不要不要緊，什么又叫本了我是哪個(gè)又叫賺兒了，咱是賠本賺吆喝，兩塊的大洋是打破了它，我讓一毛，去一毛，您給一塊八！我再讓兩毛去兩毛，您給一塊四！”張?bào)蘩资掷镱^拍著道具的手絹，嘴里頭唱著。
“掌柜的，不能再讓了，再讓就賠了!”
“一塊四還不要？不要不要緊。
我去五分呢，讓五分呢，免五分呢，讓五分呢，您給一塊二，
再是去五分呢，讓五分呢，免五分呢，讓五分呢，您給一塊錢！
這不一塊錢？你要還不要，不要不要緊。我去五毛讓五毛……”
張?bào)蘩滓幌伦油Ｏ聛砹?，“不行，不能讓了！?p> “怎么了？”
“讓人白拿去了！”
“白送啦？”
唐云堯一推張?bào)蘩?，倆人笑著鞠躬下臺。
說實(shí)話，今天張?bào)蘩椎谋憩F(xiàn)雖然超出了唐云堯的預(yù)期，但也在情理之中。
“好！”
“再來一個(gè)！”
聽著身后的們的掌聲，歡呼聲。張?bào)蘩字?，這是來自觀眾們對自己的支持和鼓勵(lì)。
一時(shí)間，眼前的景物竟有些不真切。
既在江湖內(nèi)，便是薄命人。
手藝人想要出頭更是難上加難。
臺上笑，背后哭。
沒人知道當(dāng)初有人為之付出過什么。
技要賣，臉朝外。
外界對你的評論褒貶都是必須學(xué)會接受的東西。站在臺上無論發(fā)生什么，也是戲比天大。
師父說，那一夜我也曾夢見百萬雄兵。
無論是所謂的百萬雄兵還是花團(tuán)錦簇，都是觀眾對自己的認(rèn)可，是自己揚(yáng)名立萬的根本。
師父說，想成名，三分能耐，六分運(yùn)氣，還有一分貴人扶持。張?bào)蘩装底詰c幸，自己能夠遇到周圍的這些師兄弟，這些人都是自己的運(yùn)氣。
還有貴人，除了師父郭徳剛，就是師哥唐云堯。正是因?yàn)閭z人的扶持幫助，讓張?bào)蘩鬃约捍虺隽嗣麣?，讓觀眾們知道，原來徳蕓社里還有個(gè)演員，他叫張?bào)蘩祝?p> 臺上的節(jié)目不停，正是師父和于大爺?shù)臄€底節(jié)目。張?bào)蘩卓聪虼巴?，晚上九點(diǎn)多，正是四九城里燈火輝煌的時(shí)候。
希望這萬家燈火，日后有屬于我的一盞。
看著窗外霓虹璀璨，張?bào)蘩仔睦镞@么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