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后悔?”展無雙反問。舒百川搖頭“從不后悔?!?p> “我也一樣。”展無雙苦笑到,眼淚卻從眼眶里流出。
她負了諾言,不能同他離京。在這京城之下,她的身份讓他們?nèi)绨禑o天日的老鼠只能躲在無人的溝壑里看人指指點點。
可人生短短幾十年,為什么她就不能有自己的選擇?
父親可以為了榮華富貴拋棄母親與子嗣。
舒婧蓉可以為了一己私利搶奪有婦之夫。
展蘊婷為了身份地位與自己的祖姑母共事一夫。
母親可以為了榮寵將她變成男兒身。
這世界好像有太多太多人是錯誤的,可他們的錯誤有人縱容。
可是為什么她是女人卻連和男人相愛都是罪過,都沒有資格?
展無雙心空虛的厲害,只有殺人才能掩住這種空洞。
可這里不是戰(zhàn)場,她無人可以發(fā)泄。
一旦做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她展無雙就和皇權(quán)聯(lián)系在一起,身不由己……
她摸著舒百川的臉,情不由衷的吻上去。
卻被舒百川推開。
展無雙看著路人訝異的目光笑了:“舒百川,我留在京中,你還是不適應和我以這樣的身份公開。對吧……”
舒百川沒有回話,展無雙明白了?;蛟S分開是最正確的選擇。她是女兒身,可卻是男人的身份。
受委屈的人,是舒百川才對。
她也自私,想要有人帶她逃離這樣的孤寂。
可她不能,不能不顧及別人的感受。
展無雙感覺氣壓壓迫著她喘不過來氣,淚掛在眼上欲流不流,整個脖子被氣抽著難受。
壓抑的氣氛彌漫在大街上,展無雙原本要通告天下的勇氣卻在被推開以后怎么也說不出口。
展無雙仿佛明白了,自己來這世界就是個錯誤。
她是個迷路的孩子,不小心搶了別人的胎路,讓羅玉英錯生了女兒。這一切本就不該開始,也就談不上結(jié)束。
街上人來人往,他們彼此之間對立對望著,只要不牽手,沒人會覺得他們異常。
人們依舊你來我往,街上的喧鬧一如既往。
展無雙轉(zhuǎn)身回相府,舒百川看著她穿過人流。
彼此擔心,反而變得小心翼翼。
舒百川不愿把她拉入塵埃,所以默許一切。
心被掏空后,不知如何自處,垂著頭,回到侯府居處。
展無雙沒有眼淚,她不配擁有眼淚。穿著這身男裝,她就值守戰(zhàn)場,做武國的長槍,揮刺,揮刺。
她不再是一個人,也不該有兒女情長。
她再不怨任何人,只做她的展無雙。
長劍鎧甲相伴,值守宮城墻上。
三日后,東宮……
“展無雙,孤命你徹查三殿下一黨。忤逆者,殺無赦!”
京城之中,揭起一場腥風血雨。
入夜馬蹄聲過,巷中居民緊閉大門躲在屋內(nèi)。他們不知,誰家又要被殺了。
展無雙每天一身血回來,羅玉英嚇得靠近都不敢靠近。
更別提舒婧蓉和展蘊婷母女兩。
展無雙這幾天殺得都是三殿下舊部。如今他們暗中扶持四殿下五殿下,卻都在深夜被斬殺。
展無雙坐下,舒婧蓉帶著展蘊婷挪開。
展無雙問:“飯呢?”
福伯忙去傳菜。
展無雙的衣擺上都在滴血,隨著吃飯的聲音滴答滴答。
這般展無雙他們從來未見過,看到展無雙看著她們,舒婧蓉母女嚇得動都不敢動。
展無雙遞出碗:“再來兩碗米飯。”
吃完飯,展無雙起身去了宮中操練禁軍。
數(shù)十名禁軍與展無雙對打,卻都被打倒丟在腳下。
禁軍們怨聲載道。
展無雙卻說:“你們進步了很多?!?p> 謝謝,但并不覺得開心。
早晨,展無雙值守,中午時便可離宮。
舒百川攔在她回去的路上。
展無雙面無表情,全是殺人如麻的森冷。
舒百川想不明白她怎么會變這樣:“無雙,你這樣下去會成為眾矢之的?!?p> 舒百川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展無雙殺了太多三殿下舊部,樹敵太多,不利于她在朝中發(fā)展。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
展無雙不說話,望著天上那輪太陽,于別人那是暖陽,于她,何處都是夕陽。
她架馬而去,心里沒有半絲悲涼。
十一月中旬,舒百川訂婚,展文乾特地派人告知展無雙。
入夜,展文乾特意來看展無雙有沒有異常,看到她安然就寢便安心。
展無雙卻睜開了眼睛,把弄著一瓶毒藥。
太子殿下說,他繼位,不可重用戾臣。
“這樣的日子,真應該早點結(jié)束?!闭篃o雙閉眼睡覺。
咕咕咕……
屋外傳開了鳥叫聲,展無雙起身,接到一份暗信:“查舒侯,重用舒百川。”
呵……
展無雙撕了暗信。
次日難得的一身干凈像個正常人出現(xiàn),展文乾問她:“事情,忙完了?”
展無雙不回話。
展文乾深知這是機密,也不用她回答。
羅玉英緊張的看著這個女兒,一直以來都沒認真好好的看看她的臉,如今細看,卻發(fā)現(xiàn)早已不認得。
她眉目里沒有展文乾的清秀,也沒有自己的急躁,面容與展文乾三分相似,可卻多了肅殺之氣。
難怪,那么多年,也沒被人發(fā)現(xiàn)是女兒身份。
羅玉英不敢再多嘴插手展無雙些什么,只等開飯,看展無雙吃完就走了。
展無雙回到院中,拿出毒藥。
直接倒入嘴中,倒也覺得自在。
她坐在院子中,叫人抬來一把琴。平心靜氣彈起了當時從青樓里學來的音律。
她在想,若她是普通女子,定然也是嫻雅文靜的吧??v然沒有相夫教子,卻也多了幾分讓人憐惜。
這首曲子是千古名曲,能流傳下來,自然是不同。
聽著曲子,展無雙的心也得到了平靜。
曲子落而又起,展文乾忍不住起身賞曲:“妙……妙……蘊婷何時有了這樣的曲藝造詣?!?p> 锃……突然一聲刺耳的聲音,展文乾問下人:“這是怎么了?”
“小的這就去打探?!?p> 呵……呵……
展無雙艱難的喘息著,琴弦沾滿了鮮血。
腦袋里昏昏沉沉,沒有了力氣。
砰……展無雙砸在了地上,琴應聲落地。
只留下粗粗的喘息聲吹起了地上的塵埃。
耳邊,一片寂靜,仿佛無人的曠野一樣安靜。
尚拙有恒
此戾非佞